挪威峽灣《指環王》里的真實幻境

崔月婷

與長江三峽這類灘多、流急的峽江不同的是，峽灣U形谷底寬平，海水總是波瀾不驚，平靜如一汪湖水。

松恩峽灣是世界上最長、最深的峽灣之一，長度超過200公里，有六七個分支峽灣，最深處達到海平面以下1300多米，堪稱挪威峽灣的完美縮影。

15公里曲折的蓋朗厄爾峽灣中，“七姐妹”瀑布順著山勢流瀉，被突起的石壁分割為7道白練，跌落千米，匯入碧玉般透亮的海水。

二戰中，德軍超級戰艦“提爾皮茨”號曾長期停駐在阿爾塔峽灣，威脅盟軍的北極航線，但也屢屢遭到皇家空軍的猛烈轟炸。

峽灣是一種獨特的地貌形態，即深深地延伸到內陸的海灣。峽灣集峽谷的雄奇壯麗和海灣的恬淡秀美于一體，兩岸高峰夾峙，海水隨地勢輾轉，水面波瀾不驚，倒映著連綿的雪峰、起伏的青巒，間或有瀑布從絕壁上奔騰著呼嘯而下……

大多數國人對峽灣比較陌生，不過在這陌生的背后，卻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旖旎風光：兩岸重巒疊嶂、絕壁高聳，峽谷間綠水幽幽，甚至與中國長江三峽略有幾分相似。但是，峽灣作為冰河時代的遺物，其成因又與長江三峽大相徑庭。

第四紀冰期冰川的切割

使挪威西海岸支離破碎、峽灣眾多

峽灣是一種特殊形式的槽谷，由于受到海水的長期影響，形成了兩側岸壁平直、陡峭、谷底寬、深度大的海灣。世界上最著名的峽灣，集中在挪威的西海岸——在綿長、曲折的海岸線上，各種峽灣將海與山的纏綿演繹到了極致。

挪威位于北歐斯堪的納維亞半島西部。在冰雪覆蓋的第四紀冰期，冰川在貫穿挪威的納維亞山脈頂端形成，并大規模地擴張到下面的山谷，這個過程中，冰川挾帶著石塊和碎屑，磨蝕著山谷的谷底和兩壁……隨著一次次的擴張，冰川不斷朝海岸線挺進，并向下深切，漸漸就伸入了大海。當時間來到大約一萬年前的時候，世界氣候開始變暖，納維亞山脈高處的巨大冰體也開始崩落，從而切削出巨大的絕壁斷崖，這之后，空氣繼續變暖，最初隨處可見的冰川風光開始消失，冰舌也逐漸退縮回到雪線之上，海水倒灌進來，占領了冰川切出的“深槽”……這樣，美麗的峽灣就形成了。

實際上，是冰川運動將挪威的海岸線切割得支離破碎，讓峽灣的入口散布著大大小小的島嶼，挪威也因此被號稱為“萬島之國”。時至今日，從峽灣兩岸的巖壁上，我們仍然能夠辨認出當年冰川磨蝕、刻劃的痕跡，而在某些峽灣的最深處，冰川甚至還盤踞在山谷之間。

峽灣和長江三峽這類峽江有著本質上的不同。首先，峽灣中流淌的是海水；然后是地理帶來的意境上的不同：峽灣的U形谷底寬平，與峽江灘多、流急、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意境相比，它總是顯得波瀾不驚，平靜如一汪湖水，兩岸動輒還有上千米高的山峰對立，越往高處走，樹木就越稀疏，這時候所看到的山頂，全都終年積雪。

如果乘船從峽灣中經過，乘客能感到自己仿佛也成了電影《指環王》中的哈比特人，從兩座山一樣高的國王巨像間穿過。實際上，《指環王》中的這些場景，就是在峽灣中取景合成的。

松恩峽灣：

急劇上升的鐵路與中世紀的木板教堂

在挪威西海岸，有著世界上最長、最深的峽灣之一：松恩峽灣，它是大自然帶給我們的奇跡。松恩峽灣將海水引入到挪威大陸深處，長度超過200公里，有六七個分支峽灣，最深處達到海平面以下1300多米，兩側山峰大致都在千米以上，沿途景色美不勝收：飛瀑、冰川遺跡、青山雪峰、山坡上吃草的牛羊，各種美景相互映襯，堪稱挪威峽灣的完美縮影。而松恩峽灣的分支峽灣——納柔依峽灣，不僅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還被美國國家地理協會推薦為“世界最美的自然遺產”之一。

相比乘船游覽峽灣，從小鎮弗洛姆開始的火車之旅更吸引人。這條鐵路從弗洛姆出發，僅20公里路程，但要從海拔兩米急劇攀升到800多米，自然成了世界上最陡峭的鐵路之一。火車告別田野和果園，一路俯瞰著弗洛姆山谷，漸漸穿越白樺、雪松、云杉等遮天蔽日的森林，再爬上植被稀疏的苔原，最后接近積雪覆蓋的山頂，途中要經歷無數急彎和陡坡，包括一個180度的大急彎，整個過程充滿了驚險、刺激。這條鐵路動工于1923年，最初全憑人力開鑿隧道、架橋過河，建造過程中還得警惕雪崩、避開瀑布，二戰時因戰亂曾一度停工，歷時20年才終于建成。

在松恩峽灣中，至今還保留著3座北歐中世紀的木板教堂，其中，始建于公元12世紀的奧爾內斯木板教堂年代最為久遠，它也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欽定的世界文化遺產之一。當時基督教剛剛傳入挪威，當地傳統的多神信仰受到沖擊，兩個時代碰撞，留下來這座別具一格的奧爾內斯木板教堂。這座四方形的教堂為傳統的木結構建筑，分為三層，屋檐陡峭，與后期的基督教教堂風格迥異。教堂北門比教堂本身更古老，據說是繼承自另外一座教堂，上面裝飾著典型的維京時代（即北歐海盜時代）的動物紋飾，教堂里的水晶燈、耶穌雕像等又是中世紀的杰作，祭壇則是17世紀以后制造的……仿佛千年時光都融匯在這座小小的教堂里。

蓋朗厄爾峽灣：

“七姐妹”飛瀑與“山妖”出沒的小鎮

在挪威西部，沿63號國道進入魯姆斯達爾山谷，在號稱“山妖的階梯”的陡坡上一路向上，連過11個Z形急彎，再往前行逐漸有積雪覆蓋，慢慢進入挪威另一條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的峽灣——蓋朗厄爾峽灣。在這條15公里長的曲折峽灣中，一道道瀑布美得令人忘記了呼吸：飛瀑“新娘的面紗”一路俯沖，騰起面紗一樣輕薄的白霧；而蓋朗厄爾峽灣的標志“七姐妹”瀑布從山頂茂密的森林中突然沖出，順著山勢流瀉，被突起的石壁分割為7道白練，跌落千米，匯入峽灣中碧玉般的海水中。七姐妹瀑布對岸的山峰間也有一道瀑布，只是地勢稍矮，人們便給它取了個應景的名字：“追求者”——它永遠只能在對岸仰慕著美麗的七姐妹。

峽灣兩岸原有不少依山而建的農場，但如今多已廢棄。在七姐妹瀑布一側兩百多米的山坡上，還依稀可見克尼弗斯弗勞農場的紅頂、黃頂的小屋，它們正對“追求者”瀑布身后的皚皚雪峰。這個農場過去是當地最大的山羊養殖基場，數百頭牛羊曾散布在山坡上，如今養殖業已成往事，農場變成了游客接待站。這里的農場常常是挪威名人首選的度假之地，挪威國王哈拉爾五世就曾在這里大宴賓客，慶祝銀婚。

站在海拔300多米的弗里達斯觀景臺上，可將峽灣美景、碧海藍天、與峽灣同名的小鎮蓋朗厄爾盡收眼底。小鎮上，山妖的雕像隨處可見：尖耳朵、長鼻子、矮個子，總是頂著一蓬亂糟糟的頭發，咧著嘴對人笑。挪威人伴著山妖的故事長大，父母每晚都提醒孩子睡前刷牙，不然山妖會在牙上鉆出洞來。在民間故事里，山妖也總是擄走公主、破壞慶典的小壞蛋。它們天真幼稚，好奇心重，夜里常常摸進人類小鎮搞惡作劇，還有小偷小摸的習慣，喜歡囤積金子。但它們又愛憎分明，遇到善良友好的人類，總會想盡辦法報恩；遭到人類的冷遇，也同樣會報復。

阿爾塔峽灣：

德軍戰艦的棲身地與原始巖畫

盡管峽灣在挪威語中有“平靜”之意，但在平靜的挪威峽灣里，二戰時英國皇家空軍卻發動了13次獵殺行動，最終將德軍的超級戰艦——“提爾皮茨”號擊沉，除掉了盟軍在北歐的心腹大患。

當時“提爾皮茨”號主要任務是威懾及切斷英美和蘇聯在北極航線上的物資往來。但這艘戰艦從未單獨執行過攻擊任務，出擊時只開過一次火，大部分時間都在挪威北部的各港口輪番停駐，應付盟軍的轟炸，挪威人稱它為“北方的孤獨女王”。為了躲避空襲，“提爾皮茨”號將地理位置優越的阿爾塔峽灣作為常駐基地。阿爾塔峽灣崖壁峭立，時常有云籠霧罩，德軍依山就勢設置了許多發煙器，導致皇家空軍的行動屢屢失敗。同時，阿爾塔峽灣海水恰好較淺，皇家海軍的潛艇也難以突入。不過，歷經英軍的多次行動，“提爾皮茨”號反復修修補補，喪失了戰斗力，不得不由幾艘拖輪拖著，離開長期棲身的阿爾塔峽灣，遷往挪威重鎮特羅姆瑟附近的林根峽灣，也就是它最終葬身之地。1944年11月，皇家空軍展開最后一次行動，動用了重達5.5噸的巨型炸彈“高腳柜”，終于洞穿了“提爾皮茨”號堅實的裝甲，將其擊沉。

挪威北部的各個峽灣見證了德國海軍走向覆滅的過程，尤其是阿爾塔峽灣。作為德國海軍基地，除了“提爾皮茨”號，德軍中戰功彪炳的“沙恩霍斯特”號、“斯佩爾海軍上將”號、“歐根親王”號等軍艦都曾在其間停靠。戰后，峽灣才恢復了平靜。

如今，阿爾塔峽灣以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巖畫而聞名。60多年前，有人在峽灣里發現了一塊刻有圖案的圓石，圖案形似一個小女孩，扎著兩條又長又直的羊角辮，讓人聯想到西方著名兒童讀物《長襪子皮皮》中的主人公，因此這塊石頭也被人稱作“皮皮石”。此后，人們又在此附近陸續發現了6000多幅巖畫或巖刻，它們相對集中在15公里長的峽灣底部，靠近水面的巖石上。據考證，這些圖案反映了公元前4200年到公元前200年間薩米人在此地的生活與勞作情況。這些土著將原始的漁獵生活——打獵捕魚、馴養馴鹿、放牧牛群，以及對“萬物有靈”的敬畏，通過巖畫或巖刻記錄并保留了下來。

阿爾塔峽灣地處在北極圈以內，每年都要迎來漫長的極晝。看著午夜的太陽，對挪威峽灣的印象更加虛幻，好像峽灣本就屬于另一個世界，屬于《長襪子皮皮》這樣的童話，或者《指環王》里的精靈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