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麗華
中國幾大城市群中,京津冀城市群的行政區劃沿革或許是最復雜的。特別是河北省的轄區,經歷了一系列的歷史變化過程,最終形成了現在的“攥緊的空心拳頭”狀。
昔日,他們原本是一母同胞,在烽火硝煙的革命歲月里,情同手足,風雨同舟,榮辱與共。新中國成立后,曾幾何時,通縣從河北的版圖中消失了,昌平也從河北“母親”的懷抱中離開;接著,是順義、良鄉、大興、房山。這些地方成就了現今北京六環邊的第一圈衛星城。1958年10月20日,河北省的懷柔、密云、平谷、延慶“四兄弟”,也被分離了家鄉,從而成就了今日北京的全部版圖。與前面“兄弟”們不同的是,這些北部長城腳下的縣域,每個都帶來了一個巨大的水庫。這是新中國成立后北京最大規模的一次擴界,也基本成就了北京現有的行政區劃格局。如今,很多人似乎都已經記不起這一顆顆閃耀在北京版圖中的璀璨明珠,昔日都曾經是河北“母親”懷抱中所鐘愛的稚子。
天津市曾是河北省省轄市、省會,新中國成立后履行省會職能長達8年之久。直到1966年4月,根據中共中央指示,河北省才將省會由天津市遷回保定市。翌年,天津市恢復中央直轄市。至此,京、津、冀三個獨立的行政區劃就此固定。然而,三個獨立行政區劃的形成,并沒有改變河北行政區劃不斷被分割的情況。1973年7月16日,根據國務院關于“將河北省薊縣等五個縣劃歸天津市”的批復,確定從當年8月1日起,將薊縣、寶坻、寧河、武清、靜海5縣劃歸天津市領導。其中,薊縣的于橋水庫之于天津,類似密云水庫之于北京。因此,不難看出,資源的重要性成為了新中國成立后河北行政區劃屢次進行調整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1979年6月,又將河北省遵化縣的官場、出云嶺、西龍虎峪3個公社及石門公社的西果各莊大隊,小辛莊公社的景各莊、趙各莊等50個大隊的101平方公里劃歸薊縣。至此,京津冀三省市的行政區劃范圍才就此確定。而行政區域的不斷調整與變更,也使河北形成了中國最大的一塊飛地——河北省廊坊市的北三縣(三河、香河、大廠)。北京和天津共同把這塊屬于河北的區域包圍了起來,在那里的燕郊鎮距離天安門只有30公里。這個距離遠遠小于密云、懷柔、延慶等北部郊縣到城里的距離,經濟也比那里更為發達;同樣,勝芳到天津的距離也只有30公里左右,遠遠小于薊縣到天津的距離。
改革開放后,在“分灶吃飯”的財政體制下,“GDP錦標賽”不斷在各地上演。京津冀也未能例外。三地為了各自獨立利益的最大化,一度激烈競爭。其中,北京憑借“首都優勢”高度集中的資源配置權,對周邊區域產生了強烈的“虹吸效應”。利益的爭奪使得三地之間的關系更加“微妙化”,北京斥巨資與河北共建京唐港(這也是唐山港改名為京唐港的原因所在),而不用當時距離更近且尚未飽和的天津港,就是三地之間錯綜復雜利益關系的真實反映。然而,過度的競爭、盲目追求大而全小而全的產業體系、只顧自己“一畝三分地”利益的最大化而無視周邊地區發展的狹隘理念,使得三地的發展都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頸,舉步維艱。北京“攤大餅”式的發展使自己的“大城市病”日漸嚴重;河北大量的資源和人才源源不斷流向北京,導致河北在生存、發展與轉型的多重壓力下不堪重負;天津亦在轉型與發展的路上艱難探索。
究其根本,京津冀城市群發展多年來一直躑躅不前的原因,就在于各地更關注自己“一畝三分地”利益的最大化,對“得”想得太多,而對“舍”想得太少,沒能真正走出“小我”,融入“大我”。伴隨著京津冀協同發展成為重大國家戰略,這一區域發展進入了嶄新的歷史階段。
京津冀的協同發展,實質是城市群的協同發展;京津冀的深度融合,實質是城市群的深度融合。城市群作為區域經濟活動的主要載體,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一個地區的經濟實力與發展質量。時代在變遷,改革在深化,京津冀三地各自發展中遭遇的瓶頸與困境使彼此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京津冀協同發展作為當前京津冀三地改革發展的共同機遇,深刻影響著這一區域在今后一段時期攻堅克難、跨越式趕超的歷史進程,也決定著這一區域在全國區域發展格局中的戰略地位。深入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京津冀協同發展的重大戰略思想,更加自覺地把京津冀協同發展作為長期的戰略任務來實施,涉及到產業、交通、生態等諸多領域。其中,加快京津冀城市群的協同發展進程,應該成為積極推動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向縱深開展的“牛鼻子”。
構建協同發展戰略下的京津冀城市群,要充分認識到相互扶持的重要性。要齊心協力,以“一枝獨秀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的理念,尊重各自的發展訴求,尊重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與要素流動中的根本性作用。只有在協同利益最大化而非個體利益最大化上取得共識,京津冀協同發展才能從根本上開啟“破冰”之旅。
構建協同發展戰略下的京津冀城市群,要充分尊重城市發展的自身規律。以人為本,以人為核心,構建超大城市、特大城市、大中小城市的合理體系。統籌京津冀的空間、規模、產業三大結構,提高城市群發展的全局性;統籌規劃、建設、管理三大環節,提高城市群發展的系統性;統籌改革、科技、文化三大動力,提高城市群發展的持續性;統籌生產、生活、生態三大布局,提高城市群發展的宜居性;統籌政府、社會、民眾三大主體,提高各方推動城市發展的積極性。
構建協同發展戰略下的京津冀城市群,要以疏解北京的非首都功能為突破口。要改變不同層級城市之間發展定位銜接不夠、城市群規劃結構存在明顯斷層、京津部分功能交叉、京津冀存在一定程度同質競爭的舊有局面,變革京津兩極過于“肥胖”、周邊中小城市過于“瘦弱”的兩極化狀態,深化三地的聯動與全方位合作,加快實現同城化發展。通過對北京、天津、石家莊沿線中小城市的改造和建設,提升區域性中心城市功能,培育一批集聚能力強的重要節點城市,發揮對周邊地區的高端引領和輻射帶動作用,發展壯大石家莊、唐山和保定城市規模,推動區域內城鎮、交通、產業的合理布局,促進城鎮體系結構的均衡化,實現不同規模的城市之間形成合理分工和分布布局,打造現代化的京津冀城市群。endprint
構建協同發展戰略下的京津冀城市群,要深刻認識到,河北在京津冀格局中所處的雖然是相對弱勢,但卻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京津冀三地發展水平差距懸殊,公共服務水平落差大。2014年,河北人均GDP僅為北京的40%,天津的38%,人均財政收入只有北京的1/6,天津的1/5,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民人均純收入分別為北京的55%和50%,分別為天津的77%和60%。同時,河北2014年的人均財政支出只有北京的30%,天津的33%。轄區內沒有一所“211工程”高校,2014年每千人口擁有醫療機構床位數和職業醫師數分別約為北京的1/3和2/3,平均受教育年限比京津落后2~3年。客觀分析河北發展的相對弱勢,這既有歷史的因素,也有諸多現實的因素。按照“木桶原理”,決定一只木桶容積大小的,并不取決于桶壁上最高的那塊木塊,而恰恰取決于桶壁上最短的那塊。河北作為“木桶”中最短的這塊板,它的發展程度與高度直接決定了京津冀這個“木桶”的最大容積。因此,按照補齊最短板,謀求協同效應最大化的理念,縮小河北與京津之間的發展差距,除了需要河北自身努力加快發展以外,更重要的,還必須減少京津對河北的“虹吸效應”,實現京津對河北的“虹吸效應”向“輻射外溢效應”的根本性轉變。這就需要通過改革提高經濟要素的流動性,促使要素資源在三地間多向流動。尤其需要加快教育、醫療、養老等基本公共服務的均等化布局,深化京津對河北貧困縣的結對援助,提高其自我發展的能力,推動京津的發展模式從過去的資源積聚型向適當擴散型轉變。
今日的京津冀,地緣相近、人緣相親、歷史同源、文化同脈、淵源深厚。同呼吸、共命運的自然地理環境,決定了京津冀區域在自然生態、資源供應、經濟發展等方面形成了息息相關的命運共同體。在經歷了不斷的困境與反思之后,三地均深刻認識到,京津冀三地就像三個親兄弟一般,誰也離不開誰,可以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任何一方無視他方存在價值與發展利益訴求的行為與理念都是畫地為牢、自我孤立,注定是無法實現可持續發展、和諧發展的。只有打破故步自封的傳統模式,以區域利益的協同化、協同利益的最大化為目標,兼顧各地的發展方向與利益訴求,統籌區域的產業布局與城市功能分工,才能構筑新常態下的同生共榮、和諧共進的世界級城市群。
就像習近平總書記發表的2016年新年賀詞一樣:只要堅持,夢想總是可以實現的。京津冀三地,血濃于水的歷史情緣,斬不斷的家園情懷,在漸行漸近、漸行漸深化的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的指引下,將更加緊密地團結為一體,堅定協同發展的理念不放松,堅持攜手共進、風雨同行,不讓任何一方掉隊。我們相信,不遠的未來,這里將成為崛起于中國乃至世界區域版圖中的新的增長極。這里是新希望的沃土,更是新動力的源泉。
(責編 / 傅建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