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婷婷
(中國傳媒大學 新聞學院傳播心理研究所,北京 100024)
媒體對“富二代”群體的報道偏見研究
楊婷婷
(中國傳媒大學 新聞學院傳播心理研究所,北京 100024)
群體偏見是一種社會心理現象,在大眾傳播活動中也常有體現。以往的研究大多針對媒體對弱勢群體的報道偏見,如對女性、同性戀群體、少數民族等。本文探究媒體對強勢群體“富二代”的報道是否存在偏見,通過內容分析法對近一年關于“富二代”的新聞文本進行分析,發現媒體對“富二代”群體的報道的確存在一定程度的偏見,主要體現為報道中“富二代”的負面事件的主題比例居多,報道傾向性上以對“富二代”群體負面立場為主,同時在“富二代”群體特征的呈現上也是以負向為主。
媒體;新聞報道;偏見;“富二代”
偏見是社會心理學領域的經典研究,戴維·邁爾斯在《社會心理學》一書中,將偏見定義為“對一個群體及其個體成員的負性的預先判斷”。[1]社會心理學家也普遍認為,偏見是對某一社會群體及其成員的一種不公正態度,它是一種事先或預先就有的判斷。[2]“富二代”作為經濟發展和社會轉型中一個特殊群體,①近年來一直備受矚目,不過他們的媒介形象卻常常與丑聞、炫富、飆車等負向詞匯聯系在一起,這與現實存在一定偏差。通過文獻梳理,筆者發現前人研究表明,“富二代”的媒體形象存在被“污名化”“負面化”的現象,并且相關報道存在報道框架。在這些研究的基礎上,筆者進一步探究媒體報道中是否存在對“富二代”群體的偏見,如果存在,背后的社會心理學動因是什么。
(一)方法選擇
本文將采用內容分析法進行研究。內容分析法是傳播學研究的經典方法之一,貝雷爾森將它定義為“一種對顯明的傳播內容進行客觀、系統和定量的描述的研究方法”。[3]內容分析方法具有客觀性、系統性、定量性、描述性等特點,這些特點決定內容分析法在大眾傳播研究中經常被應用于描述傳播內容的傾向性或特征、從媒介內容推論傳播效果,或是從信息內容推測信息傳播者的態度等方面,[4]后者正是本文采用內容分析法的原因。
(二)研究范圍
按照媒體的實體形態,可將其分為紙質(印刷)媒體、廣播媒體、電視媒體、網絡媒體。考慮到研究的便捷性和可操作性,本文選擇紙質媒體中有關“富二代”群體的文本報道作為研究對象。為了取樣的方便,紙質媒體中關于“富二代”的報道來源于百度新聞搜索系統。選擇的研究時間間隔為2015年6月28日~2016年6月28日一年的時間,選擇這個時間是因為以往關于“富二代”的研究集中在2009~2013年之間,因此筆者選擇最近的一年進行分析,以期補充該時間的研究空白。
根據本文的研究目的和對相關新聞報道的梳理,筆者僅選擇對現實生活中的“富二代”進行報道的新聞文本,而將下列情況的新聞剔除:一是報道影視劇中“富二代”形象的新聞,如《歡樂頌第二季胡歌或加盟出演富二代》;二是報道與“富二代”政策有關的新聞,如《英將對“富二代”留學生移民加強審核》;三是只是新聞標題中含“富二代”字樣,而報道內容主體不是“富二代”的文章,如《?;?4歲起跟富二代男友吸毒 走向艾滋不歸路》等;四是轉載自微信公眾號的關于“富二代”的評論性、盤點性內容。
(三)樣本選擇
如上所述,因為本文選擇的研究范圍為2015年6月28日~2016年6月28日,剔除大量不適合研究目的的文本后,研究總體剩下50篇關于“富二代”群體的報道。為了最大限度保障本研究的信度和效度,本文將對研究總體進行分析,即分析篩選出來的2015年6月28日~2016年6月28日一年間的50篇“富二代”新聞報道。
(四)類目建構
一般情況下,內容分析法主要從“說什么(What is said)”以及“如何說(How it is said)”兩個方面進行分析。“說什么”包括主題、方法、特性、主角、權威、來源、目標、標準、方向及價值十類,主要用以測量內容的實質部分;“如何說”則包括傳播形式、敘述形式、強度及策略等四類。[5]根據本文的研究目的和樣本來源特點,本文主要針對文本中“說什么”進行測量,測量的類目有報道主題、報道傾向性、報道對象特征、報道對象形態四個方面。四個類目的具體分析單位如下:
第一,報道主題。根據樣本分析和前人的研究,將報道主題劃分為工作、生活、道德、情感、犯罪、教育、消費七個分析單位。[5]“工作”項主要指有關“富二代”的接班、創業類報道;“道德”項指有關“富二代”的道德表現類報道;“生活”項包括較多,涉及慈善、個人成長、文學、娛樂等與之生活相關的各種報道;“情感”項主要包括婚姻、戀愛等主題;“犯罪”項指有關“富二代”觸犯法律的報道,如吸毒、嫖娼等;“教育”項涵蓋“富二代”的培訓、學習及心理教育方面;[5]“消費”項指與“富二代”消費行為有關的報道。
第二,報道傾向性。報道傾向性是指報道所體現出的傳播者的態度和立場傾向,本文將報道傾向性分為正面、中立、負面三個分析單位?!罢妗敝缚隙ā案欢蹦芰?,贊揚“富二代”優點的報道;“中立”項包括無明顯情感傾向,對這一群體持理性態度、呼吁社會公平的相關報道;主題及出發點在于表揚宣傳,但文中仍然對“富二代”持負面觀點的報道,以及全盤否定這一群體的報道歸結為“負面”項。[5]需要指出的是,“負面評價是偏見的標志”,[1]因此本文將“報道傾向性”作為衡量媒體是否對“富二代”群體存在報道偏見的主要測量指標。
第三,報道對象特征。根據研究目的,筆者將報道對象特征界定為新聞報道中所描述的“富二代”群體的形象,因此以修飾、限定“富二代”的形容詞和界定“富二代”的名詞為分析單位。通過文獻梳理和對新聞文本的分析,本文將報道對象特征分為三個維度:正向、中性和負向。新聞中出現贊揚或是欣賞“富二代”的詞匯,如“獨立”“做慈善”“努力”等都歸向正向特征;中性是指新聞報道中并沒有明確的評價性或限定性詞語;負向特征是指新聞報道中使用諸如“奢侈”“啃老”“犯罪”等明確表達傳播者負面態度的詞匯。
第四,報道對象形態。根據研究目的和文獻梳理,本文將報道對象形態分為“個人”和“群體”兩類分析單位。[5]
(一)報道主題
通過對報道主體的數據分析發現,最近一年媒體關于“富二代”的報道主題,最多是工作(28%)、消費(24%)、犯罪(20%),其次是生活(18%)、情感(6%),最少的是道德(4%)。不過并沒有報道有關“富二代”教育的主題,這可能是因為大多數報道中將“富二代”的教育水平或經歷當作新聞的背景之一,并不是報道的重點內容。
(二)報道傾向性
根據對近一年50篇相關報道的數據分析,發現媒體對“富二代”的報道傾向以負面為主,占到總體的50%,也即中立和負面傾向之和。其中,持中立傾向的報道居于中間,占比28%,而正面傾向的報道最少,僅有22%。這一結果驗證了本文的假設,即媒體對“富二代”群體多持負面評價,這是偏見的主要標志。
(三)報道對象特征
通過對報道對象特征的數據分析,發現近一年中媒體建構的“富二代”形象以負面特征為主,50篇中有26篇,占52%的比例,負面特征的主要表現為揮霍無度、觸犯法律、任性傲慢等。中性特征有14篇,占28%,正向特征最少,僅有10篇,占20%,報道對象特征的分布比例與報道主題分布比例基本一致。
(四)報道對象形態
報道對象形態的數據顯示,媒體在對“富二代”的報道上以群體形態居多,50篇中有26篇,占52%;個人形態的報道占48%,當然二者之間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五)報道主題與報道傾向性
報道主題和報道傾向性之間是否存在某種關系,是否在某類主題上媒體傾向于采用某種立場進行報道?對報道主題和報道傾向性作了交叉分析后,我們發現剔除“犯罪”類主題(因為它本身就是負面新聞),其他五項中性主題中,媒體對“富二代”的消費進行報道時最容易傾向負面態度,12篇消費類文章中有9篇是負面態度,占到75%。這是因為消費類報道中,媒體主要集中“富二代”群體的奢侈、過度消費方面,忽略掉他們的消費對拉動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此外,通過交叉分析還發現當報道主題是工作時,媒體更傾向于正面報道,14篇中有9篇,占到64%,原因待下文解釋。
通過上文數據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媒體對“富二代”群體的報道存在偏見,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首先,在報道主題方面,“富二代”的負面事件比例居多,“富二代”的奢侈消費、犯罪行為和上流的生活方式是報道的重點,雖然工作主題占比最高,但是很可能是受近一年來國內經濟形式和創業政策的影響。其次,在報道傾向性上,對“富二代”群體的報道以負面立場為主,這是媒體對“富二代”存在偏見的主要標志。按照平衡報道的原則,媒體的報道都應秉承盡量全面,避免偏頗。再次,報道中對“富二代”群體特征的呈現,也是以負向為主,“富二代”的媒介形象總是與“驕奢淫逸”“無視法律”等負面詞匯捆綁在一起。最后,在報道“富二代”的消費主題時以負面傾向性為主。
媒體報道中體現出的對“富二代”群體的種種偏見,宏觀原因在于中國貧富差距懸殊的社會狀況。戴維·邁爾斯曾指出不平等的社會地位是種族、性別和群體間偏見的社會根源,[1]當然他是針對“優勢”群體對“劣勢”群體的偏見。但反觀今天中國的社會狀況,社會各界逐漸把關注的目光投向那些在經濟、文化、政治以及社會地位方面的“弱勢群體”身上,這種關注反而導致了這批“弱勢群體”在輿論上成為了“強勢群體”,而占據了社會優越資源優勢的“富二代”群體轉而成為了輿論場中的“弱勢群體”。[5]從這種邏輯上來說,媒體對“富二代”群體的偏見是輿論場中的“強勢群體”對“弱勢群體”的一種話語霸權。
此外,現實群體沖突理論也可以從競爭的角度解釋媒體對“富二代”群體的報道偏見。該理論認為,一旦群體為稀缺資源而競爭,就會出現偏見(Esses&others,1998)。[1]高斯定律也認為有同樣需求的物種之間競爭將最大化。[1]資源分配不均是當前社會的現實,社會底層的公眾為了生活努力工作,而“富二代”們卻天生擁有教育、經濟、文化等資源。因此,兩個群體利益發生沖突時,偏見便成為了底層公眾報復的手段。當然,媒體為了追逐經濟利益而滿足受眾的窺探、獵奇心理也是對“富二代”存在報道偏見的原因。
本文采用內容分析法,通過對最近一年關于“富二代”的報道進行分析,得出媒體對“富二代”群體的報道的確存在一定程度的偏見。這種偏見不僅會塑造和加深公眾對于“富二代”群體的刻板印象,同時也存在對“富二代”群體產生“自我實現”效應。根據《2015年中國私人財富報告》,預計到2015年年底,中國高凈值人群數量將達126萬人。[6]由此可以預測未來中國將會涌現大量“富人”。在這樣的客觀現實下,如何促進各階層間溝通理解是維護社會穩定的關鍵。而具有社會整合功能的媒體卻沒有在這樣的現實中充當“潤滑劑”的功能,反而存在拉大階層間文化差距的傾向。如何客觀、全面地報道來更正階層間的偏見,是媒體未來該思考和改革的方向。
注釋:①最初指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最早一代民營企業家的子女,這些子女繼承過億家產,擁有豐厚的財富。
[1] 戴維·邁爾斯.社會心理學[M].侯玉波,樂國安,張智勇,譯.北京:人民郵電出版社,2015:243,251,257.
[2] 張中學,宋娟.偏見研究的進展[J].心理與行為研究,2007(5):150.
[3] 常昌富,李依倩.大眾傳播學:影響研究范式[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464.
[4] 柯惠新,王錫苓,王寧.傳播研究方法[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0:166-169.
[5] 田媛.國內報紙富二代媒介形象分析[D].陜西:西北大學,2012:7,23-24,19,34.
[6] 2015年中國私人財富報告[R].招商銀行/貝恩公司,2015.
G212
A
1674-8883(2016)21-0082-02
楊婷婷,中國傳媒大學新聞學院2015級傳播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