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欣
(重慶三峽學院 重慶 404100)
田玉嬢嬢
魏 欣
(重慶三峽學院 重慶 404100)

從學校自習室出來時,路上的人已經很少了。從山上吹來的寒風侵襲著我,厚厚的棉衣似乎抵御不了它的強攻,四處堆積的石塊環抱著待工的拖拉機,遠處食堂的燈也滅了。走走罷,走走罷。習慣性的大指拇去碰牙齒,突然想起了幼時田玉嬢嬢她用手打我的場景:“三毛啊,三毛;手不能碰牙齒,不干凈”,她的形象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嬢嬢”重慶話是“阿姨”的意思,那時的房子不像現在方格子狀的隔離區,我家磚瓦房中住了很多人,因為我家人不多,空閑的屋子都租出去了。女人們一起在廚房煮飯,談著這家女兒嫁了,那家男孩滿月了。男人們則是一天忙碌下來,把煙架在耳邊搬幾個板凳玩著小牌。輸贏不大,在間隙中將自己在做工的喜怒哀樂述說出來,一天的勞累也似乎在時間中沖淡。田玉嬢嬢一家當時在我家的租房者,田玉嬢嬢說上去也是我奶奶的遠方親戚,比我媽大幾歲,我出生后,我媽要工作,奶奶常年多病無法照顧我,因為田玉嬢嬢有帶孩子的經驗,加上親緣的關系,她就在我媽的手中接過我。
她的鷹鉤鼻側面特好看。只是眉很淺,她則用眉筆勾繪出月牙兒。我總喜歡摸她的眉毛,她也任由我摸,給我唱起:“幺兒乖乖,幺兒乖乖……”她很愛鬧熱,喜歡抱著我和我們樓的其他人坐在一起,用她高而尖的嗓子說道:“哎哎,你們是不曉得,三毛這娃兒,除了我帶,其他人抱她,都要哭!”其他人固然不信,要抱我。手還沒到,我都哇哇哭了起來。她似乎很自豪,忙著接過我:“幺兒不哭,不哭。”我真到她手上時,便不哭了。這些都是后來嬢嬢告訴我的。
我幼時總喜歡跑到他們家吃飯。要到吃飯時,跑到她家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面條。她看見了我,說:“你媽今天買了肉的哦,回去吃。”見我還是不走,笑嘻嘻地對丹丹姐(她的女兒)說:“三毛,這娃兒愛吃我做的,哈哈。”
聽奶奶說,田玉嬢嬢當初嫁給叔叔時,叔叔家窮得鍋都揭不開,她娘家的人都反對,田玉嬢嬢毅然嫁給了他“我喜歡的是他,這個人”。嬢嬢那時在帶我的時候總說:“三毛,二天(以后)要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哦。”我看到她臉上洋溢著快樂,像田間的油菜,沒有郁丁香的高貴,沒有玫瑰的嫵媚,卻有著對幸福的無限憧憬。之后我再也沒看過她如那日般燦爛的笑容。那時的她很美,很美。
其實我一直反對她總叫我三毛,因為“三毛”的典故來源于她,我吃飯之前,從不愛用碗筷。那次家里來客人,我偷偷地溜進廚房,鍋里正熱騰騰地煮著鹵雞腳。當時家庭也不富裕,很少機會吃,揭開鍋用手抓了一只。一只并不讓我滿足,我東瞧瞧西望望,恩,確定沒人后,一動手,突然手被一拍,寶貝掉回了鍋里。抬頭一看,她突然不知從什么地方冒出來,操著她那高又尖的嗓門喊:“你這小投兒賊,要拿就用筷子嘛,跟三毛一樣。”從那以后周圍的人的看到我都叫“魏三毛”。有一次,爺爺帶我出去玩,路上看到一個叫花子,披頭散發地看著我,爺爺開玩笑拉我過去,“三毛,他是你師傅,讓他帶你走。”當時我嚇得哭起來,“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飯,爺爺”。那時起,我便開始用筷子,可是“三毛”這個稱呼卻一直保留了下來。
后來,叔叔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他們一家要搬到離我家很遠的地方。臨走前,她抱著我,摸了摸我的眉毛,“三毛,三毛你娃兒快快長大,好好孝順你爸媽哦。田玉嬢嬢要走了,莫忘了嬢嬢哈。”說著把送我的衣服給了我媽,當時,我也哭了。雖然她總是給我媽打小報告,讓我沒少挨著揍。雖然她給我取的“三毛”,小伙伴都笑我。可她走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也會回來看我,后來漸漸也少了。聽奶奶說,叔叔有錢后,嫌她年紀大了,跟她離了婚。望著天邊的月,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忘不了她那高而尖的大嗓門,忘不了她那淺而細的月牙眉,更忘不了她追求幸福時臉上的笑容。
不知不覺,爬到了山頂。一切都靜悄悄的,望著黑漆漆的天空,沒有星星的光臨,顯得格外冷清。忽然聽到后邊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嘿,有人在山下放孔明燈耶。”她激動地對同伴說,“快許愿,許愿。”咦,真有孔明燈。一個個燈像無數個追求的翅膀,在自由的宇宙中勇敢的翱翔……
耳邊又想起田玉嬢嬢唱的:“幺兒乖乖,把門開開,嬢嬢進來……”
魏欣(1995-),女,漢,重慶萬州人,本科,重慶三峽學院,漢語言文學(高級文秘方向)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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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4-004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