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姣姣(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北京 10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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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拐女教師報道事件淺析新媒體時代下的新聞傳播
程姣姣
(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北京 100029)
摘 要:本文圍繞郜艷敏的個人經歷及報道,淺析了新媒體時代下的新聞報道與傳播,并引用社會學概念“差序格局”來解釋報道風波的對立觀點,然后從新聞活動的社會屬性和價值導向為出發點,呼吁媒體和大眾在批判丑惡的同時,更應該關注和行動的是讓貧困走出大山。
關鍵詞:郜艷敏;新聞報道;差序格局;媒體傳播
2015年7月28日,新浪微博熱門排行榜上一條關于電影《嫁給大山的女人》的微博引起了軒然大波,隨后兩天內,該微博的轉發數量迅速達到了5萬條。電影講述的是打工妹山菊遭到人販子拐騙,被賣到小山村,從最初的反抗、不愿意給老漢做兒媳,到最終真心留在大山做鄉村教師的故事。提煉關鍵詞:打工妹、人販子、人口拐賣、鄉村教師。如果作為藝術作品,電影雖然有很多讓人難以理解和認同的劇情,但也不至于引起普遍關注。讓微博迅速升溫的主要原因是電影背后真實發生的故事——山菊的原型是河南女性郜艷敏,電影劇本是根據她本人真實經歷改編的。郜艷敏在2006年被評為“感動河北”十大年度人物之一。她的個人經歷最初是在2006年被燕趙都市報的記者了解并報道開來的,而后東方衛視《冷暖人生》節目組、央視《半邊天》節目組等都對其進行了專訪。
《南風窗》的報道:“記者去下岸村小學采訪郜艷敏,雖然刻意謹慎,卻仍舊很快被村里人發現,幾個自稱是‘鄉干部’后又稱是縣委宣傳部的人把郜艷敏截了回去,然后‘先兵后禮’驅趕記者,直到記者離開曲陽縣為止。《半邊天》攝制組希望帶郜艷敏到北京做節目,但鎮領導對下岸村支書下了死命令:‘如果帶走郜艷敏,就撤你的職,開除你的黨籍!’”[1]大到當地政府機關,小到村民干部,對于這樣的宣傳報道,其態度是反對和排斥的。
這位感動了河北的女人,沒有得到當地的認同和支持:“1月8日,當她手捧‘2006年感動河北十大年度人物’獎杯回到村里。直到有記者采訪時,當地政府也沒人去看她,哪怕是一個問候的電話也沒有。”面對記者的提問,郜艷敏說:“如果沒有媒體的呼吁,下岸村落后的教學條件就得不到改善。現在,群眾把很多希望都寄托到我身上。我想通過媒體的呼吁改善這個村莊的貧窮面貌,但是當地政府認為這是在揭短,又不讓我接觸記者。我也很矛盾,不知道該怎么辦。”[2]正如郜艷敏本人所說的,面對媒體的報道,地方政府機關和村民不愿意將貧窮丑陋的一面暴露出來,但是沒有媒體報道,貧窮的現狀很難被大眾知曉,封閉的環境、落后的發展會讓“買媳婦”的悲劇不斷重演。
8年過去了,“大山里的故事”再次浮現在大眾視野中。距離熱門微博事件僅兩天時間,7月30日,媒體開始大范圍報道“最美鄉村女教師”——郜艷敏。《錢江晚報》:“圍繞郜艷敏發生的爭議,其焦點是:應該孤立地歌頌苦難中的美德,還是追問苦難的社會根源?”[3]《武漢晚報》:“細讀有關郜艷敏的報道,她的標簽是‘最美鄉村女教師’,被拐賣的身份只是襯托‘最美’的元素。當這個‘最美’堂而皇之變成一種成就拿來宣傳的時候,不僅是在埋沒郜艷敏的血肉人性,也是在蒙蔽世人眼睛。”[4]
從傳播的角度來看,舊事件能夠在短時間內引起強烈的反響,除了它本身的特殊性外,新媒體的發展特別是網絡傳播的迅速崛起是不可忽視的因素。以微博、微信、移動客戶端為代表工具的信息微傳播,具有濃厚的社交網絡色彩。如果從互聯網的變遷發展角度來看,引用大衛·西格爾的觀點:“Web 3.0時代的語義搜索,實際上是信息的拉取,是基于文本分析的語義化信息互動方式。”[5]
在微傳播時代,郜敏艷的經歷經過媒體的首輪報道后,就自動轉變為信息網中的數據化存在;基于這個存在,在某一時期只需要一個引子(報道、微博等),就能夠使得需要獲取信息的人,通過搜索手段將網絡中的信息拉取出來。《嫁給大山的女人》、最美鄉村女教師、感動河北等,可以看作是基于“郜敏艷”這個信息獲取對象的搜索語義化延伸。以微博、微信和移動客戶端為介質的微傳播時代,看似微不足道的信息傳播和搜索行為,在移動社交網絡中卻足以引爆一場風波。而互聯網的信息波動,反過來又引發了現實生活中新一輪的輿論漩渦。從這個角度來看,事件的二次曝光有它的必然因素。
從郜艷敏本人的角度出發,她在第二輪的報道風波中更多地處于被動地位,媒體和公眾談論最多的問題是“最美鄉村女教師”和被拐婦女身份的尷尬沖突。一派觀點認為:被拐經歷已經過去多年,人們都不應該再將注意力放在“拐賣”上面;郜艷敏本人現在是教師、兒媳、妻子和母親,過多的批判和聲討會破壞她那已經平靜的生活,抹黑村里的名聲。另一派觀點認為:不論拐賣事件過去多久,買賣人口的事實無法改變,當地政府和公安機關必須給一個說法,而非一味宣傳她本人自愿留在村里教書的“偉大舉動”。
在筆者看來,兩派觀點的沖突是個十分具有本土特色的問題,可以用一個社會學的概念來解釋——差序格局。費孝通在《鄉土中國》里說過:“家庭在西洋是一種界限分明的團體……在中國,這個‘家’字可以說是最能伸縮自如了……我們的格局不是一捆一捆的柴,而好像是一把石頭丟在水面上所發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紋。”[6]對國人來說,關系圈是個微妙而復雜的東西。對二次報道持反對意見的人,是將郜艷敏的圈子劃定在了下岸村以及她現在所處的家庭和學校內,認為報道是對其現有“私”生活的破壞。而支持報道的人,是在看到郜艷敏下岸村生活圈子的同時,依舊不放棄她過去的關系圈子和身份認同,即被拐賣者和法律受害者的身份,認為二次報道甚至是長期報道行為,是對郜艷敏的救贖和彌補。歸根結底,二次報道事件是基于國人對于“公私觀念”的分歧而展開的,是涉及法律、道德和倫理等多個層面的傳播拉鋸戰。
8月22日,新華網發文呼吁直面“角落里
的貧困”:“人口拐賣、女性權益難以保障、大齡男青年娶妻難、山區教育缺失、童工、留守兒童、‘失母’兒童……貧困副產品有多少?事實上,‘郜艷敏’‘大涼山’‘無媽鄉’,折射的是中國貧困地區目前正面臨的問題的縮影。”[7]
舊聞變新聞,從表面上看這不是一件具備時效性的報道題材,但在媒體和大眾的推波助瀾下,后續的文章卻層出不窮地出現在各大媒體版面上。引用馬克思對于事實與新聞產生的觀點:“新聞與舊聞,已有的事和現行的事,在辯證法的照耀下被貫通了。”[8]郜艷敏的經歷、下岸村的過去和現狀,以及由貧困衍生出來的社會問題,這些都是實際存在和發生了的事實;被拐賣的經歷與新的生活,從“買來的媳婦”到鄉村教師,過去的情況與現行的狀態本來就具備不可分割的因果辯證關系。而新聞報道的新與舊,也存在辯證和貫通關系。
“作為信息交流活動的新聞活動,本質上是人們分享生存發展所必需的新聞信息的社會活動。”[9]新聞活動的本質,是一種社會活動,如果只注重時效性和真實客觀性,忽略社會作用和媒體傳播的價值導向性,那么此次報道也不會引起廣泛的爭議和討論。
作為一名曾經的受害者,人販子擊毀了郜艷敏的人生,電影投資方利用了她的故事,下岸村連綿的大山成就了她如今的生活。不管是作為媒體還是作為一名普通的信息傳播者和受眾,也許我們此刻更應該關注和行動的是:如何讓貧困走出大山,讓陽光驅走落后和野蠻的陰霾,讓往者可諫,來者可追。
參考文獻:
[1] 石破.尷尬的榜樣:郜艷敏,被拐來的教師[J].南風窗,2006 (23):12.
[2] 殷曉章.被拐女孩入選年度人物遭當地政府封殺[N].東方今報,2007-1-25(4).
[3] 戎國強.追問“最美鄉村女教師”的苦難[N].錢江晚報,2015-7-30(2).
[4] 被拐女成“最美教師”是可怕的扭曲[N].武漢晚報,2015-7-30(3).
[5] 大衛·西格爾(美). Web3.0:互聯網的語義革命[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3:119-128,32.
[6] 費孝通.鄉土中國[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24-25.
[7] 吳麗娜.郜艷敏、大涼山、無媽鄉——直面“角落貧困” 告別“久脫仍貧”[OL].新華網,http://news.xinhuanet.com/ local/2015-08/22/c_128152896.htm . 2015-8-22.
[8] 陳力丹.精神交往論馬克思恩格斯的傳播觀[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225,18.
[9] 楊保軍.新聞理論教程(第2版)[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21.
作者簡介:程姣姣(1988—),女,北京人,本科,就職于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研究方向:新聞傳播,新媒體。
中圖分類號:G206.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16)03-005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