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未深德克·諾維茨基

在達拉斯小牛主場的主隊更衣室里，球員們就像周六夜派對一樣在歡慶勝利。伴隨著嘈雜的說唱歌曲，他們隨意擺動著身體，說說笑笑，不亦樂乎。而他們如此歡樂的原因就是他們剛剛戰勝了里弗斯率領的洛杉磯快艇。你懂的，戰勝一支在休賽期給他們帶來不小傷害，而且總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對他們進行挑釁的球隊，總是大快人心的。

在更衣室里側的一個套間里，小牛隊的靈魂人物正翹著腿坐在一個按摩椅上，和坐在一邊的球隊老板庫班相談甚歡。在這場關鍵之戰中，諾維茨基貢獻了31分、11個籃板，幫助球隊擊沉快艇，而此時，他已經換好了條紋襯衫、牛仔褲的便裝。他和庫班聊天的套間，對各家媒體來說只可遠觀，而外間的隊友們還在歡慶勝利。諾維茨基微笑看著隊友們妖魔亂舞的樣子，似乎享受其中，卻又仿佛置身事外。

1小牛隊本賽季的表現似乎出乎很多人的預料。早在招募小喬丹無果后，人們就對這支球隊唱起了挽歌，但在前14場比賽后，他們卻以9勝5負的戰績排在西部第三，僅次于勇士和馬刺。而小牛隊表現出色的一個關鍵因素仍是諾維茨基。雖然德國人已經37歲，但他依然是球隊的領袖和頭號得分手。毫無疑問，諾天王的職業生涯已接近尾聲，但他得分的效率更高了，命中率甚至提升到了生涯最高。“我依然熱愛競爭。”他說，“我承認，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有點老了，但我的身體還可以，我可以打得更有效率。”

早些時候，諾維茨基超過了多米尼克·威爾金斯，成為NBA歷史上投籃命中數第13多的球員，同時他的總得分也超過了28000分，成為歷史得分榜排名第7的球員。在他的NBA生涯中，他已經打了超過50000分鐘的比賽，再加上為德國國家隊效力的時間，他就像一輛籃球版的BMW老爺車。他仍然具有很高的性能，但極度需要大量的保養和維護。而小牛隊專業的球員表現主管霍爾索普以及球員訓練主管凱西·史密斯的任務，就是讓他們的球隊頭牌最大可能地保持競技水平，同時讓他37歲的身軀承受最小的負擔。既要上場表現，又要避免受傷，在身家億萬的老板庫班的期待和經濟支持下，霍爾索普和史密斯已經在不遺余力地尋找可以幫助諾維茨基打得更聰明而不是更努力的方法。

諾維茨基的第18個賽季是一場耐力訓練，而不是一次沖刺。他的每一個步伐、每一個偏差、每一個節拍，以及上場時間都要嚴格把控，這就是為什么史密斯和霍爾索普在訓練營的第一周不讓他參加適應性訓練，并在他為德國隊參加完歐錦賽之后的季前賽的大部分時間里都讓他坐在板凳席上的原因。而希望把諾維茨基的上場時間控制在26分鐘左右的卡萊爾教練相信他們為球隊領軍人物的工作負荷所做的決定——12場比賽過后，諾維茨基的出場時間為28.5分鐘。

德克本人也信賴他們。上賽季，在12月份他遭受導致他力量下滑并打亂其訓練計劃的詭異胃病之前，他在賽季一開始說的是“這些年來感覺最好的時候”，而胃病也導致了他提到的后來花了幾個月時間填補上的“洞”。但本賽季的出色表現讓諾維茨基相信，他們還是在按照計劃走在正確的路線上。

小牛隊的保養團隊工作很重，他們手上還有其他球員的康復工作：馬修斯（阿基里斯跟腱撕裂）、帕森斯（膝蓋混合微創手術）、麥基（腿部壓迫性骨折修復手術）以及德隆（受多種傷病困擾，包括兩個已經手術修復的踝關節）。但在諾維茨基身上，他們使用了各種招數，從傳統的力量和調整訓練到手術修復、GPS監視系統，甚至嘗試使用電子刺激設備。“我認為我們正在努力找出一個既可以不超負荷工作又不會身體走樣的綜合方法。”諾維茨基說，“在這一點上，我將嘗試任何方法來看它是否管用。”

如果德國人還在他的巔峰時期，這些根本都不是問題。他一直兢兢業業，在20多歲的時候體重從未增加過，嚴格地執行由他長期的導師霍爾格制定的漫長且非常規的訓練計劃。但這些訓練中，大量的沖刺和跳躍會對正在與時間老人作斗爭的踝關節、膝關節以及髖關節造成負面影響。在現階段，霍爾格仍然是一名值得信賴的投籃教練，但在調理方面，霍爾索普和史密斯才更專業。

諾維茨基的訓練計劃不總是那么有趣，尤其是當他在休賽期在德國自己鍛煉的時候。在霍爾格來到體育館幫助他投籃訓練之前，他的精力主要集中在90分鐘甚至更長時間的力量和康復訓練。在達拉斯的時候情況會好點，他可以通過同隊友和制服組的閑聊來打發時間。但對一個上了年紀的人來說，在與運動能力超強的大前鋒們比賽之前，準備工作是非常痛苦和乏味的。

就拿霍爾索普介紹給諾維茨基的電子刺激設備來說，它看起來就像一些科幻電影里的奇怪場景，連著電線的大塊膠帶貼在諾維茨基腿部的整個肌肉上。“每隔20秒，他們就會非常劇烈地收縮，持續3到4秒鐘。然后你就會發出一串叫喊聲。”德克說著伸開他的胳膊，他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那感覺就像在經歷最嚴重的痙攣。而一旦他習慣了這個級別的疼痛，就會調到一個更高的級別了。

這種瘋狂的訓練方法是為了在不需要對諾維茨基已經老化的關節進行施壓的情況下，刺激其快速收縮的肌肉。“人們都說他已經非常慢了，他需要做一些爆發性的事情，然而，用一個已經零度彎曲的腳踝，或者兩個零度彎曲的膝蓋，或者患有關節炎的膝蓋和髖部來做爆發性的事情，是非常困難的。因此需要找到新的方法來努力使他在不承受重載的情況下訓練。”霍爾索普說。兩年前，庫班想用擁有最前沿工業化技術的新型教練換掉一個傳統力量訓練的教練，因而聘請了他。

2在諾維茨基使用了電子刺激設備之后，那些踝關節、膝關節以及髖關節通過日常的調節便恢復到正常的基礎水平。這些訓練以及和史密斯一起做的晨間拉伸練習是作為諾維茨基運動范圍的一個評估，也是決定他當天工作量的必要因素。

史密斯可以從自己的感覺中得到信息，從健康細節被關注到極致的諾維茨基那里得到的反饋也會有所幫助。“關于德克的一個好事情是他真的非常配合。”史密斯說，自從2004年加入到小牛制服組以來，他已經成為諾維茨基最好的朋友之一，“當有些東西開始不一樣時，他可以感覺到，也大致知道是肌肉還是關節的問題。在很多方面，他都十分配合，從他那里得到的那些反饋給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提供了大量的向導。”

通常情況下，在每次球隊訓練之前，諾維茨基會先在健身房里鍛煉一會兒，這些鍛煉中有些是為了保持體力，有些是柔韌性和機動性訓練，有些則側重爆發力，而有些是為了幫助他的關節調整到合適的狀態而設計的康復性訓練。很多時候，他會在訓練之前接受20到30分鐘的按摩，這是從前隊友賈森·基德那學來的——基德曾在每場比賽之前接受數小時的按摩，這也幫助他在諾維茨基這個年紀的時候仍能成為一支冠軍球隊的首發控衛。

“每次我路過理療室，看到他在按摩的時候——那時我相當年輕，32歲左右吧——我都會嘲笑他。”已經把按摩作為比賽日計劃一部分的諾維茨基說，“他會說，‘嘿，再等上幾年吧，你也會和我一樣做這些事情的。現在知道我正在做他曾經做過的事，他也許正在密爾沃基捧腹大笑吧。”

所有小牛隊的球員都知道，諾維茨基的每一個練習動作都會被監控，它被記錄在德國人肩胛中間的一個小型GPS裝置中。這個GPS系統是一家總部在澳大利亞的體育公司Catapult的產品，庫班是其中一位主要的投資人。霍爾索普和史密斯利用諾維茨基訓練的強度以及負荷量的實時信息來決定他第二天訓練后的調整、恢復和常規訓練計劃。

“我認為它很智能。”諾維茨基說，“大家都知道，我喜歡努力訓練，喜歡不斷鞭策自己，而現在有了這個工具，它可以更好地幫助到我。有些時候，當我在訓練課上努力訓練后，卻覺得并沒有起到真正的作用，然后我就會再進行一些沖刺訓練或者一些折返跑。而這個工具會幫助我找到一個很好的平衡點，在做得足夠多的同時，卻又不會超負荷工作，進而幫助我保持活力和良好的狀態。”

而在訓練結束后的短暫調整過后，諾維茨基也將更多的時間花在了健身房內。在這里他會經歷一個嚴苛的拉伸訓練和一個由冰塊、冰桶以及壓縮橡膠組成恢復項目。然后他會在回家前洗個澡并用餐。在諾維茨基的朋友圈里流傳著一個笑話，他經常會問：“凱西，我還餓嗎？”這就是多年以來史密斯對他在飲食方面無微不至照顧的真實寫照。

“他現在已經結婚并擁有了一個家庭，我真的很欣慰。”史密斯笑著說，“在飲食方面，他的妻子杰西卡幫我分擔了一部分。”

為了讓37歲的諾維茨基在球場上保持良好的狀態，之前的一系列準備過程是個一年到頭晝夜不停、全體行動的嚴酷考驗，而這是小牛隊的兩個主要負責人心甘情愿做的事情。“我們竭盡所能地讓他保持在最后幾年里所能達到的最佳狀態。”霍爾索普說，“我太喜歡這個人了，以至于愿意做一切能夠幫助他保持狀態的事情。”

3小牛隊以他們眾多經驗豐富的老將而聞名，特別是他們隊內那些在輪換陣容中出場時間較多的幾名球員。確實，我們很難去量化“經驗”對于一支球隊的勝利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起碼我們無法用數據來量化——不過，我們本也不打算用數據來說話，我們將直接用我們的眼睛來觀察。

翻看諾維茨基的數據統計，你會發現他用高得嚇人的命中率——投籃命中率高達52.1%，三分球命中率為50.0%，罰球命中率為91.2%——場均砍下領跑全隊的18.5分，額外還有7.0個籃板。而德國人之所以在開局階段就能火力全開，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那些顯而易見的因素外，或許就是他的隊友以及球隊的化學反應了。

達拉斯在板凳席上有一幫不錯的年輕潛力股，但實際上是球隊輪換大名單前列的幾位老兵真正助力了諾維茨基的出色表現。小牛的進攻體系能夠在各種位置創造出各種各樣的錯位，但這樣的進攻體系只有在有能力發現并利用這種錯位的持球人的帶領下，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用。德隆、巴里亞、費爾頓以及哈里斯都很清楚在什么時候，用什么方式把球送到諾維茨基的手上。而結果是，德國人很好地把握住了這些機會。

在職業生涯早期，諾維茨基在面對大個子的防守人時更具威力，但是隨著他能力的提升和比賽的演化，他在低位的技術越來越純熟，更能夠利用自己的身材和投籃能力去擊敗那些換防他的小個子。然而，自從基德和特里離隊之后，特別是2011-12賽季后，達拉斯一直沒法給他配備可以在錯位情況下把球喂給他的后衛。像蒙塔·埃利森和達倫·科利森那樣的后衛，他們更擅長的是在換防之后沖擊對面的大個子，但是他們并不能很好地利用諾維茨基和小個子球員對位的情況。在小牛的比賽中，你會很容易就發現哈里斯或者是德隆發現錯位，并舒舒服服地把球傳給在低位被小個球員防守的德克，而后者用一記后撤步跳投終結進攻。

不過，諾維茨基現在仍有能力通過自己的運球在那些大個子頭上得分，特別是在一個腳步慢的中鋒或者大前鋒頭上得分。很多大個子都不適應遠離籃筐防守，更不用說是防守一個能用運球過掉他們的四號位了。而要想不被德克的運球所擊敗，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收縮在內線不出來，但是他的中遠距離投射又太準了。

總之，小牛隊所做的事情就是不僅讓他們的球隊老大出現在一個有利的位置上，而且后衛們都會及時地發現錯位并把球傳到他的手上。接著，一旦諾維茨基有了單打的機會，他們又幫著他拉開場上空間，這樣就避免他遭到雙人包夾。此外，大個子帕楚里亞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他通過擋拆攔住防守人，在弧頂為德克制造空間，而他的貢獻并不會呈現在數據統計單上。

就是這些小細節——閱讀防守、發現錯位，以及在諾維茨基需要的時候給他傳球——讓小牛的進攻受益良多。幾乎從他踏上NBA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一個超級得分手，但是他需要優秀的后衛審時度勢，在最好的時間點給他喂球。而這賽季的小牛在外線終于有了很多不錯的后衛，每一個回合都有不同的球員給他傳球。這是本賽季小牛隊進攻的真實寫照。

“當我和我的伙伴們進入比賽時，一切總是十分有趣，我們試圖贏得比賽，并向年輕人展示一下我還是能行的。”諾維茨基說，“顯然，我知道我的生涯即將結束，但我只是想在自己還能打比賽的時候，把一切都帶到賽場上去，然后我就會離開。”

作為達拉斯這座得州北部重鎮的標志性人物，德國人生根、發牙、開花、結果和現在即將凋零的整個18年職業生涯，都完完全全地獻給了小牛，他的血液甚至骨髓里都已經流淌著得州牛仔的藍色。小牛就是他的一切，而他也永遠都是小牛隊的一座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