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謂語的語義偏移分析

○張 娜 高洋洋

稱謂語的語義偏移分析

○張 娜 高洋洋

稱謂語是表示人們相互之間的各種社會關系以及所扮演的社會角色等名稱系統。稱謂語屬于語義范疇，具有系統性和穩定性。但伴隨網絡化的發展，稱謂語的語義含義也逐漸發生變化，有些稱謂語語義發生了偏移，但有些稱謂語語義完全發生了改變。對稱謂語的語義偏移研究，有助于我們更好的使用稱謂語。

稱謂語 語義偏移 語用 網絡語

語用是一種語言功能理論，它研究語言使用人是如何在附著于人的符號約束、語境和智力的參與和干涉下對于多于字面的含義作出解釋的。簡而言之，語用就是語言的應用。而構成語言的最基本單位就是詞，詞是語言中最小能夠獨立運用的有音又有義的單位。每個詞都有自己的意義，而詞義又可以簡要地分為理性義和色彩義。詞匯的色彩義來分析稱謂語的語義偏移。

一、語意偏移的表現

詞語“感情色彩的變化”是德國語言學學家赫爾曼·保羅首先提出的。引起詞語感情色彩變化的有客體世界、主體世界、語言世界三方面的原因。詞語的感情色彩變化也是豐富多彩的，有褒義詞以及中性詞逐漸演變為貶義詞；貶義詞以及中性詞演變為褒義詞；褒義詞以及貶義詞演變為中性詞；或者處于兩種感情色彩的反復出現難以確定的階段。詞語的感情色彩的變化體現了語言的漸變性，同時也反映出了一個時代的語用習慣、生活風俗和文化發展。

在我們普通教材里，通常將色彩義歸納為褒義、貶義、中性意義，但是很多情況下，有些詞很難用“褒貶”來概括，例如：

（1）她的講話很有水平。

（2）這家飯店要名聲有名聲。

這里（1）的“水平”指的是水平高，（2）中的“名聲”指的是名聲好，但是兩者都很難用褒義貶義來概括。所以，本文采取鄒韶華的分類方法，將“褒義、大義、多義”概括為“正極意義”，同理包含“貶義、小義、少義”的概括為“負極意義”。

二、稱謂語的偏移

稱謂語，就是對別人的稱呼語。稱謂語既是語言現象，也是社會、文化現象。在任何語言中，稱謂語都擔當著重要的社交禮儀作用。一般來說，稱謂可以分為親屬稱謂和社交稱謂兩大類。而在網絡發達的今天，網絡稱謂語也如雨后春筍一般紛紛冒出，今天我們主要討論已存在的稱謂語的語義偏移，并非新創網絡流行稱謂語，如高富帥、白富美、屌絲等。

（一）親屬稱謂語

1.大媽

“大媽”本身是指上了年紀的女性，或者對父親兄長妻子的稱呼，但是由于之前美聯儲在降低黃金價格的時候，掀起了“中國大媽”的黃金瘋狂購買熱潮，進而引起世界金價變動。“中國大媽”則是用來調侃那些盲目投資，瘋狂購物的群眾。《華爾街日報》甚至專創單詞“dama”，總體來說“大媽”這個詞在網絡語言環境中及特定語言環境下是極富貶義色彩，帶有負極意義。

2.表哥

“表哥”一詞本身是用來形容親屬關系的，指姨媽或者舅舅的兒子和自己的關系。但是在2012年延安一起交通事故中，一位名叫楊達才的陜西省安監局黨組織書記在處理一場交通事故中，因為面帶笑容且手帶名表引起網友爭議。而由名表作為導火索，楊達才最終被查出貪污嚴重違紀而被雙規。楊達才也就成了“表哥”的代言人，這個詞現在多被人用來調侃手帶名表的有錢人或有貪污行為的高官，此詞具有負極意義。

3.親愛的

“親愛的”在最初出現是從歐美學習而來的，是西方國家習慣稱呼自己親近喜愛的人為“honey（親愛的）”，如：丈夫、妻子、孩子。這個詞步入中國以后，首先也是指代自己親近喜愛的人，甚至專指自己的愛人。但是現如今，很多人為了表示關系親近，對自己沒有那么熟悉的人也用親愛的，如，在商場購物，有些導購員會講“親愛的，這件衣服太適合你了。”此類的話，這個詞的使用是屬于稱謂詞的泛化使用。

4.干爹

“干爹”一詞本來是指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但通過“拜干親”這樣一種形式成為“義父子”。“干”是上契的意思，指沒有血緣或婚姻的關系，拜認的親屬。但是在當下社會，“干爹”一詞完全轉換為負極意義，在網絡用語中，“干爹”一詞特指被包養的年輕女子對這些有錢有勢的已婚男人的稱呼，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貶義詞。

（二）社交稱謂語

社交稱謂語可以分為代詞稱謂、社交稱謂、職銜稱謂、關系稱謂、名字稱謂、親昵稱謂。下面，我們主要從社交稱謂、職銜稱謂和關系稱謂三個方面來反映稱謂語的語義偏移。

1.社交稱謂

A.小姐

“小姐”在宋元時對地位低下女子的稱呼，也有專指稱呼妓女的［1］；后來成為對未婚女子的敬稱，通常用來指大戶人家的小姐、大小姐，或者母家對已出嫁的女子的稱呼；近現代泛指未婚女士，是屬于敬稱；但伴隨改革開放，一些特殊行業的興起，“小姐”這個詞如今在部分語境下還指利用青春及肉體從事色情行業的女性。所以，小姐一詞經歷了正極意義轉變，再到負極意義的轉變，現在兩者意義均有，不同的語言環境下有著不同的意義。

B.帥哥、美女

帥哥是對面容姣好的男子的統稱；美女是對容貌美麗的女子的統稱。但是現在，帥哥是對所有男性的統稱，美女可以作為對所有女性的統稱，沒有任何的年齡和容貌限制。帥哥和美女的泛化使用其實是語用中的禮貌原則的體現，因為帥哥和美女都是對別人夸贊之詞，沒有誰喜歡別人說自己丑，哪怕一個人長得不太好看，但是聽到別人稱呼自己美女/帥哥，內心也是非常開心的。所以這兩詞是進行了泛化的正極意義轉移。

2.職銜稱謂

A.叫獸

“教授”一詞指在大學或社區學院中執教的資深教師與研究員。但是諧音產生的“叫獸”多用來指那些發表不適時言論來激起口水戰為自己贏得聲譽的學者或者一些不能服眾的權威，含貶義。“叫獸”表示負極意義還是正極意義需要依據一定語境進行判斷，網絡流行語喜歡用諧音法來表示一些事物，如韓劇中的“都教授”也有網民昵稱為“都叫獸”，并不表貶義。

B.磚家

“磚家”是“專家”的諧音，“叫獸”是“教授”的諧音。“專家”本意是指在學術、技藝等方面有專門技能或全面知識的人。而諧音后的“磚家”是網民用來泛指那些不學無術但卻夸夸其談、冒充學術權威者的人。“磚家”指代的人事均是表負極意義的。

3.關系稱謂

A.同志

“同志”一詞本身是用來指為共同的理想、事業而奮斗的人，特指同一個政黨的成員，在很多抗戰片中我們經常可以聽到“同志，我終于找到你了！”之類的話；同志也可表示彼此之間慣用的稱呼，如：女同志、張三同志。但是從上世紀90年代起，由于林奕華的同性戀電影《香港同志電影節》的出現，“同志”一詞兼有對同性戀者指稱的意義。基于人人平等的原則，我們不應歧視同性戀者，所以“同志”一詞的語義轉移不存在正極意義或負極意義，僅僅是詞義的擴展。

B.老板

“老板”在過去有對著名戲曲演員或組織戲班的戲曲演員的尊稱。如在《霸王別姬》中人們稱呼程蝶衣為程老板、段小樓為段老板；同時老板也指工商業財產所有者。但是現在在校園中出現了一種學生（多指碩士研究生或博士研究生）對老師稱呼為“老板”的現象。對于這樣的一種稱呼目前還沒有一個明確固定的解釋，但這種稱呼的轉變含有導師關系到自己的獎助學金、工作、實習等多方面的事情，且還有導師給學生安排工作并支付一定酬金等原因。總之，導師關系自己的經濟來源，所以稱之為“老板”。這樣的一種稱呼中，略含有負極意義，因為老師是我們所尊敬的人，稱呼其為老板，將老師和經濟詞語中的老板掛鉤，有明顯的諷刺意味。

C.土豪

“土豪”一詞最早出現在《宋書》中，指的是“一方名人”，多指有才能、有威望、有權勢的人。后來在土改和革命時期用來指代在鄉里憑借財勢橫行霸道的壞人。現如今，“土豪”用來指代有錢人，尤其是指品位底下、文化低下、具有炫富色彩的一類人，屬于負極意義。該詞tuhao現在也已預備被收入《牛津英語詞典》。

三、稱謂語語義偏移的原因

（一）禮貌原則

禮貌原則最早是利奇提出的，在言語交際中，交際者總希望得到對方的尊重。為了尊重對方，說話人需要在語境采取一些恰當的交際策略以示禮貌，從而求得最佳交際效果。例如，稱謂語中“帥哥、美女”語義的泛化，就是基于禮貌原則的，是為了在交際中更加得體和贏得最佳交際效果。當然，“禮貌”是有明顯的民族性的：這個民族認為是“禮貌的”，另一個民族也許認為是“不禮貌的”；這個民族認為是“不禮貌”的，可能另一個民族認為是“禮貌的”。不論東方還是西方，每個民族都是提倡禮貌、重視禮貌的。

（二）心理因素

社會的發展，歷經從小到大，從低到高，從弱到強，從少到多的變化，人類也是在不斷地追求完善，從壞到好，從丑到美。人們在自我發展過程中，總是會渴求自己變得越來越好。例如：“祥”本義是指“吉兇的預兆”，但是后來逐漸單指“吉祥”的意思，即使在“不祥之兆”中，“祥”字依舊表示“吉祥、吉利”的意思。這樣的詞義轉移都和我們的心理因素脫不了關系，就如“美女”一詞，我們在夸贊別人的同時，一樣希望自己得到夸贊，現在在路上，如果有人喊一句“美女”，相信回頭的一定不止一位女性。

（三）社會因素

社會對于詞義的轉移也有極大的影響，社會現象、主流價值觀、精神文明建設、物質文化水平都對詞義的轉移產生潛移默化的作用，正如“表哥”“大媽”“磚家”“干爹”等就是社會因素對詞義產生的影響。當我們的精神文明追隨不上物質文明的腳步的時候，有些不好現象出現，為了表達需要，稱謂語詞義的轉移就會出現消極轉移。

四、稱謂語語義偏移轉移研究的意義

詞義偏移其實與修辭格中的“易色”非常的相似，但是“易色”僅僅是臨時借用，是為了表達的需要，臨時改變詞語的感情色彩，將褒義詞貶用或者貶義詞褒用，或將中性詞帶上感情色彩。但是本質上詞義偏移與“易色”的意義作用是一樣的，都是人們為了語用表達的需要。詞語的語體色彩存在靜態和動態兩種，但是詞義的偏移一定是在動態狀態下發生，通過交際來完成的。同時，一些詞語詞性的判斷還需要依據語境。如“叫獸”一詞，或“小姐”一詞。總之，對稱謂語語義轉變的研究，有助于語言感情色彩、語體色彩、語境意義的研究，同時，清楚分列在現代社會各稱謂語的含義，也有助于人們正確使用稱謂語，避免不明新意，在使用中鬧出了笑話現象的產生。

我們知道一部好的辭典可以反映出一個社會的社會概貌、思想轉變、文化進程等多方面的內容，而對于一類詞粗淺的研究，同樣可以看出該類詞語在這個時代所反映的一些現象，如對稱謂語語義偏移的研究可以得出我們當下社會存在腐敗、精神文明匱乏等現象，包括價值觀的轉變，如可以從“表哥”一詞可以看出民眾對腐敗的態度，同事也可以根據“同志”一詞推斷出當下社會人們對于同性戀者的態度等。所以對于詞匯的研究具有極大的意義。

注釋：

［1］據清代文史家趙翼《陔余從考》稱“宋時閨閣女稱小娘子，而小姐乃賤者之稱”為大家閨秀所忌。宋代錢惟演在《玉堂逢辰錄》中，記有“掌茶酒宮人韓小姐”韓小姐指宮女。

［1］呂叔湘.中性詞與褒貶義［J］.中國語文，1983，（5）.

［2］馬曉華.靜態與動態：論漢英中性詞的語義偏移［J］.外語學刊，2011，（3）.

［3］張振安.詞語感情色彩的變化［J］.德州學院學報，2005，（5）.

［4］鄒韶華.中性詞語義偏移的類型和成因［J］.外語學刊，2007，（6）.

［5］傅遠碧.易色是括義、移時的分合［J］.綿陽師范學院學報，2006，（4）.

［6］金翊翔，羅躍嘉.中性詞和負性詞的純粹接觸效應［J］.心理學報，2011，（7）.

［7］鄒韶華.語用頻率效應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張娜 江蘇南通 南通大學文學院 226019；高洋洋河南商丘 商丘學院文學院 47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