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中的民間玩具

文 王連海

繪畫中的民間玩具

文 王連海

民間玩具本身就是美術作品，造型、裝飾與表現內容都有著重要的審美意義，就其觀賞價值而言，幾乎與繪畫等同。如果把玩具引入繪畫，成為繪畫的題材，那么，玩具就具備審美意義，成為經過畫家再度創作的形象，寄托著畫家的審美理想。當然，繪畫表現的水平又有文武高下之分，風格流派之別，總之，玩具成為一種繪畫的題材。

民間玩具入畫由來已久，漢代畫像石中屢見燕車、鳩車等玩具；常常與兒童在一起。又有六博、撥浪鼓、投壺等成人玩具常常與飲宴娛樂在一起。盡管這些形象提供了古代玩具的重要證明，不過，此時的玩具形象僅以道具或背景的形式出現，尚不足以視為玩具題材的繪畫。

兩宋時期的嬰戲圖、貨郎圖則更加清晰準確地刻畫了玩具。代表作是蘇漢臣的《秋庭戲嬰圖》與李嵩的《貨郎圖》。前者畫了兩個小孩在“推棗磨”，對棗磨的描繪十分盡力。旁邊的圓桌上又有轉盤、格子板，轉盤與格子板上的圖案完全一樣，是一套兒童棋類玩具，依據轉盤指向的圖案在格子板上布棋。所有這些，件件精美逼真。李嵩的《貨郎圖》簡直就是一幅玩具博覽圖，有近百件玩具呈現在此。圖中的風箏、撥浪鼓、風車、噗噗噔、泥人等一直流傳至今。此后，元代刻絲傳世作品中有一幅《宜春帖子歲朝圖合璧軸》。圖中描繪了十幾種民間玩具，計有：煙花、鞭炮、喇叭、風車、虎頭嘩啷棒、竹蛇、小磬、三管竹笛、金魚缸、布老虎、泥人、菱角、掛鐘、地軸、蛙形拉叫、球籠。《歲朝圖》是賀歲的招貼畫。此圖沒有人物，沒有背景，單純以玩具、盆花和如意等吉祥物有機組合，意在渲染新年的喜慶吉祥。此圖作者對玩具的刻畫極為盡心，生動準確，一絲不茍。由此可知，在元代，以玩具為主要題材的繪畫作品已經出現。

《秋庭戲嬰圖》推棗磨 蘇漢臣/作

《宜春帖子歲朝圖合璧軸》局部

現代繪畫中真正以玩具為題材作畫的第一人，應該是齊白石先生，曾多次畫過不倒翁，將不倒翁單獨入畫，可謂創舉。誠然，齊白石畫的不倒翁主旨不在玩具。1922年所作的這幅有題記曰：“烏紗白扇儼然官，不倒原來泥半團，將汝忽然來打破，通身何處有心肝？”顯然這是憤世嫉俗之作，意在鞭撻、嘲諷那些全無心肝的當權者。另一張《不倒翁》題記曰：“村老不知城市物，初看此漢認為神，置之堂上加香供，忙煞鄰家求福人。”這是在諷刺民間的迷信行為。類似的作品還有多種，僅20世紀20年代就畫了四幅。這些不倒翁一律為古代官員裝束，形體委頓，表情奸詐，體現著畫家愛憎分明的情感趨向。盡管這些圖畫的主題思想不是玩具，但將民間玩具融入了繪畫中，可謂現代玩具繪畫的濫觴，開創了現代繪畫史上以民間玩具為作畫題材的先河。

《布老虎》 田原/作

《木棒人》 田原/作

真正發掘玩具之美，并以民間玩具為主題的畫家，首推邵宇先生。邵宇在1957年繪編了一冊《來自民間的藝術》，把民間陶玩具、泥玩具、布玩具的形象用傳統中國畫的寫意方法描繪出來。連同民間陶瓷等共計48件作品，由榮寶齋用木刻水印方法印裝成冊，刊行天下，為宣傳認識民間玩具發揮了重要作用。

邵宇筆下的民間玩具是對民間藝術的弘揚與贊美。抓住民間玩具的基本特征，發揮畫家高超的水墨功力與速寫本領，寥寥數筆，神情畢現。

河北省新城縣（今高碑店市）的泥公雞久負盛名，造型古拙而勁健，在全國影響極大，幾乎成為華北農村生活的標志。過去，油畫家、宣傳畫家和電影工作者，在創作反映農村生活的作品時，總要加一個泥公雞，用以點綴畫面，標志環境。這些泥公雞的式樣，多源于河北新城。邵宇筆下的泥公雞不是為了點綴，而是專門為泥公雞“造像”，充分調動傳統水墨的表現性能，淋漓暢快地勾勒、點染，畫出了泥公雞的氣韻風神。作品與原型相比，更顯飽滿、充實，這里的圖畫已經使原物的特性得到了升華。

北京的布老虎在舊日承擔著玩具與縫紉工具的雙重功能，既為孩子們喜愛，也可用作“針扎”。邵宇畫的布老虎，簡潔生動，嬌憨可愛，卻又不失原作的風范。河北新城縣除了泥公雞之外，還有著名的泥娃娃。邵宇畫了多幅這種泥娃娃，有抱魚娃娃、麒麟送子、泥戲出；還有泥獅子、泥兔子、泥鳥。可知邵宇對新城泥玩具情有獨鐘。現在，白溝泥玩具基本消亡了，邵宇畫作記錄的這種民間玩具的風采，逐漸體現出重要的認識價值和文獻價值。

邵宇先生說：“我國許多的民間器物和這些器物上的畫，造型純樸、完整，色彩明快、強烈，長期以來強有力地吸引著不少的人。如果我們的木版水印，除了在印制介紹中國畫方面繼續力求精進外，再在印制介紹我國的民間藝術上開一條路子，對人們也會是很有益處的。”他希望木版水印在印刷介紹民間藝術上開一條路子，也就是要加大繪畫表現民間藝術的力度，強調民間藝術進入繪畫的必要。事實上，邵宇先生身體力行，已經開創了玩具題材繪畫的廣闊道路。

《竹龍》 田原/作

《木頭刀》 柯明/作

繼邵宇之后走上這一條道路而且成就斐然的畫家有柯明與田原。柯明先生是美術家、畫家，曾經是中國第一部剪紙動畫片《紅軍橋》的主創之一。繼而又在《張飛審瓜》《曹沖稱象》等美術片中大展才華。而1983年出品的動畫片《天書奇譚》則成為柯明在美術片中的代表作。柯明創作的美術形象都保持著中國民間藝術、民間美術的基本元素，凝聚著極為鮮明的民族特色，并且自己設計制作泥玩具，獲得成功。柯明畫的民間玩具，不僅保持了一貫的風格，把民間玩具描繪得流光溢彩，而且所畫玩具都有主人相伴，童趣與玩具相互呼應，相得益彰。著名的《荷花燈》《兔子燈》都以花燈為題，描繪了孩子與玩具之間的親密聯系。《木頭刀》則用山東郯城的木玩具給孩子大壯聲威，希寄孩子健康強壯的愿望躍然紙上。

田原所畫民間玩具，別開生面，自成流派。他的玩具繪畫在保留中國水墨畫灑脫淋漓特點的同時，又增添了濃厚鮮明的裝飾性，靈秀甜美構成了這一流派的藝術特征。這樣的繪畫，其審美志趣已迥異于玩具本身，每一幅美好的畫圖，除了反映民間玩具純樸、清新的精神品格之外，又把審美意境推進到浪漫的童話意味之中。

田原筆下的玩具，都加上一點背景或一花一草的點綴，這些花草背景也完全是裝飾性的筆法，近似于圖案。玩具與背景相結合，更加強了童話的意味。這些玩具已經在畫中獲得了自己的世界，其實，就是作者的藝術世界。

著名畫家張光宇、祝大年、張仃也都曾經把民間玩具納入自己的畫作，充滿了對民間玩具的喜愛與贊美。

民間玩具走進繪畫已經很久了，作為一種特殊的題材，曾經創造了輝煌的成就，愿更多的畫家能傳承這種精神，促進民間藝術的發展前行。

溫州甌塑，阜新瑪瑙，一南一北，同為文化遺產。周錦云，曹志濤，一為甌塑大師，一為瑪瑙王，都是中國工藝美術大師。錦云先生，十八歲走進溫州甌塑廠，悟性、勤奮加數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其作品，形神合一，不拘一格，讓人嘆為觀止。

志濤先生，二十歲考入阜新市瑪瑙玉器廠，不到一年半時間便出徒了，修煉過硬本領，南下闖蕩，自創品牌，作品俏形巧雕，天人合一，令人驚嘆驚艷。

一個人，一輩子只做一件事，做好一件事，代代傳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