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玲
(山東科技大學 文法學院,山東 青島 266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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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壇論衡】
從以偵查為中心走向以審判為中心
朱玉玲
(山東科技大學 文法學院,山東 青島 266510)
摘要:訴訟階段論認為每一個階段都同等重要,而實際上偵查成為了中心,因為在訴訟階段論下,偵查機關擁有較大的權力,行使權力時有較大的自由。權力行使缺乏限制,容易產生對人權的侵犯;同時偵查結論往往對審判結論的形成具有較大的影響,使審判流于形式,不能發揮審判的應有作用。在審判中心論背景下,強調偵查、起訴都要圍繞審判進行,它們只是為審判提供輔助作用。只有審判階段,才能充分維護訴訟參與人的合法權益,才能最終并權威地確定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問題。因此,在審判中心論背景下,有必要重新審視偵訴關系、訴審關系及其相應的證據規定等問題。
關鍵詞:訴訟階段;偵查中心;審判中心
①我國刑事訴訟的實際重心在偵查階段,因為案件的實質調查和全面調查都是在這一階段完成的。之所以將刑事訴訟的重心前置于偵查階段,原因在于我國偵查終結標準、起訴標準和定罪標準一樣高。偵查人員在確認符合定罪標準的情況下才能將案件偵查終結、移送審查起訴,檢察官在確信符合定罪標準時才能向法院提起公訴。這就要求偵查活動必須將案件查個“水落石出”,對案件進行全面、實質調查的任務就落在了偵查人員頭上,審查起訴和審判就成了對偵查成果的二次質量檢查,起到的是質檢把關作用。因此,偵查對起訴、審判就有著重大的、實質性的影響。
一、訴訟階段論、偵查中心論、審判中心論解析
刑事訴訟程序是一種按照法定的順序、程序、步驟對被告人刑事責任問題作出權威性裁判的過程,這一過程可包含若干個相對獨立而又相互聯系的環節?,F代刑事訴訟程序基本上可以劃分為偵查、起訴、審判、執行等幾個主要的訴訟環節。[1]3
實際上,刑事訴訟的各個環節之間存在著十分密切的聯系。在刑事訴訟環節之間的關系問題上,法學理論界存在著“訴訟階段論”和“審判中心論”之分。
(一)訴訟階段論與偵查中心論
訴訟階段論將偵查、起訴和審判等作為平行的三個階段,認為它們對于刑事訴訟目的的實現起到同等重要的作用,它們的訴訟地位沒有高低之分[1]32。我國目前一直實行的就是訴訟階段論??梢哉f,訴訟階段論一直在我國刑事訴訟發展理論中居于通說的地位,并且整個刑事訴訟制度也是按照訴訟階段論來進行設計的。這從1996和2012刑事訴訟法典也可看出。
在我國,由于訴訟階段論認為每個階段同等重要,訴訟階段論實際上等同于偵查中心論。既然每一個階段都同等重要,那么必然把審判階段看成是與偵查階段、起訴階段一樣的重要,實際上并沒有將審判作為中心。而另一方面,在我國長期的刑事司法實踐中,偵查為中心的傾向卻比較明顯和突出①。
(二)審判中心論
將刑事審判階段作為整個刑事訴訟的中心,偵查、起訴等審判前程序則被視為審判程序開啟的準備階段。只有審判階段,訴訟參與人的合法權益才能得到充分的維護,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問題才能得到最終的、權威的確定[1]32。
審判中心論強調在整個刑事訴訟過程中,審判對決定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具有最終的決定作用,證據的質疑和質問都在法庭上進行,在庭審過程中貫徹直接言詞原則,刑事訴訟過程中的偵查和起訴活動都要圍繞審判階段來展開,偵查和起訴對法院最終的判決不具有決定性作用,他們只是為審判服務的。
(三)以審判為中心的界定
①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要“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人民法院第四個五年改革綱要(2014—2018)》也提出“建立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最高法的報告也表明“積極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
首先,以審判為中心,非指民事案件,亦非指刑事自訴案件,而是指刑事公訴案件的審判。其次,以審判為中心,是指審判與偵查、檢察、執行的關系,它是從整個刑事訴訟過程中各個訴訟階段之間的外部關系來考察的。再次,以審判為中心,是指以第一審普通程序中的審判為中心,不包括簡易程序第二審程序和審判監督程序中的審判。最后,以審判為中心,離不開法庭審理這一核心。第一審普通程序包括庭前審查程序,庭前準備程序、法庭審理程序三個環節,其中庭前審查程序與庭前準備程序是為法庭審理程序的順利進行作好準備,因此,法庭審理程序才是審判為中心的核心內容。
二、從以偵查為中心走向以審判為中心的價值
我國理論界一直認同訴訟階段論,刑事訴訟法典也是按照訴訟階段論設計的,盡管有學者提出審判中心論的觀點,但是并沒有得到重視,審判中心論一直被作為一種理論觀點進行探討。
然而,隨著司法實踐中大量冤假錯案的出現,人們開始對訴訟階段論下的偵查為中心的這一傾向進行反思;另一方面,隨著我國人權保障水平要求的不斷提高,人們逐漸意識到訴訟階段論下的偵查中心論不足以實現對人權的有效保障。于是人們開始重新審視審判中心論所具有的重要價值①。
(一)偵查為中心帶來的問題
長期以來,重實體、輕程序一直是我國的傳統,懲罰犯罪的目標一般重于人權保障的目標。同時,職權主義在我國有著較為深刻的影響。盡管1996年刑事訴訟法修改以后,程序的獨立價值日益受到人們的重視,人權保障的需求也開始得到強化,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的某些特點在審判階段開始得以借鑒,然而偵查階段仍然保留著職權主義的色彩。
1.偵查機關權力的行使缺乏限制,容易導致對人權的侵犯。在我國,偵查機關權力的行使缺乏有力的外部司法控制。首先,檢察機關作為國家的法律監督機關,可以對刑事訴訟的全程進行監督。但是,法律既沒有賦予檢察機關對偵查活動進行指揮的權力,也沒有賦予檢察機關調動警察的權力。另一方面,檢察機關對公安機關在偵查階段的偵查活動的監督缺乏有效性,尤其對偵查活動的事前監督和事中監督不充分。其次,目前我國立法對法院以司法手段控制偵查活動仍然缺乏制度設計,法院無法作為第三方對其偵查活動進行必要的司法性審查。由上述分析可知,檢察機關和法院對公安機關的偵查工作難以形成真正的制約。盡管目前辯護律師可以介入到訴訟之中,法律賦予了辯護人更多的權利,但律師的影響力較小。另一方面,我國偵查階段的職權主義色彩依然比較濃厚,偵查機關擁有較大的權力,偵查權可以自由行使,除逮捕這一強制措施外,權力很少受到限制和約束。
然而,權力一旦不受限制,就可能會超越范圍行使甚至濫用權力,必然會帶來一些問題。而違法收集證據,諸如刑訊逼供、違法搜查等現象一方面可能會侵犯人權,另一方面也會影響對案件事實的公正認定。
2.偵查機關的偵查結論往往決定著審判結論的形成。以偵查為中心實際上是指偵查階段的偵查活動以及由此形成的筆錄、卷宗在刑事訴訟中處于中心地位,即在我國現行刑事訴訟實踐中,偵查階段搜集的證據材料,形成的訊問、詢問筆錄以及認定有罪的案卷對檢察機關的起訴、法院的審判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另一方面,法官的審判也主要是以偵查卷宗為基礎展開的,無論是庭前審查活動,還是法庭審判,甚至包括法院判決的做出都離不開偵查機關的卷宗材料,審判活動不僅不能發揮對偵查機關偵查活動的制約功能,甚至成為偵查活動的進一步展示。顯然,以偵查為中心或案卷筆錄為中心,容易導致法官預斷及庭審“走過場”,并最終導致偵查機關的偵查結論決定審判結論的形成。
(二)審判為中心的價值
以審判為中心實質上表明,案件的全面化、實質化的調查階段不在偵查階段而在審判階段。從靜態的角度看,整個刑事訴訟制度要圍繞審判階段而建構;從動態的角度看,整個刑事訴訟活動要圍繞審判階段而展開。偵查活動、起訴活動都要服務于審判活動的順利進行,都要圍繞著審判而進行。因此,審判是整個刑事訴訟活動的中心環節。
1.以審判為中心有利于實現對人權的保障。刑事訴訟是一場國家機關和個人之間的對抗,作為國家機關的偵查、檢查機關天然強大,而作為個人的被追訴者天然弱小。因此,如何更好地在刑事訴訟過程中實現對被追訴人的權利保障意義重大??貙彿蛛x、控辯平等、審判中立這一現代刑事訴訟的基本理念在人權保障的實現過程中不可或缺,其中控、辯、裁三方處于等腰三角形的結構狀態,這被認為是一種最佳的訴訟狀態。而以審判為中心就表明整個刑事訴訟呈現出一種訴訟構造,即不僅在審判過程中表現為一種訴訟結構,而且在審前程序中也呈現為一種訴訟構造的形式。而審前程序中的這種訴訟構造就意味著,偵查權不是可以自由行使的,審前程序中的偵查活動要受到第三方的制約,而不是一家獨大。正因為偵查權的行使有了第三方的制約,從而避免了偵查權的濫用和過渡行使,從這個角度講有利于刑事訴訟過程中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權利保障的實現。
2.以審判為中心有利于刑事錯案的消除。近年來,各種類型的冤假錯案得以平反昭雪,這說明司法系統加大對冤假錯案的糾正力度,也反映了司法機關在尊重人權、保障人權等司法理念等方面有了重大轉變。無罪推定、疑罪從無原則得到進一步體現,這些都是令人欣喜的變化。但是,冤假錯案重在防范,即在刑事訴訟過程中注重通過事前防范以避免冤假錯案的發生,而不是在出現了冤假錯案之后再去糾正。因此,從源頭上防止冤假錯案的發生才是最佳的路徑。為此,必須對司法制度進行改革,其中從以偵查為中心轉向以審判為中心、實行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是必然的選擇。
因為,以審判為中心意味著審判階段成為刑事訴訟活動的核心,偵查階段和起訴階段的訴訟活動要圍繞著審判工作而開展,偵查活動和起訴活動所得出的結論不具有權威性。以審判為中心,意味著一切結果的產生都要以審判作為衡量的標準,意味著偵查結論不具有決定性的作用,偵查結論仍然有待于審判的檢驗。審判成為訴訟的中心,并需要通過法庭審理這一核心環節將偵查機關提供的證據提交于法庭,使其接受控辯雙方的質證、質疑。同時有利于將非法證據加以排除,或者將瑕疵證據充分暴露在法庭上,防止把這樣一些證據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根據從而導致冤假錯案的發生。
三、對審判中心論的改造存在不同的觀點
我國是目前少數以訴訟階段論作為理論基礎來對刑事訴訟制度進行設計的國家。前面談到,訴訟階段論容易導致以偵查為中心的傾向。近些年來,對于是否需要將由訴訟階段論(偵查中心論)向審判中心論轉變,并進行相關制度的改革和構建成為學術界關注的話題之一。
目前,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已經取得人們的共識,但是,如何從過去的“以偵查為中心”向“以審判為中心”轉變,轉變到什么程度,目前有不同觀點。
有的學者認為,我國一直實行訴訟階段論,整個制度也是按照訴訟階段論來進行設計,向審判中心論的轉變必然導致整個制度的設計發生改變?!爸貜垖徟兄行闹髁x,意味著重新檢討訴訟階段論甚至將其舍棄,這動靜怕是不小?!盵2]主張審判中心論可能意味著刑事訴訟法的法典結構都需要進行調整,若不觸及訴訟階段論,不進行相關制度、關系的調整,審判中心主義只是一句口號。
也有學者認為,目前,我國的訴訟階段論還有很大的慣性,很多制度的設計是按照訴訟階段進行的,要使審判成為我國訴訟的中心,并成為一場“真的”審判,需要多項制度加以配合?!爱斍耙o的是,探索如何在現有體制下提高法院的權威,把事實認定和證據采信限制在審判階段,并通過制度保證判決的終局性?!盵3]《最高法人民法院第四個五年改革綱要(2014—2018)》提出要在2016年實現該目標,也可以推出目前應當只是在現有體制下進行改革。
筆者認為,這里需要解決的是審判為中心的改革應當包括哪些內容。從長遠規劃來看,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必須進行徹底的改革,然而這是一項系統工程,絕非短期內就可以完成的,需要一個過程。從近期目標來看,主要涉及對相關制度進行改革,使之服務于審判為中心的要求。但是,無論如何改,可能都會涉及到下面一些問題的處理。
四、以審判為中心背景下的偵訴關系的處理
以審判為中心可以倒逼審前程序中的各項制度進行改革,也勢必引起偵訴關系的改變。
一方面,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分工負責、相互配合、相互制約是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處理相互之間關系需要遵守的的一條基本原則,但是在訴訟實踐中,他們之間配合有余而制約不足;另一方面,檢察監督原則作為刑事訴訟的一項基本原則,要求檢察機關對偵查機關的偵查活動進行監督,但是檢察機關的事前監督、事中監督都不充分,事后監督又力度不夠,沒有充分發揮檢察機關應有的監督作用。筆者認為下述兩方面內容的改革是關鍵。
1.發揮檢察機關對偵查機關偵查權行使的司法監督。目前我國偵查階段的一個最大問題就是偵查活動的非訴訟性,一方是偵查機關,另一方是被追訴者,形成一個雙方組合。由于大部分權力的行使都由偵查機關自己決定、自己行使,缺乏第三方的監督而使偵查機關的活動缺乏約束和限制,因而形成權力的濫用和不當行使。另一方面,這種狀況也與相關制度,如司法審查制度的缺乏有相當大的關系,正是由于司法無法對偵查形成制約,從而放縱了權力的行使。
在我國目前的制度框架下還難以實行司法令狀原則。從目前來看,近期目標仍然是要充分發揮檢察機關的作用,即在處理偵訴關系時發揮檢察機關對偵查人員行使偵查權的司法監督,特別要重視發揮檢察機關對偵查活動的事前監督和事中監督。
2.發揮檢察機關對偵查機關收集證據的法律指導。我國的偵訴基本關系屬于檢警分離的模式,但是又不完全等同于英美法系的檢警分離關系,因為我國的檢察機關也有偵查權。但是這種偵訴關系并不影響檢察機關對偵查機關偵查活動的法律指導。因此,改革我國的檢警關系,使檢察機關和偵查機關共同服務于審判活動的需要,就需要充分發揮檢察機關在法律水平所占據的優勢,從法律上指導偵查機關收集證據的訴訟活動,使偵查活動能夠按照檢察機關起訴的需要進行,盡量避免或減少偵查人員的違法取證行為,最終為檢察機關出庭支持公訴作好準備。
五、以審判為中心背景下的訴審關系的處理
審判中立,控審分離、控辯平等,這是現代刑事訴訟的基本要求,也是司法公正的基本保障??梢哉f它反映了訴審之間的一種基本的關系狀態,這種狀態也是訴審之間的一種理想狀態。然而,由于審判機關與檢察機關都屬于國家機關,因此相互之間有一種天然的同源性,必然會影響到訴審之間的關系,甚至可能使訴審關系出現背離其理想格局的傾向。[4]筆者認為,處理好訴審關系有必要做到以下兩點。
1.實行起訴狀一本主義。 由于審判機關與檢察機關之間天然的親緣性,審判機關很容易對檢察機關的意見給予更多的關注,法官常常會不自覺地站在檢察機關的角度看待問題,很難真正去做到不偏向任何一方,容易使訴審關系背離司法公正。因此,必須進行一定的制度設計,切斷檢察機關與法院之間的這種親緣關系,即切斷偵查與審判之間的聯結,實行起訴狀一本主義。目的在于促使審判機關保持中立狀態,防止偵查結果先入為主地影響法官對案件事實的認識,
我國自1979年刑事訴訟法頒布開始實行全案移送制度,即檢察官在向法院提起公訴時移送包括證據在內的全部案卷材料。然而因為容易造成法官預斷,庭審走形式等問題,所以,1996年我國刑事訴訟法修改過程中,取消了對案卷的全部移送,而是采取檢察機關只向人民法院進行部分移送,即只移送證據目錄、證人名單和主要證據復印件和照片。但是這也帶來了一些問題,如到了審判階段律師無法查閱全部案卷,影響了律師辯護權的行使。因此2012年修改刑訴法又重新恢復了全案移送制度,這必然會重復過去的弊端,即法官預斷和庭審走形式。而且法官依賴控訴機關的卷宗定案的現狀仍然無法得到改觀。
因此,從未來刑事訴訟制度的發展來看,如果實行從偵查為中心向審判為中心的轉變,最優的配套措施之一仍然是實行起訴狀一本主義。
2.將直接、言詞原則落到實處。 盡管刑事訴訟法規定證人、鑒定人要出庭,警察出庭,但是我國審判實踐中只重視偵查活動中形成的各種書面材料的現象仍然比較嚴重,鑒定人、證人不出庭的現象仍然未有改變。這勢必造成審判結果的形成最終要取決于偵查結論及其案卷,審判難以成為中心。
這種情況的出現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全案移送制度。但是,直接原則、言詞原則不能得到嚴格的貫徹落實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因此,有必要將直接、言詞原則貫徹落實到底,而這也可以倒逼偵查機關在刑事訴訟過程中注重對言詞證據的合法收集,盡量擯棄各種筆錄、書面材料,如被告人的庭前供述筆錄、詢問筆錄等等。
六、以偵查為中心走向以審判為中心的相關證據制度完善和改革
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還涉及證據制度上的配套改革和完善,其中刑事證據規則的確立是核心內容。盡管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2012年刑事訴訟法中得以確立,但是在訴訟實踐中執行得并不理想。如果不能嚴格執行這一規則,則促使偵查部門按照審判時的證據認定規則去指導整個偵查活動展開的目的將難以實現。同樣,沒有傳聞證據規則的確立,也將難以實現刑事訴訟證據質證和認證,法庭調查的目的將難以達到,以審判為中心也將流于形式。
(一)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進行完善
實行以審判為中心,實際上是要求審判機關對偵查機關在偵查階段收集的證據,不能盲目輕信,照單全收;實行以審判為中心,要求必須通過庭審階段的法庭調查,進行嚴格的實質性審查,使證據能夠充分接受控辯雙方的質證,并最終得到法官的認證。如果是通過非法手段、非法程序獲得的證據一定要堅決排除,因為只有在審判過程中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嚴格執行,才能徹底遏制偵查人員在偵查活動中進行非法取證的行為。
雖然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2012年刑事訴訟法中明確加以規定,但是從立法情況來看,仍然存在一些問題。如非法的言詞證據范圍過于狹窄,對于非法言詞證據的其他形式并沒有明確規定①如采用引誘、欺騙方法收集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證人證言。。立法的不明確導致司法實踐中產生了一些問題,例如,一些偵查人員變相進行刑訊逼供;還有的司法人員利用引誘和欺騙與正常的訊問策略、技巧之間不好界定的矛盾,使用引誘、欺騙等方式收集言詞證據等。另一方面,刑事訴訟法立法對非法實物證據的排除規定了較為嚴格的條件,使排除非法實物證據在司法實踐中落實難度很大[5]。
推動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必須進一步完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首先,對采取疲勞審訊等變相刑訊逼供方式取得的口供也應當予以排除。其次,對“毒樹之果”②根據以刑訊逼供等非法手段所獲得的犯罪嫌疑人、刑事被告人的口供,并獲得的第二手證據。以非法手段所獲得的口供是毒樹,而以此所獲得的第二手證據是毒樹之果。,也要根據非法取證的嚴重程度來決定是否予以排除。再次,對引誘和欺騙與正常的訊問策略技巧之間的界限進行嚴格限定。再次,放寬啟動非法證據排除程序的條件。偵查機關承擔舉證責任,不能只根據偵查人員出具一紙否認刑訊逼供的證據合法性說明,就輕率認定嫌疑人、被告人口供真實、合法,以免成為刑訊逼供的沉默的掩飾[6]。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之所以在落實過程中會出現一些問題,其實還在于人們尤其是公安司法人員在總體上對非法證據及其排除規則缺乏深刻的認識,也與傳統上的法治理念、法治思維的缺乏有很大的關聯性。因此,只有在我國樹立法治思維、法治理念,一種對非法證據及其排除規則的慣性思維,才可能最終使這一原則的落實水到渠成。
(二)引入傳聞證據概念及傳聞證據規則
傳聞證據這一概念在我國刑事訴訟中沒有確立,我國只有傳來證據的概念。同時,我國也沒有對傳聞證據規則的規定。根據傳聞證據規則的要求,耳聞目睹了案件事實的人如果沒有出庭,其提交給法庭的書面證據會被認為是傳聞證據而被排除;他人在法庭上對耳聞目睹事實者的轉述也會被認為是傳聞證據而被排除。傳聞證據規則實際上就是要求耳聞目睹了案件事實的人應當親自出庭作證,接受雙方當事人的對質,以保證言詞證據的真實性和可靠性,最終實現裁判的公正性。
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改和完善了證人、鑒定人等出庭作證的制度,但從我國司法實踐的情況來看,證人出庭問題仍未得到徹底改善,證人、鑒定人出庭率也只是有微小幅度的增長。在訴訟實踐中法庭審理的重要形式仍然是書面審理,勢必影響庭審功能的發揮。所以,以偵查為中心的實際狀況仍然未能改變。
因此,實行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筆者認為還應當引入傳聞證據概念以及傳聞法則,即原則上證人和鑒定人都應當出庭作證,否則,不得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只有在符合法律規定的條件下才可以有例外。對于依法應當出庭作證的證人,如果沒有正當理由拒絕出庭,或者出庭后拒絕作證,那么其真實性、可靠性無法確認的庭前證言,就不得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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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Shift from the Investigation-Centered to the Trial-Centered Theory
Zhu Yu-Ling
(CollegeofHumanitiesandlaw,Shandong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Qingdao266510,China)
Abstract:The scholar who holds the view of the theory of steps of the proceedings argues that every step has played an equal role in the process of proceedings; however, in fact, the investigation of crimes has occupied the central position, because investigation organ has greater power and more freedom in exercising the power. The human rights are prone to be violated if the power of investigation is not restricted. At the same time, if the conclusion of investigation has a great influence on the trial conclusion, the trial will become a mere formality and can not play its due role. The trial-centered theory advocates that the investigation and the prosecution serve for trial and only provide the auxiliary function for the trial. Only on the trial step, the legitimate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participants in the proceedings can be fully protected and the problem of criminal responsibility about the defendant can be finally solved. Therefore, it is necessary to re-examin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vestigation and litigati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rosecution and trial, and the relevant rules of evidence as well as other issues in the contest of trial-centered theory.
Key words:step of proceedings; investigation-centered; trial-centered
作者簡介:朱玉玲(1966— ),女,安徽五河人,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訴訟法學與證據法學研究。
基金項目:山東省法學會重點課題(SIS(2015)E13)
收稿日期:2015-05-13
文章編號:1672-3910(2016)01-0099-06
中圖分類號:D915
文獻標志碼:A
DOI:10.15926/j.cnki.hkdsk.2016.0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