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蕊
(淮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淮北 2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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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扎的靈魂
——對《生命冊》中女性形象的解讀
劉蕊
(淮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淮北235000)
摘要:《生命冊》中刻畫了眾多的女性人物,她們不是一概而論的,也不是男人的依附和陪襯,作者給予她們每個人鮮明的個性和獨特的生活方式,使得她們成為了這部作品的亮點之一。試從小說中的女性人物形象入手,解讀那些游走在城市與鄉村、物質與欲望的之間的掙扎的靈魂。
關鍵詞:《生命冊》;女性形象;物質;欲望;城市;鄉村
作為“平原三部曲”的終結篇,《生命冊》當之無愧,原因就在于它的厚重。之所以說它是一部厚重的、帶有史詩性質的小說,不僅在于它獨特的結構和對平原文化的深情表達,還在于它對人性的探究。《生命冊》中刻畫的人物個性鮮明、形象飽滿,在復雜的大背景之下,人物的內心世界更是拓展得十分寬泛,有相當的解讀空間。其中,作者用將近一半的筆墨來描寫掙扎在物欲之間、城鄉之間的女性形象,通過對小說中女性形象的分析解讀,可以了解曾經被我們忽視的“弱勢群體”在城鄉文化的沖撞下的生活狀態和內心世界,來完成對這一類人的思考與探究,看她們是如何跨越鴻溝,走向她們心中理想世界的。
一蟲嫂:被物質所困的堅強女人
在這部小說中,李佩甫用了許多筆墨來描寫植物,他喜歡用植物來表現一個人,“小蟲窩蛋”就是形容蟲嫂的。由于母親心疼閨女嫌老拐窮,人們沒埋怨老拐,倒對這個外來媳婦起了恨意,因此稱她“小蟲窩蛋”,這是對她的一種蔑視和憎恨。也許,無梁村村民的指責會讓你對蟲嫂起了同情心,可之后發生的事情,不僅激起了無梁村全村女人的憤怒,也讓這個本來值得同情的人發生了重大的改變。這個從大辛莊嫁往無梁村的女人,身材不高,生養了三個孩子,而且每個孩子都很有出息,是國家的人,但孩子們卻以有這樣的母親感到恥辱。這個有“能力”的女人在無梁人的眼中品行是最低劣的,這樣的女人在當時是最被人看不起的。面對身體上殘疾的丈夫和家里邊急需營養的孩子,蟲嫂在巨大的生活壓力面前,從一開始的小偷小摸發展到后來動不動就“松褲腰帶”,她以一種犧牲名譽、違背倫理的方式用自己那“殘缺”的身體來換得溫飽和生存。一開始我們認為作為母親,她是偉大的,為了孩子的溫飽和學業,她寧可自己受屈,這份沉甸甸的母愛無人能及。但隨著這種伎倆的運用,毫不費力就能獲取所需的物質,她開始習慣這種不勞而獲的方式,文中說道:“后來這種行為就變成了一種誘惑,變成了半交易式的自覺自愿。”[1]在她內心深處已經認同這種方式,或是把它真的看作自己的殺手锏,認為男人們都吃這一套。她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她的人格已經完全扭曲,她已經徹底失去道德底線,完全淪為男人“泄欲”的工具,她已經不再是個人了。在她的潛意識里,除了獲取物質滿足外,還能求得生理上的滿足,這一點可以從她和看棗園的老光棍說私房話看出來。由于她的這種生活作風問題,她的孩子和丈夫被人恥笑,以致后來孩子們到城里之后,見面都不想理她,她已經給孩子們的心理造成了陰影,他們因為有她這樣的母親感到羞恥。從一開始的無奈演變到后來的麻木,我們由對她的同情轉變為憎惡,但她的故事還未結束。隨著三花到城里上學,她也來到了城里,從撿破爛做起,她將三個孩子都培養成大學生,國家的人,無梁村的人們怎么也不敢相信這樣一個不知廉恥的人能在城里扎根,還能將孩子培養成才。可是,無梁村的人又都是“容易健忘的”,蟲嫂再一次回到無梁村,給每家每戶帶來了大白兔奶糖,他們不再提蟲嫂那段不光彩的歷史,用一種重新的眼光送蟲嫂走后,無梁村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至于蟲嫂以后的生活人們不再關心,她就像蒲公英一樣,無梁村是養她的土地,但她注定不屬于這里。蟲嫂以一種違背尊嚴和人格的方式,用“自我犧牲”的精神來麻痹自己,用“殘缺”的身體在無梁村開辟了屬于她自己的生存方式。
第六章開篇說道:“在平原,有一些植物是飛來的,非人工種植的。那是一種毫無來由的、純天意的生存方式。來也無蹤,去也無影兒,但它仍然是一歲一枯榮。”[1]這顯示出蟲嫂生存意志的頑強與堅韌。作者將蟲嫂刻畫為在物與欲之間掙扎的人,對于蟲嫂,作者既有同情又有批判,顯示出了作者“對底層者生命的敬畏,但是,同時也是包含著沉重的命運、歷史、文化的悲劇感。堅韌、頑強固然值得贊嘆,可是,這種品質似乎僅僅是由于過量的苦難才煉成的,她似乎僅僅是為了完成這種苦難生存任務才來到這個世界上來的。生命的堅韌等與生命的苦難,這似乎暗示了世界的荒謬性”。[2]在這部小說中,作者更多的是關注了人們的精神狀態,通過對人性的探究來喚起人們對于社會的思考和轉型時期人物悲慘命運的同情。
二蔡葦香:被城市夢所誘惑的年輕女孩
在小說中,蔡葦香是作為壞女孩、問題少女和鄉村人急迫擺脫貧窮向往大城市的典型代表。應該說,她身上并沒有過多充盈著鄉土文明的傳統美德和質樸善良。在許多章節里,作者對她的描寫使我們詫異,但驚訝之外又理解了作者的用意,他是借助蔡葦香這一類的年輕人尤其是女孩子,向讀者揭露鄉下人進入城市的過程中靈魂漂浮的狀態,也是無知的年輕女孩融進城市所選擇的最愚蠢的方法。如果沒有對農民的了解和在城鄉二元結構下生活過的人,是寫不出來的。
蔡葦香可以說是無梁村最早擺脫鄉村貧苦生活的女性代表了,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何以有這么大的勇氣離開家的保護只身來到陌生的環境?可以說父母間不和諧的關系和對父親的怨恨使她逐漸看透這可悲的世界,也使她慢慢地萌發出逃離這個冰冷世界的想法。于是在放暑假的第三天,她成功地逃離了這個充滿恨意的生活,至于她是怎么走的,文中并沒有肯定的答案,只是無梁村村民說她是被一個騎摩托車到村里收頭發的小伙子拐走的,從這點我們也可以看出蔡葦香是個“不良少女”。作為一個高中還未畢業的女孩子,只身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敢于跨出第一步,就這份勇氣來說,我們是佩服她的,可轉念一想她來到城里能做些什么呢?作者之后給了我們答案。吳正鵬去洗腳屋碰到了久未露面的蔡葦香,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在給陌生男人按腳,這時的蔡葦香雖然偽裝了自己但身上仍舊有著無梁村的淳樸氣息,她還未被城市的陰暗面徹底吞噬。蔡葦香畢竟是從無梁村出來的人,那一種農民身上的堅韌與不屈在她身上得到了充分展現。當吳志鵬認出她之后,她卻干脆辭職,直到幾個月后被抓進派出所,吳志鵬見到的蔡葦香成了孕婦,他并不知道這些日子她做了什么,但她的所做都是為了留在城里,面對這樣一個目的明確、不屈不撓的人,吳志鵬的勸說是蒼白無力的。就這樣,蔡葦香又一次在吳志鵬眼前逃脫了。她帶著對城市的向往、精力、身體,來到城里目的是獲取那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為了獲取生存下去的可能,她違背著自己的尊嚴、人格,用自己年輕的身體獲得那一點點物質,她為這座城市貢獻著身體,但這座城市并沒有因為她巨大的犧牲而改變,城市人也并未因她可憐而產生同情,城市依舊燈火輝煌,車水馬龍,這也許就是城市冷漠所在。再一次見到蔡葦香,她已經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并改名蔡思凡,她已經從最初的洗腳妹爬到了總經理的位置,其中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成功之后她也未逃過衣錦還鄉的俗套,開著車、穿著名牌,大包小裹地踏上返鄉的路程。她是想向所有人證明,她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她是勇敢的,她是有能力的,因為她在城市扎了根,有了城市人的身份,她以一種炫耀的神情告訴無梁村所有人,她已不是當初的蔡葦香了,她擺脫了農民的身份,她成功了。從她為老姑夫遷墳,安排父母合葬的諸多事情中我們可以看出,身份的轉變的確給她帶來了不少好處,眼前的利益似乎把那些痛苦的、出賣人格的歲月都給掩蓋了,這就是鄉下人在融入城市后精神的轉變和人性的扭曲。
從逃出無梁村到功成名就再到回歸家鄉,從蔡葦香身上我們這可以看到:懷揣著城市夢的鄉下人帶有某種盲目性來到了城市,獨處于陌生環境的他們由最初的焦慮變為不惜一切代價地往上爬,使自己融入這個城市。在這一過程中,隱藏在繁華城市背后的冷漠、自私、虛偽逐漸吞噬了他們身上那些鄉下人美好的品質,這力量之大讓每個出來的人都失去了根,不斷地在利益與欲望中掙扎,最終失去了方向,人性變得扭曲、異質。都市欲望與純樸鄉村帶來的碰撞使得他們產生了異化感,有些人禁不住這巨大心理和精神壓力,開始將目光轉向城市的對立面——故鄉,想要享受這一片凈土帶來的安寧與溫馨。可是他們錯了,盡管身體回去了,精神永遠也回不去了,城市帶給他們的影響是一輩子的,無法磨滅的。作者通過蔡葦香、吳志鵬來向讀者展示來自鄉土的知識分子及其他人在城鄉二元結構下精神的異化,心靈的軌跡,力求對轉型下的靈魂進行全面地思考與探究。
三夏小羽、衛麗麗和小喬:被情感所俘虜的漂亮女人
“對于文學來說,城市人的情感方式通常是作家批判的最終目標。這就是說,在作家看來,城市的腐蝕作用最終將侵害人與人之間的天然關系”。[3]在《生命冊》這部小說中,夏小羽、衛麗麗和小喬這三個女人是都市女性的典型代表,她們不僅長得漂亮,而且擁有較高的學歷,可謂是人們眼中的成功女性。雖然她們在自身條件和身份上的確比蔡葦香一類的鄉下人有優勢,但作者并沒有過多的溢美之詞夸贊她們來貶低鄉下人,而是在宏觀的背景之下用一種理性的思維,去發掘浮華城市背后人性的弱點和缺失。無論是作為知識分子還是作為一個女性,三者的共同點是她們都是愛情的俘虜,她們對待感情的態度和處理方式都證明了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隱藏著一顆脆弱的心。白天在職場上,她們知書達理,左右逢源,卸下白天的面具,晚上她們是孤獨的、寂寞的、沒有安全感的,她們急需要有人來照顧她們,安慰她們,讓她們享受作為一個女人的應有的保護。城市的繁華是她們所需要的,但背后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又是她們所懼怕的,在這樣的環境下,對于感情的期望成了她們解決自身問題的最好方法。因此,當她們一陷入感情,便失去了理性,失去了判斷是非的標準,被感情牽引、擺布,徹底淪為感情的俘虜。
夏小羽是電視臺的主持人,漂亮、能干,但就是這樣一個優秀的人卻受過兩次打擊,尤其是第二次男友拋棄她出國留學給她帶來的傷害是永遠的,因此她將感情看得格外重要,駱駝因為看出了她這方面的弱點之后,想要利用她這個弱點來拉攏副省長范家福達到他個人的目的。可以說在這個過程中,夏小羽是駱駝手中的工具,是達成他目的的一顆棋子。盡管這對夏小羽來說有些不公平,但夏小羽之所以能被駱駝利用是由于她感情上的缺失,同時這也反映出現代城市人堅強外表下內心的軟弱。衛麗麗和小喬同屬于駱駝的左膀右臂,她們都心甘情愿地跟著野心勃勃、不甘于生活現狀的駱駝,盡管駱駝殘疾,但他表現出來的氣場和魄力足以讓女性為之著迷,衛麗麗和小喬就是其中的兩個。她們在生活上對駱駝照顧得無微不至,事業上用自己的才能和人際關系無條件地幫助駱駝實現他的夢想,不管在這過程中是否觸碰自己的底線、是否違背自己的道德,她們都心甘情愿地為駱駝奉獻著自己的一切。對于駱駝來說,他是幸運的,因為他周圍有著兩位女性在幫助他;但對于衛麗麗和小喬來說,她們是不幸的,因為駱駝給不了她們想要的。駱駝自身已被這喧鬧的城市玷污了,在金錢利益面前失去了做人的基本底線,他的精神已經扭曲,在追夢的道路上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作為鄉下人那純潔的靈魂,這樣一個人又談何給別人幸福?我們在同情這兩位女性時,更多地是應該關注她們的心靈世界。“其實,作品中無論是根系鄉村的城市人,還是根系城市的城市人,在人生奮斗打拼中都要不斷審視和凝望自己的內心,以免偏離內心的本意,走向自己預設的反面,人生也將呈現不期的結局。”[4]
《生命冊》所描寫的女性形象遠不止這些,無論是城市人還是鄉村人她們的人性上都是存在弱點和缺陷的,通過作者對她們的描述我們可以找到隱藏在背后的原因,這也是這部小說刻畫人物的成功之處。小說中人物眾多,每個人物都有其特點和典型意義,作者將他們放在一個轉型的背景之下,通過對這些人物人性的書寫來完成對人生、民族的思考。
參考文獻
[1]李佩甫.生命冊[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2]王學謙,汪大賀.焦慮的心靈,破碎的土地—李佩甫長篇小說《生命冊》的情感世界與價值指向[J].華夏文化論壇,2013(1):245.
[3]南帆.沖突的文學[M].鎮江:江蘇大學出版社,2010:34.
[4]王萍.論《生命冊》城鄉敘事中的精神生態[J].蘭州學刊,2014(4):103.
Class No.:I206.7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宋瑞斌)
Interpretation of the Female Image in the Book of Life
Liu Rui
(School of Liberal Arts, 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 Huaibei, Anhui 235000,China)
Abstract:The author depicted many female characters in the Book of Life , for whom were not taken as the attachment of man, each of them had a distinctive personality and unique way of life, so they became the highlights of the book. We try to analyze those female characters created in the novel to understand them who has been struggling for material life and the desire of the soul.
Key words:"the book of life"; Female images; Material; Desire; City; rural
作者簡介:劉蕊,在讀碩士,淮北師范大學文學院2015級。研究方向:學科教學(語文)。
文章編號:1672-6758(2016)07-0123-3
中圖分類號:I206.7
文獻標識碼: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