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盡一生，開一家純粹的書店

靈魂，大地上的異鄉者。

——特拉克爾

第一次看見這句話，是在南京先鋒書店五臺山總店。這是一家奇特的書店，位于五臺山體育館下的一個地下車庫。門口貼著各類文化沙龍的活動海報，還有游客們寫下的隨筆留言。乍一看，是一家頗有文藝氣息的獨立書店，人頭攢動，但也沒什么特別，實在難負盛名。然而慢慢向內走進，發現小小的書店竟別有洞天：書店深處有一個緩緩向下的斜坡，坡上展覽著各種新書以及書訊。斜坡下，是一塊近兩千平米的區域，整齊地成列著繁浩的圖書。伴隨著讀者們手指與書頁的摩挲聲，店內播放著緩慢舒心的音樂。抬頭一看，一個巨大的十字架籠罩著坡下的一切，仿佛在庇佑著每個讀書者的靈魂。

這次有幸能采訪到南京先鋒書店CEO張興先生，我與他談到了自己對先鋒的第一印象。張先生笑著對我說：“十字架從我們開店之初就有了，其實是為了渲染一個‘肅穆’的氛圍。閱讀也是一個信仰，在一定程度上跟宗教信仰是相通的。而至于店篆‘大地上的異鄉者’，因為每個人在靈魂上都是孤獨的。在靈魂深處，可能你的親人、朋友也無法理解你。而我們書店想要提供給你這樣一個所在，就是無論在你開心的時候，還是憂郁的時候，都能在這里得到一種理解，一種認可，一種歸宿。”

先鋒的理想是為愛書之人提供一個靈魂的棲息地。十九年的時間，從最初的一間17平方米的小店發展到如今這家擁有圖書八萬多種，三十多萬冊的大型獨立書店。為了實現這一個純粹的理想，先鋒書店付出了很多。書店創始人錢小華先生曾說：“這十年來，我對書店傾注了難以言喻的感情，不管在我快樂，或者在我受到挫折，以及痛苦中，我都把身心毫無保留地獻出，我始終堅信：只有堅忍不拔在書中修行，我的一生才能成功。人只有一個生命，我的生命就是書店。”張興也表示“做書店和做手藝是一樣的，需要全身心地投入進去，專注地去做一件事情。”正是一生只做一件事的堅守成就了先鋒。這種純粹使書店在承受巨大壓力與挫折時，綻放著不屈的光輝。這種純粹給予了書店靈魂的至誠。內在充盈，而朝圣者不斷。

如今，先鋒書店成了南京的公共客廳，著名的文化名片。被中外媒體一致稱贊，獲得了“中國最美書店”、“全球十大最美書店”及“全球最酷書店”等榮譽。然而張興卻表示，先鋒書店的發展不像外界宣傳的那樣一帆風順。近兩年，在網絡圖書銷售的沖擊下，廉價、快捷的電商迅速搶占市場，越來越多的人習慣于在書店看書、在網上買書，再加上房租、人力成本等經營成本的上升，實體書店遭受到了重大的沖擊，先鋒書店也難獨善其身。為了應對危機，先鋒書店積極進行了自身的轉型，一方面發展文化創意產業，成立了自己的創意產品公司。生產和銷售自己的創意產品從而增加書店的盈利能力。另一方面，致力于把書店向一個公共空間的方向轉化。如增添咖啡館，舉辦各樣的文藝活動……以此來滿足讀者的多元化需求。

然而在轉型升級的同時，“人文”依舊是先鋒最大的堅持。不難發現，在先鋒書店，揮之不去的是一種寧靜舒適的閱讀氛圍，書本永遠是最大的主角。咖啡館、文創區等元素的加入只是為書店增加了更多的文藝氣息，給讀者在讀書之余更多休閑的選擇。“這就是我們所堅持的。先鋒再怎么發展，也不會改變對人文的堅持。的確，我們的圖書利潤完全趕不上咖啡和其他的產品，但是現在我們的書有八萬多種、三十多萬冊，這就是我們一直要堅持下去的，不管好賣不好賣。書店要做各種各樣的嘗試，和各種各樣的文化結合，但是最終你要把自己定義成一個書店，不能離開自己的根本，一切出去全都是從我的書本出去的。這也是為什么很多人、很多嘉賓來到我們書店，會由衷的說，你們還是一個在賣書的書店。”張興如是說。

除了自身的轉型，面對當今城鄉二元化的問題，先鋒書店還將致力于鄉村書局的建設。到現在，先鋒書店已經開了云夕圖書館，碧山書局、惠山書局等分店。張興認為，鄉村書局不應該為了適應當地情況而賣一些與農事相關的書籍，這個責任應該交給現存的農鄉書屋。鄉村書局應該更多地去賣人文方面的書。這對于農民而言，是接觸外界的一個途徑，對于農村的孩子而言，是為他們的人生打開一扇新的窗戶，這才是對他們的一種改變。當然這種改變應該是非強行的，應該在潛移默化中將獨立書店要傳遞的精神與當地文化相融合。當初，書店創始人錢小華先生出生于農村，因喜歡在油菜花田中看書而萌發了開書店的想法，如今，他將自己的書店又帶回了農村，讓更多像他一樣的孩子感受到閱讀的魅力，在書本中看到更廣闊的世界。不忘初心，方得始終。相信這種純粹的精神會帶著先鋒書店越走越遠。

采訪的最后，張興先生表示先鋒書店發展到今天，離不開讀者以及政府的支持。獨立書店這個行業利潤空間不大，薪資水平與其他行業相比是偏低的，但是先鋒可以為大家提供一個踐行創意，實現夢想的平臺，大家可以在工作中獲得無限的樂趣，所以希望一些有理想、有情懷的年輕人可以加入先鋒，一起完成這份純粹的堅守。

我們來到這片土地，活在社會和世界中，追尋著自己所不能確知的夢想，而我們的靈魂卻在漫無邊際地游蕩，因此無論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都是身處異鄉。然而我們需要找到回家的路，那是一條從社會回到自我的路，一條從世界回到上帝的路。我想，先鋒書店就是這樣一個所在。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