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批評失語癥是近年來學術界熱議的話題,但對批評是否失語學界聚訟紛紜。批評長久以來和文學共生共長,但其自身所具備的理論潛力和理論增長點卻沒有得到充分的關注。本文試圖通過分析批評失語的現狀和原因,發現批評理論中批評經驗建構環節的漏洞。
關鍵詞:批評失語;批評理論;批評理論建構
批評,長久地和文學作品聯系在一起,向我們說明、闡釋和評價隱藏在藝術家創作中的內部意義。正如艾略特認為“我說的批評,意思當然指的是用文字所表達的對于藝術作品的評論和解釋”。[1]自20世紀中葉以來,這種“闡釋狂歡”在西方得到普片認可和充分發揮是不爭的事實。同時,批評在長久地評價文學的實踐中越來越表現出對理性的需求。別林斯基對批評的理性要求頗有見地,他認為:“批評是哲學的認識,而藝術是則是有感的認識”[2]。2006年,德國漢學家顧彬在接受德國權威媒體“德國之聲”采訪時,拋出“中國當代文學是垃圾”的言論,引起批評界的廣泛討論:中國批評在西方話語體系面前是否具有獨立性?我們認為,批評通過對方法論和本體論的思考,構建自己的知識譜系。當然,在批評建構自身理論體系的歷史過程中,必然會出現種種疑惑、不解,甚至阻滯。
一、批評失語的提出
曹順慶在其論文《21世紀中國文論發展戰略與重建中國文論話語》中,把“失語癥”一詞推到學界面前,他用“失語癥”概括中國文藝理論在21世紀初的生長狀態。他認為,中國現當代文化基本上是借用西方的理論話語,沒有自己的話語,沒有屬于自己的一套文化表達、溝通和解讀的理論和方法。不僅如此,與中國傳統理論話語的距離越來越遠,近乎斷根。在他看來,如果我們脫離了西方的話語體系,就幾乎沒有辦法發聲,活生生變成一個學術的“啞巴”。這種理論話語的失落是一種文化上的病態,不僅表現在現當代,在古代文化研究上也是同樣的境況:中國文論完全沒有自己的范疇、概念、原理和標準,沒有自己的體系,當我們開口說話時,使用的全是西方的詞匯和語法,陳洪認為,其源頭可以追溯到“五四”時期。[3]
陶東風認為,中國文論并沒有“失語”、“缺席”,只是國內學者太過于把“他者化”絕對化了,并沒有意識到絕對的“他者化”是完全不可能的。[4]西方話語系統在闡述中國文學時出現的不準確、不對味甚至不合榫的狀況,探究其深層的原因在于中西方思維方式的根本性差別。季羨林認為,糅合中西方文論話語,形成一個“雜語共生態”的方法是完全辦不到的。[5]多數學者所認為的“失語”只是一種偏激的義憤之論,是文學現代化進程中焦慮和迷茫心態的變相表現而已。[6]“失語癥”乃至“重建論”的提出究其根本是自戀情結的現代反映。特別是自20世紀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西方哲學、美學、藝術和文藝理論隨著改革開放的步伐呈魚貫式涌入中國,的確在某種程度上引發了國內學者對于中國傳統文論、話語體系的思考,西方理論在闡釋國內多樣文學現象所展現出來的巨大生命力,有效地推動了國內文藝理論、文藝思潮的發展和繁榮。由于在西方理論的闡釋能力、張力的震懾下,缺少冷靜的分析,在一定程度上卻導致了對西方文藝理論的大炒賣。楊乃喬認為,正因如此,新時期文藝理論的繁榮又蒙上了某種程度上的虛假色彩,潛藏著一種以歐美文化為中心的后殖民主義文化危機。[7]
二、批評失語的特征
我們認為,論證兩物之間存在差異或者是背離,必須首先厘清差異或者背離的標準。那么,論證中國話語體系是否存在“失語癥”首先要明確“失語”的標準,或者說,發掘中國文論“失語”所參照的對象。只有在方法論上明確方向和對象,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失語”的問題。
其一,在中國古代話語體系面前的失語。陶東風認為,現代型的文化(包括文論)在主導方面已經不可能是感悟性而必然是理性——邏輯型的。“詩意”生存的失落是現代社會的普遍現象,這種失落源于工業化或現代性工具理性的擴張,不能把這個問題轉換為西方文化導致中國文化的詩意的失落,也不能通過復歸傳統文化來返回“本真”。[8]中國文論在現代化進程中,傳統文論話語“賦比興”、“美刺”、“思無邪”、“主文而譎諫”、“瀉導人情”等被選擇性地放棄,同時吸收并改造“靈感”、“形象思維”、“反映”等西方文論話語。現代話語體系和古代話語體系的反叛、對抗是必然,二者在對抗只是一個單向面。兩者在多維互動中形成相互借鑒、吸收和融合的“圓形批評”。如此我們可以看到,20世紀有“形式主義”、“文學性”、“陌生化”、“新批評”、“結構主義”、“解構主義”等西方話語納入中國話語體系。若強行以古從今,以古適今只會傷筋動骨,不會脫胎換骨。正如童慶炳先生認為,“現代并非平地而起的沒有淵源的運動。‘現代’,包括現代文論,是在吸收古代傳統資源的基礎上建構而成的。‘現代’精神的一個根本之點,就是它的民主性、開放性、包容性、兼收并蓄性。如果‘現代’精神只是什么單一的反叛性、拒斥性的話,那么‘現代’精神豈不太狹隘了嗎?”[9]
其二,在西方話語體系面前失語。西方自柏拉圖、亞里士多德以來,一以貫之地重視理論的演繹、推理,形成了西方理性的話語體系風格;而中國古代文論一貫以感悟式的、以詩論詩的形式傳承下來,形成了獨特的重感性體驗的民族特色。由此,西方話語體系必然較中國話語體系更具有邏輯理性。再者,在西方傳統哲學奉行主體和客體二元分裂或對立的觀念,它們之間沒有深層的關聯性,二者之間橫有一條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西方將世界一分為二:客觀的自然界,主觀的意義界;理性,非理性,而且前者往往具有優先性和自明性。而在東方,人與世界的關系被定義為“天人合一”的理想狀態,偏愛用用氣、道等概念來解釋世界的混沌本元,批評理論家往往抱有“智者之于天下,恥一物之不知”的批評心態。正如張利群先生認為,在中國文論現代化的進程中,由于存在著中西方勢力的不均,當我們不足以以自身的力量和現代性相抗衡的情況下,有喪失傳統性和民族性的雙重風險,有斷裂之憂患又有缺失之危機。
其三,在文藝發展的現實語境面前失語。我們認為,檢驗一種理論的活力,不僅要和其他理論、話語體系或話語方式做共時性的比較,在理論的發展進程中做歷時性衡量,更應把其放到現實語境中,看是否適應形勢的變化及其適應的程度。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市場經濟制度建立后,經濟制度變化的波瀾帶動了文學內部新質的生發。一方面,大眾傳媒的普及降低了文學寫作的門檻,削平了文學的深度,語言游戲、調侃人生的文學作品隨意可見。另一方面,借助大眾傳媒的力量,市民文學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擴張,反而把純文學擠到更為狹窄的圈子內。文藝理論面對紛至沓來的文學現象一時之間手足無措,理論滯后于文學的發展,缺失了理論應具備的前瞻性,只能將目光投向西方。但是,由于時間的倉促,對西方后現代文論以及中國文學現狀兩個方面都未“吃透”,也不能在理論上做令人滿意的闡釋和說明;純文學領域的大幅縮減使文藝理論被迫退回傳統文化當中去,更進一步加劇了文藝理論、話語體系與當代文學現象的脫節。
綜上所述,正如童慶炳認為的文學經典構建有賴于各種因素的相互作用:“第一,文學作品的藝術價值;第二,文學作品的可闡釋空間;第三,特定時期讀者的期待視野;第四,發現人;第五,意識形態和文化權利的變動;第六文學理論和批評的觀念。”。[10]誠然,批評話語不至于失語,甚至是獨立而獲得新的理論生長點,必須依靠批評經驗本身的理論潛力。
參考文獻:
[1]伍蠡甫.現代西方文論選[M].桂林:漓江出版社,1991:167.
[2][俄]別林斯基.關于批評的講話[M].滿濤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2:575.
[3]陳洪,沈立言.也談中國文論的“失語”與“話語重建”[J].文學評論,1997(3).
[4]陶東風.“后”學與民族主義的融構[J].河北學刊,1996(6).
[5]季羨林.門外中外文論絮語[J].文學評論,1996(6).
[6]董學文.中國現代文學理論進程思考[J].北京大學學報,1998(2).
[7]楊乃喬.新時期文藝理論的后殖民主義現象及理論失語癥[J].徐州師范學院學報(哲社版),1996(3).
[8]陶東風.關于中國文論“失語”與“重建”問題的再思考[J],云南大學學報,2004(5).
[9]童慶炳.在歷史與人文之間徘徊:童慶炳文學專題論集[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11:330.
[10]童慶炳.文學經典建構的內部要素[J].天津社會科學,2005(3):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