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上世紀七十年代著名的中國現代女作家三毛,塑造了許多鮮活的異國形象。本文以其作品《撒哈拉的故事》為研究主體,通過細讀其對撒哈拉沙漠原住民——撒哈拉威人的描述,從形象學角度分析其筆下異國群體形象的特點、“我”與“他者”的關系,以進一步解讀三毛作品的內在情感魅力。
關鍵詞:異國形象;形象學;撒哈拉威族
法國形象學大師亨利·巴柔這樣定義他者形象:“在文學化,同時也是社會化的過程中得到的對異國認識的總和。”文化與社會是三毛筆下撒哈拉的重點,沙漠中的一草一駱莫不被深深打上了非洲西北部文明的烙印。在《撒哈拉的故事》一書中,占據了主要篇幅的原住民撒哈拉威人,成為三毛筆下光明與陰影共生的存在。
一、沙漠中的陰影——形象在對文化現實描述時的相異性體現
“無論我怎么努力適應沙漠的日子,這種生活方式和環境我已經忍受到了極限”,三毛曾對荷西說。并非惡劣條件,而正是與他們朝夕相處的撒哈拉威人,擊垮了從小受中國傳統儒家文化影響的三毛。
首先,受地理、經濟水平等因素影響,深居沙漠的撒哈拉威人處于物質、精神文明雙重匱乏的狀態之中,以當地落后愚昧的風俗傳統尤甚。沙漠中的人們常年不洗澡,用布與面紗將自己包裹。《觀浴記》中三毛在公共浴室“泉”里所看到的惡心駭人場景正體現了這種落后與粗鄙。撒哈拉女人沒有地位,甚至無法與男性同桌吃飯。《娃娃新娘》中,小女孩姑卡以十歲幼齡接受父母的包辦婚姻,而婚前廝打習俗與“結婚初夜只是公然用暴力去奪取一個小女孩的貞操而已”的觀念更是愚昧至極。這與現代社會強調平等、體護弱小的基本觀念產生巨大的反差。
其次,即便在阿雍小鎮,生活狀態相對良好的階層依舊逃不脫民族本性的狹隘。《芳鄰》中,三毛的鄰居們將他人的饋贈看作理所當然、寬容看作懦弱。此外,這群撒哈拉威中的富裕者毫無同情心,買賣黑人奴隸,在數十年前肆意屠殺西班牙士兵,而在摩洛哥將瓜分西屬撒哈拉時,最先投降的亦是他們。三毛毫不掩飾對他們的批判與鄙夷,這種與溫良恭儉、人人生而平等的現代文明相對立的做法,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這種人性陰暗的沖擊也塑造著一部分撒哈拉威人的形象:拋卻人們所慣常認為的純粹質樸,三毛真實還原了每個民族所必有的落后性、劣根性。
二、落日前的閃光——形象在對文化現實描述時的認同性體現
“對一個誠實的觀察者來說,一個民族總不愿被迫變成一個單一體的”,撒哈拉威人亦是多元組成的復雜整體。這些最純粹的人性光輝,在沙漠貧瘠的土地上繁茂依舊。
真善美是現代社會所需的價值觀念,撒哈拉亦如此。沙漠深處的老婦人是“真”的,因三毛帶去的阿司匹林治好了頭痛的她不勝感激,敞開家門歡迎她的到來;沙漠軍團沒有姓名的幸存軍曹是“善”的,他在炸彈爆炸時拋卻民族仇怨,撲上去抱住它來保護身邊的撒哈拉威兒童;助產士沙伊達是“美”的,不僅是嬌美的面容和婀娜的身姿,其最美卻在愛情里的堅貞、國家危亡時毅然支持丈夫組織獨立軍的赤子之心。還有心懷感恩的啞奴、飛蛾撲火般追尋愛情的沙侖……三毛給予他們最多的幫助、敬意與愛,這是貧瘠的撒哈拉最珍貴的財富。“世界上沒有第二個撒哈拉了,也只有對愛它的人,它才向你呈現它的美麗和溫柔,用它亙古不變的大地和天空,默默地回報著你,靜靜地承諾著對你的保證,但愿你的子子孫孫,都誕生在它的懷抱里”,是這些沙漠中的光亮,給了三毛走下去的動力。
三、光明與陰影的交織:“自我”與“他者”的關系
三毛在塑造形象中,實現了他者對于注視者的審視、“我”與“他者”的交融互動中“自我形象”的體現以及比較文學研究所追求的更豐富的人道主義。
首先,三毛作為注視者在對異國形象描述時,不斷受到沖擊與自我審視。新婚之夜眾人以幼女貞操的暴力虐奪為樂,是否是國人看客心理的翻版?摩洛哥瓜分之時懦弱的富人與日軍侵華時茍活的偽軍降軍又有多少區別?現代文明中的民族劣根性是普遍而深刻的。
其次,正如巴柔在《形象》中所說,“‘我’注視他者,而他者形象同時也傳遞了‘我’這個注視者、言說者、書寫者的某種形象”,三毛的形象在不斷交流、融入的過程中漸漸豐滿:她善良博愛,慷慨幫助無知的撒哈拉威婦女孩童,給啞奴贈送財物食品;她好奇天真,偷看撒哈拉人洗灌腸澡,與荷西經歷驚險的逃亡;她敏感而善解人意,與丈夫小心地維護沙侖對于夢中妻子的美好想象……從最初的無法堅持到“我看沙漠多美麗”,“任何一點點現實生活中的享受,都附帶的使心靈得到無限的滿足與升華”,三毛在沙漠中完成了自我蛻變。
不僅如此,三毛的文化融入于無意間推動了更豐富的人道主義發展。她并不局限于歐洲女人的交際圈,豪爽地吃沙漠特有的食物、串起駝峰來烤,真心待人,收獲了只有沙漠“天堂鳥”才能與之相配的友情。比較文學的研究目的是追求使國家間相互靠攏的人道主義,而三毛的作品中,正是一個懷著欣賞、理解、平等態度深入沙漠的異鄉人,對異國土地最飽滿的感情。
三毛的描述,為我們展現了撒哈拉枯地間生生不息的民族形象。這一形象既有落后、急需現代文明補救的陰影,又有閃耀光輝的美好。在立體的塑造中,三毛的形象亦愈加豐盈可愛。這個追隨駝鈴的女子用心與筆,留下了一幅橫亙大漠的美麗畫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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