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一世的白色金子

趙慧蕓

德國慕尼黑西北郊，維特爾斯巴赫王朝歷代的夏宮寧芬堡坐落于此。這里不僅有大片的花園、精巧的建筑、美麗的畫廊，還有一座268年的瓷器工坊。它從建立之初到今天，一直存在于皇宮中。盡管歐洲遍布皇家瓷器品牌，但與皇宮共存的瓷器手工工坊，在全世界只數得出寧芬堡瓷器一家。

手工 延續268年的古法

寧芬堡皇宮是一幢幢方形建筑，坐西朝東連成一排，瓷器工坊位于宮殿腹地。明亮的屋內整齊有序地擺放著木桌，工匠們正在修坯。“200多年來，我們每道工序都堅持純手工制作。”工坊現任負責人路易斯說。

寧芬堡瓷器最大的特點，就是從和泥、拉坯，到手繪、燒制，每一步都以純手工方式制作。時至今日，他們還使用著最傳統的水動力呢！皇宮前那條靜靜流淌的小運河，是從阿爾卑斯山上引下的水源，驅動著工坊內部的磨坊、攪拌缸、陶輪等所有制瓷設備。它們不疾不徐地轉動著，有一種皇家的驕傲與堅持。

其實瓷器工坊在建立之初，燒制的瓷器并不盡如人意，馬克斯三世甚至一度擱置了對工坊的財政支持。但首任負責人西格蒙德·馮·海默豪森不肯放棄，自己出資1萬古爾登金幣（約235千克黃金）用于維持工坊的運作，還請來當時著名的洛可可藝術雕塑大師弗朗茨·安東·巴斯特利，才成功燒制出流光溢彩的瓷器和栩栩如生的瓷偶雕塑，從此打響了寧芬堡皇家瓷器工坊的名頭。

瓷泥，是工坊自己配制的。原料是高純度的高嶺土、來自挪威的正長石和石英。“新鮮的泥料要經過兩天兩夜混合攪拌，再放入恒溫恒濕的地窖中儲藏，大概3年后取出使用。這樣可以保證泥料的彈性和可塑性。”路易斯解釋道。因此，寧芬堡瓷器工坊里專門負責煉泥的師傅宙斯，憑借自己精湛的技藝和豐富的經驗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人物的名單。

或許是配制的泥料不同，寧芬堡入窯燒制方法與中國外銷瓷的燒制方法不同。他們將泥坯放在950°C的溫度中接受洗禮，獲得足夠的硬度后手工上釉，再在1 400°C的高溫下進行長達36小時的燒制。如此一來，瓷器就顯得晶瑩透亮、色調柔和。

元素 90多年前的中國風

在寧芬堡珍藏瓷器的設計中，中國元素并不少見。嬌柔的貴婦春眠未起、天真的少女浣發梳妝、帶著奴仆的商賈匆匆趕路、地位高貴的帝王鑒賞珍品佛像……人物栩栩如生，精妙絕倫。深黑底色搭配金色的雕畫，無形中散發出一種雍容華貴的氣質。這是1921年出自寧芬堡設計師魯道夫·迪沃克之手的咖啡具瓷器組合——黃金紀元。黑色啞光器身，瓷面上以24K純金繪出中國寫意畫風的古代風景人物圖。“我們從中國藝術中流水般的曲線中汲取了靈感，再結合歐洲宮廷奢華艷麗的風格，創造出的一種纖細輕巧又華麗繁復的裝飾樣式。”路易斯顯得十分謙遜。

如此一來，寧芬堡出品的每一件瓷器自然價值不菲，堪稱收藏級。在佳士得一次拍賣會上，曾有一套寧芬堡古董瓷器餐具的成交價，近乎于圓明園鼠兔首的拍賣價。

色彩 15 000種配方的秘密

工坊有一間色彩實驗室，里面有超過15 000種色彩配方。而一種色彩，還可以調配出100種漸變色。“我們的新畫師從調色開始嘗試，一般要經過15年時間的歷練，才能獲得在瓷器上作畫的資格。”路易斯認真地說。寧芬堡瓷器的很多繪畫技巧，都沒有資料記錄，純粹靠畫師們口口相傳。

“1765年，寧芬堡設計師約瑟夫設計了坎伯蘭系列瓷盤，用125種顏色進行調配繪制，經7次入窯燒制，十分難得。”這套以洛可可手法展現自然花卉絢麗之美的瓷器餐具組合，在寧芬堡畫師們的巧手繪制下，潔白的瓷面上綻放出鮮艷的花朵和翩翩飛舞的蝴蝶。湯盆和湯盞的蓋鈕，也別出心裁地設計成粉嫩欲滴的水蜜桃和清新的檸檬，生動有趣。邊沿用24K金勾勒出莨菪葉飾纏繞的金色渦形花紋，氣度不凡。

寧芬堡瓷器的種類大約有3類：餐具、瓷盤和瓷偶。偶有一些首飾和家居品，是與設計師聯合開發的。路易斯說：“我們尊重傳統，堅持使用延續幾百年的工藝。但也會緊跟社會發展的步伐，在高端定制之外，邀請世界知名設計師為我們設計獨家系列產品，這是另一個策略。”

“唯我星空”系列餐盤就是德國設計師克萊門斯的作品。7個餐盤組成一套，每一套餐盤上繪制的都是訂購者出生時當地的星空圖。“我們會結合美國航天局的星圖數據庫，繪出等比例的星圖藍本，再讓工匠在瓷盤上作畫。”克萊門斯說。手繪師會根據星圖在7個瓷盤上畫出近500個天體，包括星星、星云、星座等，讓這一套瓷盤組合起來后，形成一個完整的星空圖。這個周期，大概需要6個月甚至以上。

“傳統手藝與現代科技是同等重要的，當你生產一件特殊的產品時，就是價值增加的地方。”路易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