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器合一方為上

何豪亮

中國最早的藝術文化，就是漆文化。七千多年前，就有朱漆木碗出現。

做漆，就是自我實現，是馬斯洛所提的人類最高的需求層次，是做一件美好、永恒的事情，人們需要用它來潤澤生命。但漆并不神秘，它具有耐酸、耐堿、抗沸水、絕緣等特點，對人體無害，可以千年不腐。與礦物質原料調配后，還可用來裝飾器物與繪畫……《髹飾錄》記載，漆藝有471種技法。其實掌握基礎工藝后，技法大多相通。

搞漆文化，要懂漆、懂書，還要懂畫，它們同道不同法。書法中有永字九法：一點，如高山墜石，講的是力量；一橫，如萬里陣云，像擺的陣勢密不透風；一折，是骨，如彎鐵絲不能隨便；一豎，如萬年枯藤；一鉤，像健將踢球；一提，如皮鞭打馬；一撇，如春燕銜泥；一啄，為老鷹抓兔；一捺，如利刀解牛。

氣和力，就是漆、書、畫的精氣神。

我們講科學求真、宗教求善、藝術求美，但漆文化，追求的是真善美。可惜，漆藝還不是世界級非遺。不僅如此，人們對它的認知也遠遠不夠。

大木漆，就是野生漆樹所產的漆，一棵樹一年產漆一斤左右。它們每年的產量總和只占化學漆的0.5%，因為耐磨耐熱的優點，被用于航空和一些高科技工業項目。每年還要出口日本，資源就更加有限。上世紀80年代，我們的漆器還出口，后來，漆器就成為有錢人使用的器物，人們開始從國外購買漆器帶回國。其實漆原料，都是我們國家輸送去的。

在以前的生活中，青銅器占主要地位，到戰國退出歷史舞臺，漆器成為主要生活器物。到六朝，瓷器走入生活，漆器就往觀賞藝術發展，做鑲嵌、堆金、彩繪等，極盡世間之繁復。

因為大漆制品造價昂貴，廉價、操作便捷的化學漆已經全面覆蓋了我們的生活，所以大漆的未來之路很難，它注定是少數人的物品。但是生活是多方面的。我們可以在汽車方向盤上用大漆進行裝飾，或是在地鐵、火車站、飛機場等公共場所展現漆畫作品，讓公眾欣賞，逐漸從私人占有走向大眾。所以做漆要經常創新，不能是老樣子，在形式上創新，將紋飾結合生活用品進行創新。在技法與材料上創新，可以做首飾戴在人身上，逐漸走入現代生活。

《韓非子》載：“客有為周君畫筴者，三年而成。君觀之，與髹筴者同狀。周君大怒。畫筴者曰：‘筑十版之墻，鑿八尺之牖，而以日始出時加之其上而觀。周君為之，望見其狀，盡成龍蛇禽獸車馬，萬物狀備具。周君大悅。此筴之功非不微難也，然其用與素髹筴同。”漆工巧妙地把各種花紋隱襯在漆質與胎質之間，若隱若現，層次分明。這項費時很長的技藝至今還存在，就是貴州的皮胎隱花技藝。在太陽光照射下，器物上的圖案才看得清晰。所以漆工藝不能丟，回歸生活需要慢慢來。

以前黃金貴重，但現在也走入大眾了，工藝可以簡化一些嘛！鉆石是奢侈品，購買的人也不少，可以買小一點的嘛！大眾有大眾的做法，但人對高檔物品的需求是少不了的，所以需要把人民的生活與文化普遍提高。

犀皮是裝飾技法的一種，制作過程復雜，北京雕漆、山西云雕等，也需要上百道甚至幾百道工序，但也有漆藝是一髹而成的。桐油調生漆，就是過去民間普遍使用的家具外漆，工序簡單，價格也低一些。若是雕梁畫棟，就別使用化學漆。故宮里寶貴的文物以前都是大漆做的，但現在卻用化學漆修復，那就變味了。所以助推漆藝，光靠少數人不行。

現在的專業院校大多以漆畫創作為主，因為《易經·系辭》說：“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認為道高于器，漆畫高于器皿。再因漆畫做起來簡單，底胎都不用自己做，所以忽略了對漆器的學習與創作。

漆畫，是漆藝中的一種，器上也有畫，所以我主張道器合一，不能只有觀賞性，而脫離了實用性。我喜歡在傳統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創作，但不要太現代派。繪畫中的冷抽象派與熱抽象派都有道理，冷抽象可以出現在組合家具上，而熱抽象的色彩對比度好。做漆藝，需要吸收中外，不能太崇洋，因為我們當下做的東西，都與今后的發展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