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利方
[摘要]馬克思主義價值論是多層次價值概念的辯證統一,“實踐”范疇的形成為價值論研究拓展了廣闊的理論空間。“價值”是相對于人而言的,以“人”作為中心問題。馬克思主義哲學家馮契以人的自由問題作為馬克思主義價值論研究的切入點,探討了自由與必然、自由與理想的關系。馮契以“人的本質”的內涵探索為起點,提出自由勞動是合理價值體系的基石的觀點,論述了現時代合理價值體系的基本原則。哲學是世界觀與方法論的統一,同時也是世界觀與人生觀的統一。馬克思主義者還應該在社會發展中來研究個體的精神發育過程、德性的全面發展。馮契以“人類的自由,就在于達到真、善、美的統一”為總的觀點,構建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價值論體系。
[關鍵詞]合理價值體系自由實踐馮契哲學思想
雖然馬克思恩格斯并沒有撰述系統的哲學價值論著作,但是他們在其早期著作中就顯示出對人的價值問題的極大關注:在《德謨克利特和伊壁鳩魯自然哲學的差別》中,探討過人的自由與必然、反對神本主義價值觀念;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和《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初步形成共產主義的社會理想和價值觀念的核心內容,提出“人也按照美的規律建造”,“人在他所創造的世界中直觀自身”,明確肯定“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從而把價值確認為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這些論述為價值論問題的探究提供了基本的原則和方向。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等著作中,“實踐”成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核心范疇,這為將價值理解為人的實踐活動中的內在因素和目的性內容提供了基礎,使得從“人的要求自由的本質”和對社會實踐的新的理解來研究價值問題成為可能。馬克思主義哲學家馮契先生,正從人類實踐和“自由”的實現出發,考察價值與勞動實踐,概括出合理價值體系的基石及其基本特征和原則。
一、概念闡釋:價值論研究的理論空間
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資本論》等著作中,馬克思恩格斯考察了各種意義相互區別的價值概念,構成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價值論的思想來源和基本內容。正是因為馬克思的經濟學和哲學密不可分,不同層次的價值概念辯證統一地構成了馬克思主義價值理論,而“實踐”范疇的形成則為價值論研究拓展了廣闊的理論空間。
(一)多層次價值概念的辯證統一。對于馬克思主義價值學說,可以從哲學和政治經濟學兩個層面予以說明。一方面,馬克思嚴格區分物品的使用價值和商品的使用價值、交換價值,通過對交換價值及其內在尺度(包括抽象的人類勞動以及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的考察,揭示了資本主義商品生產的秘密,在勞動價值論的基礎上創立了剩余價值學說。這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層次的價值學說。另一方面,在馬克思那里,哲學價值概念和政治經濟學價值概念,表現出一般和特殊的關系,或者是一般和個別的關系。馬克思對經濟價值的具體分析,揭示了人類社會一般意義上的價值現象和價值關系。從哲學與具體科學的關系來看,這是一種從經濟學層次“價值”概念到哲學層次“價值”概念的提升,是從經濟領域對一般意義上的“價值”概念的闡釋說明。
(二)實踐與“價值”概念之新理解。馬克思主義價值論的產生,不僅基于對現實資本主義的政治經濟批判,更在于“實踐”概念的確立而實現的哲學變革,必然要在人本身及人的實踐問題上作出解釋和說明。唯物主義強調從人的“主體性”來理解實踐。從人的主體方面去理解實踐,突出了作為主體的人的能動性。因此,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與人的“主體性”有機統一,“主體性”強調人根據自己的理想和意愿來改造世界,因為“實踐過程不但有認識的作用,而且有情感和意志的作用”[1]p259。人在改造世界的實踐過程中傾注了人的情感意志,體現出人的需要,實現了人的目的。馮契認為:“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價值的本質是現實的人同滿足其某種需要的客體的屬性之間的一種關系。”[2]p581這是一個關系范疇:價值表示客體對主體需要的滿足,從而體現出客體對于主體的意義。從實踐的人的“主體性”出發,“正是在改造對象世界中,人才真正證明自己是類存在物”[3]p97。這說明,人“證明自己是類存在物”獲得自身價值主體的地位,必須經過改造對象世界的勞動實踐。人改造對象世界,“不僅使自然物質發生形式變化,同時他還在自然物中實現自己的目的,這個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為規律決定著他的活動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須使他的意志服從這個目的”[4]p202。價值在最終的意義上與人相關。社會主義作為一種社會道德價值理想,它的實現必須依賴于人的社會實踐,社會主義理想只有化為一種現實實踐才能實現。
(三)價值論研究的理論空間。實踐檢驗真理的標準問題討論,對社會主義建設的反思,特別是在思維方式、是非價值判斷等方面的反思引起較為廣泛的關注。與中國進入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相聯系,從理論上總結經驗教訓,并為現代化建設展開新的理論探索,成為這一時期中國思想界的重要歷史課題。在新的思想觀念探索過程中,關于價值問題,特別是關于人的價值和社會經濟政治發展的價值標準、評價標準,以及價值觀念的變革、重建等理論和現實問題,尤其引起理論界的廣泛討論。雖然馬克思并沒有撰述專門、系統的哲學價值論著,但馬克思主義在價值論上的一些觀點和方法為后來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的探索留下了極大空間。哲學是世界觀與方法論的統一,同時也是世界觀與人生觀的統一。馮契認為:“正如生物有個體發育與物種進化兩方面一樣,人類有德性的培養與社會進化兩方面。唯物史觀是關于后一方面的理論,這是馬克思的貢獻。但是關于人的德性的培養的理論,我們講得很少,而遭受破壞很大。”[1]p270馬克思主義者還應該在社會發展中研究個體的精神發育過程、德性的全面發展,就是要達到真、善、美的統一。
二、視角選擇:人類實踐與“自由”的實現
人的自由問題在馬克思主義的價值理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馮契認為,需要“注意從人的自由本質的歷史發展的角度來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價值論”[5]p357。在對馬克思主義關于自由的新的理解和闡發的基礎上,馮契提出從社會實踐的觀點出發來闡明人要求自由的本質,并以人的自由問題作為切入點展開價值論研究。
(一)“人要求自由的本質具體展現于價值領域”[6]p52。“一切價值(不論是人自身還是文化的),都可以說是人的要求自由的本質的展現。”[5]p356—357馮契把真、善、美以及功利這些價值,看做是人的要求自由的本質的展開和表現。“人類的自由,就在于達到真、善、美的統一”[6]p1—2是統貫馮契自由和價值論問題討論的基本觀點。
自由是一個內涵豐富的概念。恩格斯指出:“自由不在于在幻想中擺脫自然規律而獨立,而在于認識這些規律,從而能夠有計劃地使用自然規律為一定目的服務。”[7]p153-154“認識這些規律”就是認識必然,“有計劃地使用自然規律為一定目的服務”就是依據所認識的“必然”支配世界和改造世界。人們只有認識了客觀必然性,并在實踐中按照客觀規律去改造客觀世界,才能在行動上取得自由。因此,自由不僅是認識論的范疇,還是實踐的范疇。恩格斯的觀點強調了人類社會實踐在通向自由的重要作用。自由的實現又是一個歷史過程,全部人類史就是人類不斷獲得自由的歷史。恩格斯說:“最初的從動物界分離出來的人,在一切本質方面是和動物本身一樣不自由的;但是文化上的每一個進步,都是邁向自由的一步。”[7]p456
自由是人的自由,首要的是人的問題。馮契將自由概述為:“自由就在于化理想為現實,而理想就是現實的可能性和人的要求相結合。”[6]p25—26從現實汲取理想,又通過實踐化理想為現實,這就是人的自由的活動。自由可以是一種體驗,也可以說一種目標。因此,人的自由還可以理解為從自在達到自為。精神主體要經歷由自發(自在)到自覺(自為)的過程,這個過程是與人通過實踐和認識的反復活動,化自在之物為為我之物的過程相一致的。在這個過程中,一方面自在之物經人們認識和理解,從中取得理想,通過人的實踐性改造,把理想化為現實。這個過程蘊涵著人的意愿和目標,是合人類的目的的。另一方面,在這個過程中,主體由自在而自為,成就越來越自由的人格。因此,“人類通過實踐和認識化自在之物為為我之物,就是人取得自由的過程,就是認識自在之物并使之為我所用的過程。”[6]p10這里馮契堅持了馬克思主義的自在而自為的觀點,并作為自由視角價值論研究的一個維度。
(二)多維度之“自由”:自由與必然、理想。對于自由和必然,馮契提出:“所謂自由,按照唯物辯證法的觀點,就是對必然的認識和對客觀世界的改造。”[5]p75馮契眼界中的“自由”,既堅持了馬克思主義關于自由的觀點,又有所深化。主要表現在:一是,對必然的認識是獲得自由的前提,人類社會實踐是獲得自由的基本途徑。二是,把自由與理想聯系起來考察,“自由就是化理想為現實”,就是人的理想得到實現。馮契對“理想”一詞的使用是廣義的,“人類精神的任何活動領域,都是在現實中汲取理想,再把理想化為現實”[6]p6。就“從現實汲取理想,理想化為現實”這一命題來說,理想總是反映現實的可能性,而不是虛假的可能性。人們在認識和把握客觀現實,從中提出理想,這種理想必然包含人的目的和愿望,必然要合乎人性和社會進步力量的要求。理想又必須是通過想象力而構想出來的,只有這樣理想才能激發感情,成為前進的動力。
理想必須合乎人性的要求,根據反映合乎人性、滿足人的需要的現實可能性,才能提出科學的理想。“動物只是按照它所屬的那個種的尺度和需要來建造,而人卻懂得按照任何一個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并且懂得處處都把內在的尺度運用于對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規律來構造。”[8]p47人類的生產在本質上要求全面而自由的,人的勞動產品不僅符合人的需要,而且烙上了人的印記。真正自由的活動,是人對必然的認識和人的目的的統一體。
勞動(實踐)產品作為“為我之物”,“是真、善、美的統一。……人類的全部歷史就是一部化自在之物為為我之物的歷史,它所要達到的目標就是真、善、美的統一”[5]p77。自在之物化為為我之物,是在人類實踐的基礎上獲得真理性認識,這是“真”的;而以之指導實踐,使真理得到實現,體現了人的追求,符合人的目的和利益,又是“善”的;在這一過程中,人化自然打上了人的印記,人的本質力量、人的德性形象化了,成了審美的對象,因而是“美”的。人的勞動生產都是自然界和人、對象和主體的交互作用。因此,從人化自然的主體角度看,一切價值的創造都是人要求自由的本質的體現。就人類自身來說,則同時也培養了以真、善、美為理想的自覺人格。
(三)實踐與“人要求自由的本質”之發展。自由是將理想化為現實,是基于人的本質要求的可能性轉化為現實。但是,這一轉化的實現要通過感性的實踐活動,離開社會關系和勞動實踐,則無所謂自由。人在改造世界的實踐活動中,主觀和客觀、知和行交互作用,發展了人的本質。“人天生并不自由,但在化自在之物為為我之物的過程中,人由自在而自為,越來越獲得自由。”[6]p12這實際上說明了馬克思主義關于人的“要求自由的本質”。馮契在這里對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作了發揮,“要求自由不但是人的本質”,而且是人的“理想目標”。
人的認識的發展程度和人的實踐水平,決定人在每一個歷史階段所得到的自由總是相對的,人要求自在而自為的本質在特定階段的實現也是有條件的,是相對的。因為,認識的發展程度,總是表現為特定階段主客觀之間的具體統一,特定階段的實踐則體現為一定程度的自在之物化為為我之物。但是,“自由人的聯合體”的理想并不是無法達到的極限。馮契認為:“它是我們的理想、未來的目標,但同時也是普通人在革命實踐和日常生活中可以體驗到的現實的可能性和出于人性要求的結合。”[6]p330
一切價值都是人要求自由的本質的展現,“人類通過實踐和認識化自在之物為為我之物,就是人取得自由的過程”[6]p10,同時也是“人創造環境,環境也創造人”[7]p43的過程。基于勞動實踐的價值創造過程,包括人類自身的價值形成過程,應當從人的認識、道德、審美等方面來把握。不同的價值就形成了各自側面的特點和要求。但是,它們都根源于人類的實踐勞動,都是人的要求自由的本質的展現,是互相聯系的邏輯體系。
三、現時代合理價值體系構建之基石、特征和原則
通過對馬克思主義價值論的理解和自由視角的價值論研究,馮契對現時代合理價值體系進行了探索,提出“自由的勞動——合理的價值體系的基石”[6]p100,從價值與勞動實踐的考察中,概括出合理價值體系及其特征和基本原則。
(一)“人的本質”內涵延展。真、善、美以及功利等價值構成了統一的價值體系,認識的辯證法貫穿于其中,最主要的是兩條,即理想與現實的統一,天與人、性與天道(思維和存在)的統一。而勞動是這兩個統一的橋梁。對于人的本質,只有產生了馬克思主義的社會實踐觀點,才真正揭示出人的本質的內容。首先,人的本質在于能夠創造工具進行勞動,勞動使人與動物界區別開來;其次,人的勞動要有社會組織,而在生產勞動的基礎上,又形成了種種的社會制度;再次,隨著勞動生產的發展,人的理性也在社會實踐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理性使勞動越來越成為自由的勞動。
馮契把人的本質看做是從天性中培養成的德性,“亦即從人的nature中形成的virtue,這樣與動物區別開來”[6]p41。“Nature”一詞在廣義上,等同于自然世界或物質世界,此處意指“生命的基本特征或先天性格”,具自然屬性。“Virtue”是基于較高道德標準的思想和行為范式,通常置于較為寬泛的社會價值語境,以對社會共同的或者個體的“好”來估量,具社會屬性。人的本質是一個歷史發展的過程,這種發展過程即是個體由天性向德性的發展過程。人的自然屬性雖然有其來自動物遺傳的淵源,但隨著社會實踐(主要是生產勞動)的發展成為人的屬性。人的自然屬性與人的精神融為一體,已經社會化了。于是,天性發展為德性,最后被培養成自由的人格。
人的自然屬性與勞動、人的精神(理性)與自由是緊密聯系的,都體現了人的自由的本質,或者自由這一本質要求。人的自然屬性、勞動、社會關系總和,三者都與勞動直接相關,或是勞動的結果或是勞動的要求。人的自然屬性隨著社會實踐(勞動)的發展成為人的屬性實現社會化;人的勞動以及人的其他的現實活動有出于物種的自然需要、憑借已有的材料的被動的一面,但又是一種動力,因此,“人能抓住現在的活動,使自己成為歷史的火車頭”[6]p43,從而體現人的自由的本質。
(二)自由勞動是合理價值體系的基石。在對馬克思關于人的本質的深入理解的基礎上,馮契認為價值體系合理性是由自由勞動決定的,進而提出自由勞動是合理價值體系的基石。從社會關系總和來看人的本質,勞動必須有社會組織,社會組織需要規范,而遵循規范要求以人的自由意志為前提的自主選擇。社會活動中的交往,應該體現自由人格之間的交往。于是,社會關系也體現了人的要求自由的本質;而就人的精神(理性)來說,馮契援引馬克思關于精神掌握世界的四種方式,指出“理論思維的、藝術的、宗教的和實踐的四種精神活動”[9]P19都體現了人的要求自由的本質[6]p46。人類的精神活動與自由的勞動不可分割,“精神離不開肉體,精神力量不能脫離物質的基礎,自由領域(理性的自由發展)仍以必然領域(物質生產)為前提。而且,精神力量都要憑借相應的對象,憑借物質的媒介才能表現和發展”[6]p46。總的來說,馮契特別強調勞動之于自由的特殊意義,“理性要求自由的本質,正是在勞動中、在人際關系中、在人的感性活動中展開的,脫離了勞動實踐和社會關系,也就無所謂自由。自由勞動是人的最本質的要求。自由就是理想化為現實,達到主客、知行的統一,它始終不能離開社會實踐(首先是勞動生產)這一基礎”[6]p46。
因為,“人的本質特征在于社會勞動,在于通過勞動生產的社會結合,對自然界進行有目的的加工改造……化自在之物為為我之物的過程中,實現人的自由”[6]p49。而且,“人的類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覺的活動”[3]p96。理想通過實踐化為現實,即創造了價值。一方面,若事物的功能能滿足人的需要,合乎人性自由發展的要求,合乎社會實踐發展的客觀要求。“真正的價值總是合乎社會實踐發展的客觀要求的,因而是合理的。”[6]p99“所謂合理,就是合乎社會發展和合乎人的本質力量的發展。人的這種合理的要求和目的得到貫徹,就是自由。可以說,自由的勞動就是人的總的目的,就是貫穿于全部人類文化史的目的因。”[6]p100為了說明自由勞動和合理價值體系的關系,馮契提出了“動力的目的因”這一概念,他認為,“合乎社會實踐發展的客觀要求”,就是把作為“動力的目的因”具體化。目的的完成就是行動的結果,它內在于社會實踐,推動行動的展開。人類通過有“目的因”的活動創造文化,文化的價值體系就是以自由勞動為目的因的實踐基礎上形成的,自由的勞動是價值體系的最基本的東西。就“動力的目的因”來說,人的本身以及人所創造的價值,就是要求人的自由實現。所以,“各種不同的文化價值體系有差別,但一個價值體系是否包含有合理的東西,就看它對于自由勞動是否有貢獻。自由的勞動作為文化史的總的目的因,可以說是價值體系的基石”[6]p100。
“人類歷史就是一部使勞動成為自由勞動的歷史。”[6]p107將自由勞動作為合理價值體系的基石,主要說明了兩點:一是價值的實現要靠勞動(社會實踐),即理想化為現實這一基本途徑;二是實現人的自由是合理價值體系的衡量標準。這也昭示著合理價值體系,必須包括三個方面的要求:第一,合乎社會發展;第二,合乎人的本質力量的全面發展;第三,能使人從自在到自為、自發到自覺而達到自由。總的來說,馮契關于自由勞動是合理價值體系的基石這一論斷,“為克服價值論中的相對主義的懷疑論和形而上學獨斷論,建構科學的理想價值體系,提供了堅實的理論依據。也為克服人性異化,走向人的全面解放提供了方法論的指向”[10]。
(三)合理價值體系的特征和原則。自由勞動作為“目的因”,在人類的歷史過程中展開,經歷了若干階段:人創造工具進行勞動,開始與動物區別開來;進而習以成性,勤勞成為人的美德;再進而達到比較有全面的生產能力來控制自然,從而使勞動成為真正自由的。勞動展開的這一歷史過程必然同時伴有民族差異性,這是價值的時代性和民族性。從理想的角度看,人類社會不同領域各種理想組合成一個相互作用的理想體系,這種理想體系反映價值體系。理想是復雜多樣的,理想因人而異,也有時代、民族的差異性。人類的社會理想因時代背景和文化傳統的差異相異,這也說明不同的價值體系是一種客觀存在。合理的價值體系的合理性之表現評價,就是指合理價值體系的特征和原則。
從自由勞動方面來說,合理性在于價值體系對自由勞動的效用的提升,“一個價值體系是否包含有合理的東西,就看它對于自由勞動是否有貢獻”[6]p100。從理想方面來說,合理性則在于共同的社會理想,即作為“類”的社會的理想,同時也是個體的人的人生理想。“一個時代的合理的價值系統就是這個時代進步人類的最高理想,它是共同的社會理想,也是個人的人生理想。”[6]p126即:一是從個人的角度,人作為“類”的一分子的價值問題;二是作為社會集體,即社會主義、大同團結的價值問題。這兩個方面,可以概括體現為馮契提出的“社會主義和人道主義的統一、大同團結和個性解放的統一”,這就是價值體系的合理性,是真、善、美等價值構成的統一。
因此,合理價值體系必須具備以下幾個特征:第一,合理的價值體系應以自由的勞動作為目的因。自由既是歷史的產物,又是一個歷史發展的過程,是人在勞動、社會實踐中,即改造世界和發展自己的活動中逐步展開的。一切創造價值的活動都在于實現人的自由,個體方面是成就自由的人格,社會則發展成為自由的社會。第二,正確地解決不同歷史時期的天人之辯、理欲之辯和群己之辯。社會主義建設的順利推進,離不開對這些論爭做出符合時代要求的回答。在哲學理論基礎上,既要反對獨斷論、反對極端的個人主義,也要克服利己主義和相對主義。這樣,合理價值體系的原則就體現為:“自然原則與人道原則在自由勞動基礎上達到辯證統一;人的本質力量,亦即理性與非理性(情、意)的全面發展;自由個性和集體精神互相促進,以達到個性解放和大同團結相統一的理想目標。”[6]p126第三,合理的價值實現是廣義的理想化為現實,是共同的社會理想和個人的人生理想的統一。也就是說,“進步人類或人民大眾的真實利益是最基本的‘好,合理的價值體系所要達到的就是基于人民大眾的利益又合乎人性自由發展的真善美統一的理想境界”[6]p126。
結語
改革開放新時期,在思想解放的潮流下,商品經濟發展和市場經濟的確立,這是人的進一步解放的一個動因,而在價值觀領域卻出現諸多問題。馮契提出,價值觀的建設需要政治、經濟、文化、道德等多方面著手、協調前進,既需要當前社會實踐的總結,又需要對傳統進行科學的分析與總結,還要對價值觀革命的進程及經驗教訓作出總結。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構建社會主義價值體系,是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戰略任務。馮契在價值論方面的探索和貢獻,對社會主義文化發展來說,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培育來說,都是需要充分挖掘、合理利用的思想資源。○
參考文獻:
[1]馮契.哲學講演錄·哲學通信[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
[2]馮契主編.哲學大辭典[G].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2.
[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5]馮契.智慧的探索[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
[6]馮契.人的自由和真善美[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
[7]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9]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李振綱.化理論為德性——論馮契先生的自由價值觀[J].河北大學學報,1997(3).
責任編輯/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