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中的女性群體

摘要：范小青的長篇小說《女同志》刻畫了以萬麗為首的一群機關女干部的形象，為我們展示了現實政治場域當中女同志的成長過程。本文從女同志的生存現狀出發，挖掘她們內心的困惑與矛盾，展露女干部與官場中的男性群體剪不斷理還亂的依賴關系，可以看到在面對這些性別困惑與生存困惑時，范小青是以一個女人的視角來書寫一個女人對于政治的堅守與追求，挖掘“女同志”內心深處獨有的情感意識。

關鍵字：《女同志》；官場；性別意識

中圖分類號：D669.6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1-0004-02

從《女同志》的內容和主題上來看，講述了以萬麗為首的女性參與政治事業的故事。有人認為《女同志》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官場小說，它也并非純粹的女性主義小說。因為它既沒有專注于描寫官場的黑暗、權謀與沉浮也沒有對女性的心理意識、情感以及日常生活作詳盡的描寫，突出女性與男性等同的社會地位。而是將女性納入到中國社會主義政治體制當中，觀察她們的成長和心理變遷。正如王堯先生所說：“小說的動人之處恰恰是對在宦海中沉浮的人性的書寫。《女同志》的寫作消退了‘ 官場的皮相，放棄了結構重大沖突的企圖……范小青完成了對體制之中女性命運沉浮的穿透性的刻畫，逼近人性深處。”無論女性在政治機關中擔任著怎樣的角色，使用怎樣與男性相同的權謀和手段在復雜的政治體制下生存，一步步走向成功，在社會視野和女性自身的觀照下，她們在男性主導的政治場域有意或無意中展露了特有的女性意識。

一、《女同志》中性別意識分析

（一）女性官場生存法則與異變。

作為社會體制的一種存在方式，權力機關是一個紛繁復雜讓人解讀不盡的人生舞臺。女性社會地位的轉變，社會職能逐漸從家庭轉向了社會，甚至轉向了政治體系。女性從政不僅是沖破傳統女性角色的束縛對女性作為“人”的角色的發現，更是對女性社會個體內涵的肯定。范小青的小說《女同志》為我們描繪了在機關沉浮的形形色色的女性形象。縱觀小說，本文總結出女同志在政治事業當中脫穎而出的幾個要素。

首先，一個美麗的外表能讓女同志在男性占絕大多數的政府機關中大受歡迎。在小說當中，作者多次提到女同志的長相，穿衣打扮，妝容。這說明作者有意將女性美麗的外表作為官場女同志一個天生的優勢；其次，內涵和氣質共存的知識女性能獲得較多的機會。小說當中比較優秀的幾個女同志，如萬麗，陳佳都是具有高學歷的比較有涵養的女性。初入官場的陳佳，是一位極有品位的美麗的知識女性，研究生的學歷更是為她罩上了一層光環，剛到機關工作就倍受各方面的關注，仕途之路也較為平坦；最后是上級領導的賞識與引導，女性在機關工作中仍然屬于比較特殊的群體，你的進步與成長需要靠自身的努力，但更需要有上級領導的幫助與扶持。要想往上走，就得積極向領導靠攏。萬麗在省城學習時，遇到了吳部長，她挺身坐到了前排“坐在后排， 是沒有這樣的機會的。吳部長的目光里，總是含著無盡的鼓勵和贊許”小說中可以看出，女性要想在政治體制中有所作為，博取領導者的好感和支持，無疑是最便捷有效的道路。

女性的成功之道顯然是與男性完全不同的。當女性遭遇政治，女性無可避免的學會所謂的官場之道，女性意識產生一定程度的“異變”。原本純凈稚嫩的萬麗在官場一次次的挫折教訓變得圓滑精明，強烈的權利欲望使她人性之中的溫柔善良被殘酷激烈的競爭消磨殆盡，一步一步變成一個心越來越冷越來越硬的女區長，女總經理。萬麗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改變：“自己心里那塊堅硬的東西，繼續一點一點地在擴大，在擴大。她想制止它擴大，但她制止不住。”萬麗在初入機關時與周圍環境的不和諧并非源自她自我意識的反抗而是她女性意識當中的軟弱性。這是女性在這種體制內部行走的內心之苦和精神之困，她只能順從環境改變自身，從而產生“異化”，然而女性的順從、妥協和改變也是女性性格特征中重要的一個方面，表現了女性復雜的內心世界。

（二）“女強人”的困惑與矛盾。

女性從政，在當今社會已經不算是一件稀罕事，但可以看到女性依然生存在男性政治與社會傳統的夾縫之中，在社會對性別的指認與參照之中仍然處于一個尷尬的地位。小說最后， 萬麗的女兒丫丫對她說：“媽媽，我們老師說，萬總是個女強人！”丫丫老師給萬麗的這個“女強人” 稱號，不僅解構了男性官本位中所謂的“男女平等”，也將當代官場“權力與性別”之間關系赤裸裸的揭露出來。為什么社會中就沒有所謂“男強人”的說法呢？這其實是對女性變“強”一種陌生化的指認，女強人在社會文化中仍面臨精神困惑和矛盾。萬麗可以說是官場和商場中的勝利者，但是內心的道德尺度卻常常折磨著她。她是感性的、單純善良的，她的思維和行事作風缺少狠勁，這種性格對于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官場生活是不適宜的。譬如一時心軟向許大姐透露了向秘書長將在《省委內參》上發表反對平書記修路的文章，導致自己的大靠山向秘書長垮臺；譬如在一次重要的發言前夕得知女兒丫丫得了急性肺炎，便慌了神，哭著便要趕回去，毅然放棄了這個可以“一鳴驚人”的機會。不光是萬麗，機關里被看做是“鐵娘子”的女性往往在危急關頭顯現出女性優柔寡斷，感情用事的性格特點。市財政局經濟建設處處長李秋，號稱“蜘蛛精”，一把鐵算盤打得非常厲害，常常讓對手無可奈何，這樣一個強勢的厲害女人卻因為前夫婚外情而在機關里面嚎啕大哭；另一個權力追逐者余建芳，她在競選正縣長的關鍵時刻，理智卻被情感打敗，跑到醫院撲到去世的朱部長身上痛哭，于是她和朱部長的情感問題被揭露出來，仕途由此受阻。試想，余建芳作為一個從基層一步步走上來的女干部，她應該知道這樣做的后果，這樣不管不顧的行為是女性內心柔軟天性所導致的必然結果。在官場中，當女同志的理智與情感發生沖突時，情感必然是占了主導地位的，會為情感、家庭和婚姻而妥協。

女性自古以來就被認為應該是單純柔弱、善良多情的。“女強人”顛覆了這種傳統認知，因此便受到來自外部和自我的雙重的責問。尤其在面對自己內心的沖突時，越發難以決絕。在南州副市長的競選中葉楚洲承諾會為萬麗提供競爭者的軟檔“你得踩掉她們，自己才能上去，這個時候，可萬萬不能有婦人之仁啊！”要想進步只能踩著別人往上走。最終萬麗是否接受葉楚洲的幫助不得而知，但她至少明白了在官場中競爭和矛盾是終身相伴無法擺脫的，她將會在矛盾和沖突中不斷前進，這是她的宿命。

（三）女同志背后的男人們。

官場上的女同志依然是女人，只不過是被權力、地位、職務所遮蔽了性別的女人，她們在成長的過程中對男性永遠擺脫不了依賴。很多研究者認為《女同志》不是一部女性主義小說，因為以萬麗為首的女同志并沒有高揚女性的獨立意識，并沒有有意識的反抗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秩序，反而是認可它、維護它，希望男性能充當她們仕途上的救世主，她們渴望出現一個強有力的靠山，值得依賴的男性。她們不是自覺的女性主義者，只是一群有理想、渴望出人頭地的女人。范小青并不回避官場當中男性的主導作用，萬麗的進步離不開向問、康季平和葉楚洲等男性的幫助。

昔日的戀人康季平，不僅是她工作上理智上的引導者，又是她精神上情感上的慰藉者。從他寄給萬麗招聘通告開始，就一直在其身后為她設計職業生涯的藍圖，為她鋪平前進的道路。在她感到困惑和迷茫時他能及時出現，開導她鼓勵她。向問倒臺后，平書記對萬麗的拒絕和寒意讓她心灰意懶，感到前途無望，這時康季平出現了：“你不要再在辦公室呆下去了！他的口氣是決斷的，是毫無商量的，好像他是萬麗家長或者領導，萬麗的事情得由他決定，得聽他安排。”她仕途中最重要的“伯樂”向秘書長，居然是康季平的舅舅。萬麗沒有卓越的領導才能和交際手腕，她只是一個相對聰明優秀些的女性，女同志當中努力進取，聰明有手段的女性可不止她一個，是什么支撐著她的成功？在小說最后也為我們的疑惑找到了一個原因，在機關工作，能力的好壞高低是一個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背景和后臺關系，是男性權力的保護和支持。她的成功和進步與這些男性的幫助和引導有著巨大的聯系。女性在機關單位中所處的優勢與劣勢，情感的堅強與脆弱，仕途的成功或失敗，以及與男權政治之間無法言說的隱秘聯系，都被赤裸裸的揭露出來。

二、小結

80年代以后，女性題材一般都是取自婚姻與戀愛，女性在日常生活環境下面的呈現。而政治對于女性而言如同一個遠在天邊的殿堂，那里是男性的專屬地。《女同志》超越了以往的女性題材，表現女性在非常態的一個生存環境——官場中的狀態，體現出其女性意識的豐富性。正如作者范小青所說：“《女同志》就是一部女性的職場成長史，講她們對現實溫柔而又堅忍的反抗”。小說敘事的背后，實際上展現了中國社會主義制度下權力意志與性別文化的潛在抗爭，是對現存體制的一種反思。女同志終究是個女人，不管她們能力有多強，行事作風有多么強悍，在她們內心總是隱藏著女性特有的愛美，柔軟等天性。女性特有的情感意識將會伴隨她們走完她們的官場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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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陶露陽（1992—），女，彝族，云南文山人，云南大學人文學院2014級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