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的未來可能取決于三個T

丁學良

要 想使一個國家或者一個區域具有持續的發展潛力，具有持續的競爭力量，具有整體文明的上升力量，最根本的是要有三個“T”。

所說的第一個T，是技術（Technology），包括硬件技術、軟件技術，也包括管理。管理是技術的一部分，而且更為重要。看一個國家或區域的技術，不但要看產品，也要看投資、研究或開發的總量、比重，還要看效益。

ISS（系統科學研究所）的研究報告比較了2004年中國、美國在技術方面投資的效益，發現研究人員的總量（全職研究人員），中國有93萬人，美國有134萬人。研究方面的總投入，美國是中國的13倍。（詳見右圖）

在效益上，后者研發產生的經濟效益則是中國的12倍。

第二個T就是“人才” （Talents）。要有先進的技術，最重要的是要有人才。從第一個T的認識到第二個T的認識，是不容易的。1978年鄧小平剛剛復出，工作千頭萬緒，他提出“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抓教育和科技”，這是很有遠見的。當時中國都是花錢買設備，但買回來的設備太先進了，沒有人會用。鄧小平恢復了高考制度，沒有這，人才從哪來？

30年來，我覺得要提倡“開放改革”，因為沒有開放的前提，改革不到位，因為改革要有參照，要有觀念、信息的來源。中國作為“后發展國家”，要讓自己越改越良，觀念信息的參照是開放的前提，中國的國門只要是開放的，中國的改革一定會好；但如果把門關起來，一定不會改良。路越走越窄，代價越來越高。全中國過去30年都有不同程度的進步，但最大進步發生在對外最開放的城市。

想要有好的技術，好的人才，就要有第三個T――寬容（Tolerance），這才是制度性的東西。寬容體現在價值觀念、制度政策以及做事做人的方式，體現在層層面面。全世界的人才都有一個特點，一方面，腦子特別靈活，愛學習，喜歡提問題，喜歡挑剔。另一方面是破壞，創新就是破壞。有句非常經典的話說“現代資本主義最大的特點，就是每日每時都在進行創造性破壞”。這是現代經濟制度的生命所在，破壞是為了創造，且誰都不能夠壟斷這種創造性破壞的標準。

一個社會，一個城市，一個區域，一個國家，只有在制度、法律、政策、管理等層面創造一個穩定、寬容的環境，才能夠把本地人才的作用充分地發揮起來，才能吸引其他地區、社會、國家的人才到你這里成就事業。對創新有爭議時，能讓各種人才有最廣闊的事業領域，才會有越來越好的辦法。這一切沒有一個穩固寬容的環境是不可能的。

美國做的一項研究很有意思，在美國的中心城市找一些指標，比如東北部的波士頓，以波士頓為圓心，畫一個圈，300米范圍內，全世界最有影響的2000個科學家當中，有600個人在這里。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波士頓人，是別的國家、別的地區的。另外一個中心，就是硅谷。為什么這些地方可以吸引全世界的人才？就是能在吸引人才之后，讓他們有發揮創造力的空間。人才還有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流動率很大。只有在持續優化的環境，才能待下來，做出成果。

三個T中間，第一個T雖難，但相對爭議不多，要從第一個T邁進第二個T，就很難，人才要有很好的教育、創新、財政和工資制度，要有相應的回報，同時創新需要錢，屬于風險投資，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最難的是從第二個T到第三個T，這才是最根本的制度性的保障。19世紀以來，美國成為世界頭號強國。它經歷過很多次挑戰，但至少到21世紀初期，盡管它多次受傷，但卻把所有的挑戰都打敗了。憑借的是什么？是寬容。

希望每一個中國人，希望每一個有能力創造、保障、改進第三個T的人，都盡自己一份力量。我們這個城市，這個區域，這個國家，才會變得越來越有發展的前景，越來越有更加光輝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