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襲人

五年前的巴黎車展上，C-X75首發，見到一位捷豹工程師，也沒管他是誰，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滿腔熱情，徑直沖到他面前諂媚說：“你們有最好的技術，最好的設計，最好的發動機，我們等著捷豹趕緊出一臺超級跑車。”其實我想花言巧語套間捷豹的超級跑車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量產？雖然沒有得到答案，從他的眼睛里我看到共鳴和興奮，我倆四只手緊緊握在一起好一會兒。

20多年前捷豹的XJ220（維基百科搜：Jaguar XJ220）曇花一現得好可惜，近年來眼看捷豹一口口地緩過元氣，每推出一款新車其實都是一個時代的新車系，而C-X75分明有向XJ220致敬之意，這些信息交雜在一起沒法不讓人興奮，腦子里一陣陣地出現幻覺，覺得這幫英國人做得每一件事情都是在為重新打造一臺XJ220般的神車養精蓄銳，步步為營。直到看見F-Type，那時候滿腦子盡是春光無限好，感覺XJ220涅繫在即。

然而這個月我收到的下一款捷豹新車試駕邀請儼然卻不再是一臺跑車，它是XE，它是售價47.80-68.80萬人民幣之間，車長4672mm，四門，體型豐盈，尺寸標準的小轎車。你大概以為我失望了不，我更興奮了。這里的邏輯是這樣的：大家都在預測XE可能將會成為捷豹有史以來賣得最好的一款車，這也就意味著捷豹將有可能賺到公司成立以來史上最大一桶金，那就意味著他們會有足夠的資金來實現XJ220的春秋大業。當然這些都是我的幻想，但這樣想不過分吧？我就是懷著這個幻想，大腦皮層幾乎全程活躍地飛跨整片歐亞大陸，來到比里牛斯山南麓去試駕這臺XE的。我就是想看看XE究竟有沒有實力成就捷豹，使其在下一個十年里成為能夠和寶馬、奔馳分庭抗禮的豪華汽車品牌。你或許要問，就憑這款XE？在西班牙北部的山區轉了兩天共超過600多公里以及在Navarra賽道上開了整整7個整圈后，我心中自有答案，這就告訴你。

我們這次共試了兩種不同動力配備的XE，240匹馬力（177kW） 2.OT發動機的XE R-Sport和340匹（250kW） V6機械增壓發動機的XES，如果你—下子沒概念，可以這樣想：這兩臺車分別對應的是245匹馬力2.OT的寶馬328i（運動設計套裝版，43.60萬）和306匹V6渦輪增壓335i（國內只有335Li有售，60.78萬）。如果你再逐一對應各項參數，會發現XE幾乎像是照著3系的規格一條一條死磕出來的。從三款汽油發動機的排量、到功率、扭矩數據，再到8擋ZF自動變速器，接著到車身尺寸、重量，XE都與3系短軸版非常接近。所不同的是XE的前后輪距比3系寬了不少（前輪寬了7.1mm，后輪寬了引mm），XES的3.OL V6是機械增壓，幾乎全鋁的車身結構（鋁材質占75%），后懸架的鋼鋁混合集成式多連桿結構，這些聽上去蠻枯燥的數據和術語恰巧是它的德國對手身上所不具備的。當然這些都是浮云，一切要用駕駛感受來說話。

240匹版本的XE R-Sport是一臺非常稱職的操練化骨綿掌駕駛神功的好車，它的動力不多一分不少一毫，順暢地讓人稱奇，手腳毛躁的人也能把這款XE開出細膩的感覺來。因為這款2.OT的發動機感覺不到渦輪遲滯，也聽不到半點雜音，注門點到哪一個毫米的深度，動力就輸出到哪一個瓦特的級別；方向盤談不上重，又不輕飄，轉向卻有點德國人下廚一樣計較著每一克重量所帶來的口味變化。然而它又是很英國的一款車（盡管捷豹正在大量采用德國供應商的技術，從驅動、剎車到電子穩定及車聯網系統），在我印象里英國車就是有那么一種狡猾的功力，這款中間動力版本的XE無論從發動機還是排氣管的聲浪或者彎道里的犀利程度都無法叫你提起越開越快的興趣，然而它的轉向準頭之高，輪胎吸附地面能力之輕而易舉叫人說不上來的舒坦。整個試駕過程中大約有400km的里程是在這款XE R-Sport上度過的，我本來下車時是想吐槽的，我覺得它哪里都沒有錯，但也沒有強烈的個性色彩，聲音輕柔，全程沒有“哇點”。可最恐怖的是，當你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走過的這400km路，這里面狹窄的山路極多，路面更稱不上平坦，經過鄉村的時候更多的是豆腐塊大小的花崗巖鋪就的碎路，在所有這些考驗底盤、減震、降噪和個人以及車輛本身行駛功力的路段上，這款車居然讓你忘記路面忘記彎，好像一個飽經風霜的人，輕描淡寫還略帶風趣地幾句話說完講完一部自傳，乍聽起來沒什么感覺，回過頭來想想，越想越覺得厲害，這就是所謂化骨綿掌般，過招的時候被擊中也不知道，無痛無癢過了三炷香的功夫，開始背脊發涼渾身綿軟，雖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卻足以讓你回味無窮，大呼原來如此。

這招功夫在340匹版本的XES上就更明顯，以至于無需下車后再細細回味，而是在開車時就已暗香襲人。你要怪我說話暖昧？那就怪初嘗XES時竟然就是在比利牛斯山腳下的Navarra賽道吧。要知道XE并非為賽道而生，而Navarra亦并非考驗終極賽車的魔鬼賽道，可XE S配Navarra賽道加上我這個很久沒有在賽道上獲得真正樂趣的過氣偽車手，化學反應就這么意外地發生了。捷豹是目前為數不多仍然堅持使用機械增壓發動機的汽車生產商，XES就配備了一副機械增壓的V6發動機，動力從轉速上升之初就被機械增壓系統拉升幾個等級，一直綿延不斷直至大直道盡頭還不見衰退。我并不習慣大力剎車，可照習慣踩下去，車就很快降到過彎前的理想速度，沒有掙扎沒有輪胎在尖叫，連降兩擋的時候耳朵竟是分辨不出降擋的聲音，害我要去儀表盤上確認擋位，可就算這樣一個閃念，你仍然不會失去快速地打方向入彎的機會。你大概以為我開得很慢？真的不慢的，因為沒有突如其來的擾動需要處理，也沒有推頭，沒有側滑等狀況不斷需要修正，所以我全程都很有閑工夫去把注意力集中在賽道的更遠處，完全沒有騷擾地全神貫注于賽道的走線，入擋的時機和保持任何時候都不失去轉速；而我不需要處理的是突如其來的側滑，響胎，失去走線或動力，甩尾和糾結于抓地力的極限毫無防備地襲來。更意外的是XES的后驅特性明顯到在任何一個深不見底的彎角只要加深油門，車尾會立刻注入一股神力，幫你多救回至少5度的過彎角度，感謝捷豹工程師引以為傲的改良版鋼鋁混合材料多連桿后懸掛機構，他們在防止側傾和上下起伏上多下了一根副支架和兩個泄力效果明顯的橡膠墊圈的功夫，這一切竟然成就了我人生記憶中開得最快最順暢的一次賽道駕駛經驗，之一。最多有之二，但絕不會有之三。

而這些在現場讓我一度不以為然的駕駛體驗，卻讓我在之后的好幾天里陣陣回味，竟發現這是寶馬3系（或者4系）無法帶繪我的韻味。而這些微妙的小感覺，讓我多了幾十分文章最初提到的那股幻覺似的莫名興奮。首先，我很肯定捷豹是一家懂得如何生產并且調教超級跑車的公司，可惜超級美好的時光尚未到來；其次，我很確信XE是一款有運動功夫但卻很難被人察覺出來的四門轎車，而一旦這份暗香將來為更多的人所趨之若鶩，則一定能讓寶馬感受到久違的不安。但我不關心這個，我關心捷豹何時才能賺到足夠的資金去大筆揮霍在它的超跑復興計劃上。聽到XE的開發經費已然高達20億英鎊的時候，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