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在跳舞

鐘果倩

曾經，我雖不算最勤奮刻苦的學生，但也是按部就班，成績也能位列前茅。但進入高中后，或許因為我沒能及時緩過神來，缺乏適應高中生活的自主性，一系列接踵而來的挫折使我在這場為大學奮斗的學習之戰中，一開始便已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往后的高一、高二兩年，渾渾噩噩，我幾乎一無所獲。

有人把課桌上的書堆得老高，制造視線盲區，只是為了蜷縮在這自認為的安全區域玩手機；晚上熄燈后宿舍吵鬧并不停歇，手機屏幕甚至會亮至天明。那時候高考似乎離我們很近，但又似乎很遠。大部分的學生都還是沒能意識到這場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般的戰爭的殘酷，還在肆意揮霍著青春以及寶貴的時間。我，也是這其中一員。那時老師失望，同學嘲笑，家人焦慮，甚至我自己都不再對前途抱有希望。種種不利，在我的生活中筑起了一道堅固圍墻，擋住了光，讓我迷茫，卻無力推倒，只好繼續麻木。

我們高中的文科班每班有六十多人，直到高三前夕，我頭枕全班四十幾名的成績卻仍不知覺這是一個多么糟糕的狀況。我們學校文科班的升學率一直不高，選擇讀文科的大多是成績不好混日子過的人，連老師對我們也不抱太大期望。

快開學的時候，我們初中的班主任組織一次初中班級聚會。那位班主任是帶了我們初中三年的數學老師，也是我至今印象最為深刻的老師。記得那時候我正處于青春叛逆期，對老師講的話經常仵逆。他對我最為嚴厲，時常在上課時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訓斥我，或者是請我到辦公室“喝茶”。彼時年少，我對這老師反感無比，但如今想起才覺得更應該感恩，因為這世界上除了父母，本來沒有人有義務這樣對你諄諄教誨。

聚會上看到的初中同學并沒有多大改變，他們大部分人依舊留在本部高中就讀，只有我們少數幾個人離開了那里。看到他們如今依舊很優秀，而我卻這樣渾噩不堪，心里實在很不是滋味。在久別重逢的歡聲笑語間，我悄悄退出人群，一個人坐在了角落。

許是察覺出了我的異樣，或是從別人口中聽到了我的近況，班主任坐到了我旁邊，跟我說了一些話，大概是，初中的那個班里面，他一直認為我是最聰明的學生之一，失敗為何不勇敢站起來之類。

當時我聽到這番話，心里觸動特別大。別人或許會覺得這只是普通的鼓勵的話語，并不能體會到其中的能量與深意，但于我而言，能得到嚴厲的班主任的肯定，無疑像是被賜予了一把會發光的利劍，讓我終于有勇氣和決心破開圍墻的重圍，重新見著光明。

突然想起初三時的同桌，那個勤奮刻苦但十分內斂的男孩子。以前我心里其實不太看得起這樣的人，覺得只會死讀書，盡管他最后中考考了全校第一。而如今，再回想起曾經他的勤奮和努力，想起他拼搏的模樣，想起他的優秀，卻無比羨慕。他那種小小年紀就懂得為著自己的目標而不懈努力的人，其實身上一直都是閃閃發光的，只是以前我視而不見罷了。

聚會后回到家里，我閉著眼睛想了很久。我在心里對自己說，那就努力吧，試著努力去改變些什么，畢竟誰都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說為了父母也許有些牽強和矯情，但說為了自己總是沒有錯的。為了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未來不再那樣縹緲，我也該拼一把。

當你的意識強大到了一定地步，行動也會跟著出發。于是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我開始按照自己制訂的學習計劃，加入到早起晚歸的隊伍中。那樣的日子不能說有多么的了不起，至少是正常了。我重新把高中的課本翻了一遍又一遍，并做了大量的模擬題。

我們都應該佩服那些為高考而努力拼搏的人，因為無論我起得多早，在冬日的濃黑天色下或是夏日的微藍清晨里，走去教室自習時，我的前面永遠都會有很多健步疾飛的男生女生。他們那么早，走得那么快，就像一個人不顧一切地往前走，不是莽撞，而是沖向屬于自己的未來。也無論我熬夜學習到多晚，放眼望去，整棟宿舍樓，總還有那么些窗口透出微光。姑且不去管如此拼命的學習方法是否正確，至少這份勇氣和毅力，就足以讓人懷有敬意。

實際上，我跟大多數人一樣，也不是一個有很多學習方法的人。但是，經過一年的學習，我的進步也算是飛速。這大概也印證了勤能補拙的道理吧。在知道高考分數的那一天，我自己很激動，母親更甚，居然掉了眼淚，說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我考得那么好。我那次出乎意料地考了全班第一，是文科班里兩個上一本線的學生之一，另外一個是復讀生。

雖然搜腸刮肚地想過，我似乎真的沒有拿得出手的學習方法可以與人分享，但我特別想說的是：沒有任何一個時刻，比那時更讓我明白“努力就會有收獲”的意義，不管這收獲是大是小，上天總不會虧待愿意不懈努力的人。

如今，我走在大學校道上，常常會想起以前。當時，學校周末只給高三學生放半天假，我沒有像其他學生一樣選擇回家，而是利用那半天時間，獨自一個人站在教室走廊上背書，從下午到晚上，最后在校警提示的哨聲中，獨自走回宿舍。因為站了十個小時左右，腿又酸又麻，腳底走路時會有一種尖銳的刺痛，讓我不得不踮著腳走，像在錐子上起舞一般。我還記得，許多個夜晚，我抬頭就能看到滿天星光。

村上春樹寫過一個喜歡跳舞的孩子，在夜里練習跳舞，身披朦朧月色，如神的孩子一股。我想，努力的人都會是神的孩子，一直為自己的人生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