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頭疼的禮物

2016-03-11 20:44:55布里吉塔·赫爾南德斯

海外文摘 2016年3期

布里吉塔·赫爾南德斯

卡米爾連續(xù)3個圣誕節(jié)都收到愛人贈送的香水。但她根本不用香水，這讓她在每個圣誕節(jié)都有種微妙的負罪感?，F(xiàn)在，她終于承認：“我需要花點時間處理掉它們?！蓖瑫r，卡米爾也扔掉了公公婆婆送給她和愛人的酒瓶。“這些瓶子的確是我們房間中重要的一部分，這些裝飾會給人很舒服的感覺，但是我們的房間只有25平方米！”

把禮物原封不動地還給贈禮人？要不是收到的禮物太“差勁”，維吉妮也不會這么做。她是個40多歲，追求完美的漂亮女人。所有令她不滿意的禮物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扔進了標有“送人”標簽的袋子里。但她也不忘熱情地感謝送禮人，對方在送禮上犯點小錯，她也不會感覺驚訝。

“當我收到令自己不滿意的禮物，或者別人送我的禮物比我送給他們的更便宜時，”羅薩莉憤怒地說道，“坦白說，我真想殺了他們?！绷_薩莉，還有幾乎所有人都錯了……“禮物是愛的證明?！本穹治鰧W家薩塞繆爾·勒巴斯提艾曾在《心理》雜志采訪時這樣說道。拉瑪?shù)倌葢岩蔁o生命的東西也是有靈魂的。當然是有的，禮物用一種非常強勢的姿態(tài)回應了她。精神分析學家認為，“禮物成了每個人必要的開銷，也鞏固了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鄙鐣W家安娜·蒙扎爾說，“禮物是明碼標價的商品，它們會傳遞出一些信息，當然，如果禮物傳遞出的信息與收禮人的想法不一致，收禮的人就會感到沮喪。這就是禮物在我們和其他人的交往中扮演的角色。”如果羅薩莉感覺被欺騙了，那是由于她想得太多，希望送禮人通過禮物印證自己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一個仔細挑選禮物并值得別人用同樣心思去回饋的姑娘。醒醒吧，羅薩莉?，F(xiàn)在明白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形象與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還為時不晚。

他人即地獄

學會使用兒童坐便器，是西格蒙德人生中送出的第一個禮物。媽媽或爸爸，會對乖乖地使用坐便器的孩子說：“謝謝你，我的孩子”，然后獎勵他們。從學著使用兒童坐便器來取悅父母開始，我們逐漸學會取悅他人。從該隱和亞伯時期開始，我們就知道其他人都是自己的競爭對手。他人即地獄。但是我們總得和別人共同生活。

人類學家弗朗茨·博厄斯的觀察結果顯示，在19世紀末期美洲西北部的印第安社會，人們就開始組織起奢華的節(jié)日，這些節(jié)日類似于唐頓莊園的圣誕節(jié)。部落的首領們爭相送禮。禮物的多少體現(xiàn)了人們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社會學和人類學家馬賽爾·莫斯認真研究了這一習俗。他將這一習俗與居住在新喀里多尼亞的庫拉族人的物品交換習俗庫拉制進行了對比。在20世紀初期，莫斯得出了一套與社會習俗相關的理論體系——給予、接受、回禮的禮物黃金三定律。如果你違反了這個定律，則要為之付出代價。在一些部落，人們甚至要付出生命代價。因此，當冬季贈禮節(jié)夸富宴到來時，如果收禮人膽敢拒絕收禮，那么他從一開始就承認了自己是輸家。如果他不能遵守重謝的規(guī)則——送出的禮物必須比收到的貴重30%到100%，那他就只能與自由永別了——他將因債務受到監(jiān)禁。

如今，給予與收受的禮節(jié)并沒有改變多少。您的朋友吉姆在杜卡斯餐廳請您吃一頓晚餐。如果您失業(yè)了，那么回請他吃飯就會變得困難。于是，你們兩人都會心懷芥蒂?！岸Y物讓我們變成了負債者，”巴黎第九大學營銷學院院長瓦萊利·圭亞如是說道，“確切來說，就是背負人情。當你接受一份禮物的時候，送禮人期待的是一份品質相近，最少是價值相同的回禮。送出禮物的同時，要求一份回禮，成為了送禮的標準與習俗?！痹荆Y物通常被視為一種饋贈，從定義上來說應該是免費的?！斑@完全錯了，”瓦萊利·圭亞明確指出，“只有獻血或施舍給乞丐的東西才是免費的?！?/p>

圣誕節(jié)的勞役

如果沒有回禮，將會發(fā)生什么？沒有回禮，“你便向他人表現(xiàn)出你厭倦了現(xiàn)在的關系，或者想要打破這種關系。”為何贈送圣誕禮物的勞役至今仍有其光明前景？哲學家及社會學家吉爾·里波韋茲基認為：“禮物反映著如今的極端個人主義邏輯。”讓我們回到夸富宴或庫拉制的年代，是時，禮物通常是珍貴的物質財富或是其他象征富裕的事物，而禮品是否個性化卻不那么重要?！白诮虄x式的特點是非個人化的，”吉爾分析道，“然而此后，我們開始更多地考慮他人和自己。當今時代已不再像五月風暴后，崇尚違抗規(guī)則與傳統(tǒng)。過度消費的社會遵循現(xiàn)行的消費規(guī)則。圣誕節(jié)也因此變成了一次禮物的狂歡。社會構建了個體關系……禮物是不可或缺的，因為只要我們分享的是同一個社會法則，沒有時間與月歷，缺乏節(jié)日與生日，社交生活便不能夠運行?！边@便是著名的共同生活守則。

如何選擇好禮物？這是一個糟糕的問題，因為不是你選擇了禮物，而是禮物選擇了你。你的虛榮心悄然主宰了你選擇禮物的全過程，比如有人會選擇自戀型禮物（盡管我們還是愿意與真誠的人打交道）。馬蒂厄父母的朋友來為3歲的馬蒂厄慶生，并送給他一整套鉛制玩具兵，然而，這套玩具兵的尺寸卻恰好可讓他一口吞下。至于那些絕妙的石雕，作為禮物，不也是因為尺寸過于龐大，而不能被安放于家中么？第一年，一位女主人因為糟糕的良心作祟，邀請了一名遠親來家中共度圣誕，這位遠親到來時攜帶著一只爪牙畢露的丑陋的熊?！斑@是因紐特的雕塑，非常罕見?！边h親補充道。第二年，禮物變成了一只海豹。接下來的幾年也是如此?！拔覀兩踔敛荒軄G棄它們，每次他來做客時，我們還得把這些禮物從地下室里拿出來?！弊詰傩投Y物在送禮人眼中是如此完美，但在他人眼中卻并非如此。

后來，禮品清單應運而生，效果正如我們童年向圣誕老人說明心愿一樣。圣誕老人需要引導：“我肯定你會喜歡這些禮物的，你事先已經(jīng)告訴過我你想要什么了，所以我不會弄錯。”我的想法，你的需要，結合在一起便可創(chuàng)造驚喜。事實果真如此么？這種想法忽略了禮物反映著送禮人與收禮人之間具有特殊聯(lián)系的事實。代金券、禮品盒和支票改變了禮物的象征意義。在人類學家蘇菲·謝弗里亞看來，“這種形式的禮品更多顯示了一種商品價值。人際關系的價格也就因此變得清晰可見。”這樣，我們便對禮物價格心中有數(shù)。相應地，我們卻把母親教給我們撕去禮品價格簽的禮儀束之高閣。“在我們家，” 薇洛妮克感嘆道，“大家經(jīng)常采用這樣的送禮方式：把錢放在一起，集資贈送彼此一趟旅行或保健品。華美的包裝并非禮物必不可少的象征，它是無意義的。因此，我們總是選擇用這些錢購買更多的東西。”至于到底去哪里或購買什么，他們通常會在臉書上無休止地爭論，直至所有人都同意為止。

送禮的人送得高興，收禮的人也要收得愉快。然而，這卻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死锼沟倌劝l(fā)現(xiàn)表姐將自己前一年送給她的書送還給自己時，她要如何展現(xiàn)出良好的教養(yǎng)風度呢？弗朗索瓦每到生日或圣誕時，就不禁有些揪心。因為他知道，他的妻子在選擇禮物時又會犯錯?！罢O，沒辦法，”他說，“不幸的是，這讓我們兩人都感到痛苦?！泵娌桓纳厥障露Y物是一門嚴謹?shù)乃囆g。然而，什么時候我們才能坦白地說出“對不起，我不喜歡”呢？這里面存在著太多太多的問題。

該怎樣看待越來越流行的二手禮品呢？為了慶祝孩子出生，孩子父母的朋友到寄賣行購買禮品。孩子的父母說：“我們不知道如何掩飾我們的尷尬，但我們什么都沒說。”可是這位朋友認為這很正常，并不擔心孩子父母不快。正如蘇菲·謝弗里亞所說：“人們太計較禮物的價格?！睆凸诺亩Y品、享有盛名的品牌也無法抹去禮物的二手性質。

不要忘記那些勇于更換禮物的勇士。有時，送禮人會這樣許諾：“如果這個禮物不討你歡心，你可以來找我換一個。”一位母親總是這般說道，她有3個已經(jīng)成年的孩子，都很聽話。其他人則總是試圖掩藏他們在選擇禮物上的失誤。據(jù)Opinion Way（一家調(diào)查公司）2014年為電商平臺Price Minister所做的調(diào)查研究顯示，從12月15日凌晨1點到促銷開始，350萬商品被重新擺上貨架;51%的受訪者表示他們有過轉賣禮物的經(jīng)歷;男人們不想收到內(nèi)衣和襪子，而婦女們則不想收到家用電器。那么，大家最想收到的禮物是什么呢？一次旅行。多么簡單！

此外還有另一類人——無視社會傳統(tǒng)的新生代。當他們找不到東西要送時，就不送禮物。而且，讓他們接受禮物，他們總覺得是欠了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