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曼曼
(安徽大學,安徽合肥2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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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莉妹妹》中嘉莉的弗洛伊德人格理論分析
白曼曼
(安徽大學,安徽合肥230000)
摘要:根據嘉莉與兩位男性之間的交往情況和她表現出來的相應態度,運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的動力理論分析美國小說家西奧多·德萊塞的長篇小說《嘉莉妹妹》中嘉莉的內心掙扎及其人格內部各結構的沖突,詮釋小說中嘉莉這種愛情抉擇與她的人格發展之間的關聯性,得出嘉莉的兩段愛情是其人格的犧牲品的結論。
關鍵詞:《嘉莉妹妹》;弗洛伊德;焦慮;防御機制
西奧多·德萊塞是20世紀美國文壇上一位杰出的作家,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嘉莉妹妹》主要以欲望為主線,描述了女主人公嘉莉妹妹從一位農村姑娘變成紐約百老匯著名演員的整個過程,并對其生命沉浮中的種種心理變化進行了細致刻畫。小說不僅揭露了美國社會的貧富懸殊和道德淪喪,而且反映的道德觀念也一反傳統,因為嘉莉妹妹最終非但沒有為其墮落行為受到懲罰,反而卻紅極一時。
西奧多·德萊塞(Theodore Dreiser,1871-1945)是二十世紀美國杰出的自然主義作家,也是美國現代小說創作的先驅。他的小說《嘉莉妹妹》(1990)是美國文學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部作品。然而,自小說問世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這部作品被當作傷風敗俗的書而遭到封殺。小說的“不道德”名聲在很大程度上歸因于德萊塞所塑造的嘉莉妹妹這位主人公身上。[1]小說描述了來自鄉下的女主人公嘉莉妹妹在淪為兩位男人杜洛埃與郝斯渥的情婦后變成百老匯著名演員的整個過程。嘉莉妹妹最終非但沒有為其墮落行為受到懲罰,反而卻紅極一時,因此一些評論家認為這種道德觀念是一反傳統的。因此一些學者認為這部作品是消費主義的產物,而另一些學者認為它是女性主義的典范,卻鮮有學者研究小說中嘉莉妹妹做出選擇的背后動因。本文從弗洛伊德人格理論出發,剖析嘉莉面對兩段愛情時的抉擇,進而揭示這種愛情與她的人格發展之間的關聯性。
被譽為“20世紀思想界哥白尼”的著名的心理學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認為,人格是由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幾個方面構成的,他從潛意識、前意識、意識的垂直層次將人格結構分為本我、自我和超我。
弗洛伊德把本我看作人的原始沖動,各種本能及出生后被壓抑的欲望。本我是與生俱來的,是原始的欲望和本能,它所遵循的是快樂原則。自我是人格結構中的理性部分,是本我與超我之間的平衡器。自我是人格結構中的理性部分,它是現實化的本我,既要滿足本我的需要,又接受現實,防止在追求本我的過程中違反社會準則、道德準則和法律的約束。超我是從自我中發展起來的,道德化的自我,它是人格的最高層次和理想部分,它是監督和制約本我非理性欲望的檢查器,也是社會道德規范的內化和在道德教化與控制下形成的道德良知。
年僅十八歲的嘉莉猶如一個裝備尚不齊全的小騎士去神秘的都市探險。關于嘉莉對物質生活的渴望,從小說中對嘉莉初次遇見杜洛埃的描寫中略見一斑。當嘉莉初次遇見杜洛埃時,嘉莉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穿的摩登方格呢料子套裝,手上的好幾枚戒指,背心前面晃著的一根精致金表鏈,外加一雙檫得珵亮的棕褐色厚跟皮鞋上。在他那華麗的服飾映襯下,嘉莉覺得自己相形見絀,無比寒酸。在杜洛埃華麗麗的外表同嘉莉對大城市美好和繁華的憧憬的相互印襯下,單純無知的嘉莉覺得自己的未來也將在這美好的地方熠熠生輝。嘉莉妹妹的本我代表著她對金錢和物質生活的向往。這一探險為本我的蘇醒創造了條件。
同時,大城市的繁華使她眼花繚亂,她渴望著“精致的拖鞋和長統襪子,優美的皺邊襯衫和襯裙,花邊、緞帶、發梳、荷包”。[2]當她看到城里人擁有的財富、時髦和安逸時,妒忌的火焰在她心中的流淌。第一次在鞋廠找到工作以后,嘉莉對她那四塊半的周薪做出了種種美夢——買各種她夢寐以求的物品。可是,殘酷的現實很快就將絕妙的幻想打回原形。姐姐敏尼家捉襟見肘的生活,嘉莉在找工作的過程中的屢屢受挫都使得現實生活中物質的匱乏和嘉莉內心的需求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她對物質生活更加向往。當她再次遇見杜洛埃時,他那華麗的衣服、健壯的身體以及給她的兩張軟軟的十美元的綠鈔已經完全俘獲了嘉莉的心。嘉莉拿著這精美的綠鈔,享受著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快樂。
著名的人本主義哲學家和精神分析心理學家艾瑞克·弗洛姆(Erich Fromm)認為,真正的愛是愛的能力的一種表現,它不是被人喜歡意義上的情感,而是為被愛者成長和幸福所做的積極奮斗。由此可見,嘉莉并不愛杜洛埃。這一點在小說中也得以體現,“她實際上并不熱愛杜魯埃。她比他聰明。她已開始隱隱約約看出他的缺點所在......”。[2]此時嘉莉的自我已經無法在本我與超我之間進行平衡,在本我的強大驅動力下,自我不斷妥協、退讓,無條件地屈從于本我的擴張。在本我控制人行為的階段,人的行為服從本我,按本我遵循的快樂原則行事。不顧社會的倫理道德,追求本能的快樂滿足和快樂感受是它的唯一目的。于是,嘉莉就這樣從姐姐敏尼家出走,投向杜洛埃的懷抱并開始了她的第一段愛情——成為杜洛埃的情婦。這一出走表面上是嘉莉與姐姐敏尼分離,實質上是嘉莉與貧窮的決裂,與道德揮手告別,向著本我的快樂和滿足奔去。
弗洛伊德認為,人格中的自我、本我和超我是追求能量守恒定律定律的。健康的人格擁有強大的自我,自我受到來自超我的約束,同時也滿足本我的需求,三者如果能保持一種動態平衡,人格就會健全。反之,當本我獲得了過多的能量,自我和超我就必然失去能量,能量的失衡必然導致人格的畸形。嘉莉自身的大部分能量被本我操縱,以至于她不顧社會的倫理道德,追求本能的快樂滿足和快樂感受。杜洛埃也是一樣,他一味地追求快樂,自我向本我傾斜的可能性遠遠超過向超我過度的可能性。這段戀情是嘉莉和杜洛埃畸形的人格的發展的產物,因此建立在這樣基礎上的愛情也一定是畸形的。
在弗洛伊德看來,任何一個人的人格都不是自然地憑空構成的,而是有一個不斷變化不斷發展的過程。也就是說,人格的發展是人的“自我”對“本我”的了解和控制,是人與環境和社會關系的相互作用相互溝通的結果。在本我和超我的夾擊和人格三部分能量不協調的情況下,自我的機能便會失調,自我便進入了焦慮狀態。弗洛伊德認為“焦慮的發展,是自我對于危險的反應,及逃避之前的預備”。[3]焦慮在人格的發展和人格活動作用的動力狀態中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嘉莉是真的快樂嗎?一方面,杜洛埃為嘉莉購置美麗的衣飾,帶她出去玩樂,但是他只能在物質上給予嘉莉一定的滿足。隨著嘉莉逐漸融入大城市的生活,她的欲望也就越來越強烈。當嘉莉和海爾太太同游了華麗的高樓大廈和花園住宅以后,新的欲望即隨之而來。嘉莉對眼前與杜洛埃同居的生活開始不滿足了,她向往著能夠住到代表著更多財富的大房子里,同時也向往著一種更高貴的生活。嘉莉本我的欲望愈發強烈,而杜洛埃再也滿足不了嘉莉本我的欲望和需求。另一方面,杜洛埃無法滿足嘉莉內心的欲望。杜洛埃只是愛慕嘉莉的漂亮臉蛋,并不想跟嘉莉結婚,為婚姻所羈絆。每次嘉莉要求杜與其結婚時,杜總是許下種種諾言,而不愿意給嘉莉一個在當時對女人來說極其重要的妻子名分。因此,嘉莉違背了道德準則而成為“壞女人”。弗洛伊德認為,道德性焦慮源于自我對超我的服從關系,是自我由于對超我懲罰的懼怕所產生的感情,是一種負疚或者羞愧的痛苦感受。[4]這種不符合道德規范的道德行為所產生的羞恥感和負罪感,伴隨嘉莉的超我而產生。在本我和超我的夾擊下,嘉莉的自我進入了焦慮狀態。這種道德性焦慮植根于嘉莉的潛意識中,揮之不去。嘉莉“感到悲哀和擔憂”,內心在思索失去的是什么?
當杜洛埃推托嘉莉的結婚請求時,嘉莉“起初有些不安,有點焦急,要把他完全抓住,但是后來,就安心地等待著了”。[2]為什么如此想要內心寬慰的嘉莉卻要把和杜洛埃的婚姻等等瞧呢?因為此時的嘉莉見識到一個許多方面都比杜洛埃要高明的人——赫斯特伍德。赫斯特伍德外表溫文爾雅、舉止高貴,為人體貼入微、殷勤周到,他比杜洛埃社會地位高,更能滿足嘉莉的物質欲望也更會討嘉莉的歡心。面對赫斯特伍德的表白,嘉莉的“身心都極度興奮”。[2]事實上,嘉莉并不是真正愛赫斯特伍德,她只是迷戀赫斯特伍德優雅外表下的更加高檔物質生活。嘉莉本我對快樂和物質的追求以及自己對成為人妻的合法地位的執著要求使得她投入赫斯特伍德的懷抱。嘉莉以為自己找到了祛除這種道德焦慮的根本方法,但是當她得知赫斯特伍德已有家室時,她的美夢破碎了。她毅然決定和赫斯特伍德斷絕關系,可是卻被赫斯特伍德騙上火車,與赫斯特伍德逃離芝加哥。
人們在焦慮的警報響起時,都會做出相應的反應。根據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論,“在人格發展的動態過程中,為了應付、克服或順應這些外部挫折、內心沖突、個人局限、焦慮等情景,人們還必須掌握各種有助于人格發展的動力機制,如求同機制,防御機制等,使人格不斷向前發展”。[5]筆者認為,小說中遭受道德性焦慮的嘉莉試圖采取求同機制包括目標性求同機制和對象喪失型求同機制減輕焦慮。
目標性求同機制指向特定目標模仿或按照另一個人的某些方面去行動。首先,嘉莉努力學習有錢人的舉止打扮。在杜洛埃多次推托嘉莉的結婚請求后,她模仿別人的神態和時髦的小動作,學習梳理新發式,刻意模仿別人的優雅風度。小說中是這樣描寫赫斯特伍德斯特伍德第二次見到嘉莉時的情景的,“他所看到的這個年輕女人,已遠不是杜洛埃最初與之交談的那個嘉莉了,原先在服飾和姿態上的缺點已經不見了她漂亮、文雅,因不夠自信而非常靦腆……使這位男人群的一本正經的偽君子大為傾倒。”[2]弗洛伊德將這種向所渴求的目標進行模仿的行為稱作目標性求同機制。在嘉莉自我感到焦慮后,自我便發動防御機制擺脫焦慮。嘉莉通過模仿有錢人的儀表儀態,褪去自己的鄉土氣息,提升自己的魅力,讓杜洛埃抑或是更加富有的男性和自己結婚,獲取自己在城市一隅的合法地位。
對象喪失型求同機制指一個人如果失去了對象或不得不放棄他,他就會力求在她的自我中心中建立對象,把該對象的特點吸收到自身中來,以補償他的損失。[5]潛逃至紐約后,嘉莉和赫斯特伍德開始了新的生活。起初,嘉莉呆在家靠赫斯特伍德在外面賺錢養家,赫斯特伍德是這個小家的頂梁柱。可惜好景不長,幾年之后,赫斯特伍德斯渥的事業遭遇挫折,從此一蹶不振。而嘉莉自我中的這個頂梁柱的形象徹底喪失了,于是她不得不在自己的自我中建立起這個男子漢形象來養活這個所謂的家。嘉莉的道德性焦慮已經無法得到緩解而只能被投射到外在的現實世界。于是她開始四處打聽,到處找工作。最終,嘉莉登上了舞臺并大獲成功。與此同時,她和赫斯特伍德的戀情也伴隨著她的搬走而告終。
防御機制是自我對付焦慮的非理性形式,它們既為自我提供了某種保護,也多多少少對人格發展形成阻礙。但隨著人體生長發育,神經系統不斷完善,自我在處理各種內外問題的鍛煉中不斷成熟,不斷實現自身的發展,從而也最終使個人和整個人格不斷向前發展。[4]愛情心理學家Casler把愛看作是人格缺陷的基本反應,她認為“愛就是害怕失去獲得滿足的源泉”。嘉莉對愛情的需求是其滿足的源泉,是她人格缺陷的標志。嘉莉的兩段感情卻建立在她本我膨脹,人格畸形發展的基礎上。杜洛埃和赫斯特伍德都在嘉莉人格發展過程中起了及其重要的作用,他們間接性地幫助嘉莉采取某種防御機制消除焦慮并實現人格的完善,成為是嘉莉人格成長過程的犧牲品,因而這種建立在人格完善基礎上的愛情也必定是畸形的。
參考文獻:
[1]王蓉.嘉莉妹妹的新女性形象分析[J].山西農業大學學報,2007,(5):54-55.
[2]德萊塞.嘉莉妹妹[M].裘柱常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0.
[3]趙麗琴,石勤.精神分析的焦慮理論述評[J].北京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12):75-78.
[4]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欲望決定命運[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6.
[5]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心理哲學[M].楊韶剛,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