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國,李 妮
(華東交通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西南昌 33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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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優惠政策與民族群體性事件論析
張昭國,李 妮
(華東交通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西南昌 330013)
摘 要:在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下,國家對少數民族采取了特殊的優惠政策。這些政策安排促進了民族地區的經濟和社會發展,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催生和強化了民族意識,影響著國家認同的建構,并使民族之間產生了心理上的隔閡與矛盾。在民族群體性事件日漸增多的今天,民族優惠政策的復雜影響更值得我們關注和思考。
關鍵詞:民族優惠政策;國家認同;群體性事件
我國是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民族問題關系到國家主權和領土的安全,關系到國內社會和經濟的穩定與發展,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近年來,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發展,涉及民族問題的群體性事件日漸增多,且更具敏感性和復雜性。因此,加強少數民族群體性事件的研究,是維系民族團結和改革發展穩定大局的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
近年來,在世界范圍民族分離主義運動加劇及國內社會深刻變革的大背景下,國內部分地區民族問題不斷凸顯,出現了較大規模的由一定少數民族成員參加的、通過體制外行為對社會秩序產生一定沖擊和影響的民族群體性事件。與一般群體性事件相比較,民族群體性事件有其特殊的外在特征: (1)民族性。即參與群體性事件的主體或主體之一是基于民族身份而動員起來的,這些少數民族成員有著較強的民族意識,民族認同強烈,他們有著共通的語言和心理情感、行為方式和價值體系; (2)復雜性。民族群體性事件的產生誘因比較復雜,既有原初因素,即民族、語言、宗教等的差異;有一般性因素,即社會轉型的急速、交通通訊技術的發展;有現實的誘導因素,諸如經濟利益的糾葛和沖突;也有反應性因素,即民族意識和權利意識的增強; (3)敏感性。由于少數民族特有的主體身份、特殊的地理位置,甚至是事件過程中伴隨著的宗教狂熱,都使民族群體性事件具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
對于民族群體性事件發生機制,我國學者從不同方面進行了認識。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民族研究中心高永久教授在《論社會轉型期民族群體性事件的成因及其治理》提出了轉型社會的結構緊張——結構性誘因;相對被剝奪感的產生——潛在的不滿情緒;具體情境下的利益訴求沖突——現實的驅動等三個方面的誘因[1]。中央民族大學的董強博士在《當前我國民族群體性事件的特點與對策》一文中,提出了經濟發展差距和利益分配矛盾是根本誘因、國內多種政治因素與國外敵對勢力介入是重要誘因、民族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的不同是直接誘因[2]。
值得思考的是,很多學者都注意到,一方面,民族群體性事件其組織化程度一般比普通群體性事件高,并且有不斷增強的趨勢;另一方面,少數民族群體性事件,在民族自治地方和散雜居地區都有所發生,但主要發生在散雜居地區。據國家民委不完全統計,2006年56起民族群體性事件,僅江蘇省就發生13起事件,占事件總數的21.7%;只有9起事件發生在民族自治地方,占事件總數的15%。此外,發生在邊疆地區的民族群體性事件,又往往具有很強的政治性,極易被國外敵對勢力所利用,而帶有分裂主義的色彩。
從建國初期始,我黨一直提倡既要反對大漢族主義,又要“同時克服地方民族主義。”[3](P227)并且也制訂了一系列方針、政策,幫助少數民族地方的經濟社會發展,維護少數民族的正當權益。之所以出現民族群體性事件組織化程度強、內地多發、分裂主義漸強的趨勢,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筆者認為,我們長期實施的民族優惠政策所帶來的影響不容忽視。
從中國的情況來看,我國的民族政策可以分為三個部分:一是國家處理民族關系的基本原則,包括民族區域自治政策、民族發展政策、民族平等政策、民族語言政策、民族識別政策等。二是少數民族的優惠政策,是為解決少數民族與漢族的歷史差距,保證合理的社會參與。三是針對少數民族特殊情況而制定的特殊政策。
我國對少數民族給予優惠政策,一方面是基于馬克思主義民族平等觀的基本原則,“首先通過革命實現各民族在法律上的平等,然后在社會主義制度下通過對于少數民族的各項優惠政策,逐步實現各民族在事實上的平等。”[4](P102-103)另一方面,是基于民族地區的現實考量。由于經濟、社會和自然環境的差異,使得少數民族在文化、教育等方面表現出與漢族較大的結構性差別。作為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為引導民族關系的和諧發展,實現各民族共同繁榮,必須解決少數民族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困難,幫助少數民族地區改善發展條件,縮小與漢族地區的差距。
我國目前實施的少數民族優惠政策主要是集體性優惠政策,政策的內容涵蓋了經濟、教育、就業、干部任命等多個方面。第一,經濟方面,國家優先在民族自治地區安排資源開發和深加工項目,征收的礦產資源補償費優先安排在民族自治地區,建立對民族自治地區的生態補償機制。第二,教育方面,國實施的優惠政策具有普遍性的特點,即不同地區、不同民族、不同階層的少數民族學生都可以享受到教育優惠。第三,在就業方面,由勞動和社會保障部頒布并于2008年1月開始實施的《就業服務與就業管理規定》明確提出,用人單位招用人員,應當依法對少數民族勞動者給予適當照顧。另外,在國家公務員招錄上,《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務員法》第21條規定:民族自治地區依照前款規定錄用公務員時,依照法律和有關規定對少數民族報考者予以適當照顧。
歷史證明,我國少數民族優惠政策發揮了巨大積極的作用,不僅促進了少數民族地區社會和經濟的發展,縮小了民族間的發展差距,而且還保留了民族文化的多樣性,加強了各民族文化的交流與融合,對于民族團結和社會的安定起到了極大作用。然而,近年來,隨著少數民族社會經濟、文化水平的提高以及民族間流動的加強,民族優惠政策與國家認同之間的張力日漸凸顯,并使發生的民族群體性事件呈現出了明顯的外在特征。
“認同”原本屬于哲學范疇中兩事物相同時“甲等于乙”的同一律公式,后被詹姆斯和弗洛伊德移植到心理學領域。埃里克森在弗洛伊德的基礎上,進一步指出“認同”實際上是關于“我是誰”這一問題的或明確或隱晦的回答。在埃里克森的認同理論中,認同還不僅僅是個體的,而且是群體的、社會的。認同就是在人與人、群體與群體的交往中所發現的差異、特征及其歸屬感。隨著心理學科地位的提升以及認同研究的深入,“認同”概念開始廣泛運用于人文社科領域。
20世紀70年代,政治學領域誕生了“國家認同”這一概念。國家認同的重要性在蘇聯巨變、東歐解體引發的第三次民族主義浪潮中日益凸顯,并猛烈的沖擊著傳統的國家認同觀。國家認同,是指一個國家的公民對祖國的國家主權、歷史文化傳統、理想信念和道德價值觀等的認同[5]。在一個多民族的國家,與國家認同相對應的概念,還有民族認同的問題。民族認同是個體對與自己具有相同背景的同類個體或群體的一種認可。
學術界認為,國家認同與民族認同既相互聯系又相互區別。首先,二者相互聯系,民族認同是國家認同的基礎,國家認同需要在民族認同的前提下才能實現。在形式上,國家認同與民族認同具有相似性,二者都是內部成員對主體的認可;其次,二者又相互區別,國家認同與民族認同所涵蓋的范圍不同,國家認同既包括民族內部經濟、政治、文化認同,又包括主權、政權和其他國家對本國的認可,而民族認同只包括了前者;再次,民族認同民族認同的文化聯結來自于原生性要素的紐帶,如習俗、血緣、族源、語言等的共同性;國家認同則是一種基于政治合法性和意識形態的認同[6]。因此,國家認同相較于民族認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認同,帶有濃重的政治色彩。
正因國家認同與民族認同存在層次上的差異,我國學者多是論及了從民族認同走向國家認同的問題。他們認為,受原有民族認同的影響,少數民族慣于以民族作為感情投射對象而表現忠誠。這種思維模式使得現代國家的建立阻力重重。此外,民族認同加強了民族成員對本民族特殊身份和特殊利益的認知。當民族利益因與國家利益發生沖突而受損時,民族成員的國家認同就很可能減弱甚至瓦解。因此,將民族認同上升到國家認同是公民國家的必要任務。
對如何從民族認同走向國家認同,學術界提出了諸多對策,如加快民族地區經濟發展、改革民族地區的政治體制、縮小民族地區的文化差異等等。但不容忽視的是,民族優惠政策在因為語言、歷史與文化的特質,彼此產生的一種同類感情,并因而與其他族群有所區別的民族意識之外,人為的強化了人們的民族意識與民族群體的邊界。國家優惠政策帶來的實際利益,使少數民族成員更注重或著說是更清醒的認識到了自己的族體身份,并“使他們以一種各自獨處時完全不同的方式感受、思考并行動。”[7](P312)當自己所屬民族的利益或自己族體成員的利益受損時,如果發生群體性事件的抗爭,其組織化程度就會明顯提升。如2004年河南的“中牟事件”中,當兩個村莊的回、漢村民發生矛盾之時,臨近縣市的一些回族群眾紛紛串聯,前往聲援。這中間除祛回民相同的文化、宗教信仰因素外,他們共同享受的國家優惠政策也在一定程度上強化了他們的集體意識,從而使其群體行動帶有集中性和一致性。
民族優惠政策不僅強化了“我是誰”,而且忽略了“我在哪里”,從而在某種程度上延遲了少數民族國家認同的建構,而且在民族團結方面也有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各民族一律平等是黨和國家民族政策的基石,伴隨著民族政策的宣傳貫徹、經濟社會的發展、民主化進程的推進,特別是公平正義的社會建構提出以后,人們看待問題的“平等”意識越來越強。當前在少數民族與漢族之間、不同的少數民族之間、同一民族的不同地區之間,不同程度、不同范圍地對現行某些政策滋生出一種不平等的感覺。
總之,在中國,畢竟并不是所有少數民族都生活在落后地區,也并不是所有漢族都生活在優越的條件下,對此,我們應進行更深入的研究,以進一步完善我們國家的民族優惠政策。只有逐步地實現了在政策面前民族平等,以國家公民身份為基礎的國家認同才能逐步建構,也才可以避免頻繁出現的變更民族身份問題,也才可能避免一些民族分裂分子利用民眾民族認同強化和國家認同弱化來分裂祖國的行徑發生,從而維護邊疆地區的穩定和國家的統一。
參考文獻:
[1]高永久,左宏愿.論社會轉型期民族群體性事件的成因及其治理[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10(6).
[2]董強.當前我國民族群體性事件的特點與對策[J].黑龍江民族叢刊,2011(1).
[3]毛澤東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4]列寧全集:第2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
[5]賀金瑞,燕繼榮.論從民族認同到國家認同[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08(3).
[6]高永久,朱軍.論多民族國家中的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J].民族研究,2010(2).
[7][美]J.查普林.心理學的體系和理論:下[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On Preferential Policies for Minorities and Minority Group Incidents
ZHANG Zhao-guo,LI Ni
(School of Marxism,East China Jiaotong University,Nanchang Jiangxi 330013,China)
Abstract:In the regional ethnic autonomy,Special preferential policies for minorities are taken by China.These policies promoted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of ethnic regions,but also strengthened national consciousness which caused psychological barrier and contradiction between nations.Nowadays,ethnic group incidents are increasing gradually,and the negative effects of the national preferential policies are more worthy of our attention and thought.
Key words:preferential policies for minorities;national consciousness;group incidents
作者簡介:張昭國(1972—),男,山東濟寧人,博士,副教授,從事中共黨史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研究。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建國以來中國共產黨應對處置群體性事件的歷史經驗研究”(11CDJ008)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收稿日期:2015-11-18
中圖分類號:D08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313(2016)01-002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