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莉瑩
(中國政法大學外國語學院,北京 10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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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評論】
談馬修·阿諾德的《文化與無政府狀態》
賀莉瑩
(中國政法大學外國語學院,北京 102249)
馬修·阿諾德是英國維多利亞時期著名的批評家、詩人兼評論家,他的傳世之作《文化與無政府狀態》比較全面地闡述了阿諾德的文化觀念,表現出廣闊的文化視野和深厚的思想底蘊,讓他成為一名影響深遠的文化巨匠。本文力圖通過對這部作品的創作背景及內容的分析,探討馬修·阿諾德的創作動機,以及它給我們帶來的啟示。
馬修·阿諾德;英國維多利亞時期;文化的教化功能
《文化與無政府狀態》(以下簡稱《文化》)寫成于英國維多利亞時期,此時的英國正處于向現代社會轉型期,工業高度發達而文化卻極度匱乏。那時的人們惟利是圖,崇拜能提高生產力的一切工具;輕視文化,認為文化是不切實際的高談闊論,是“一知半解地擺弄希臘、拉丁那兩門死語言而已”。阿諾德以超出同代人的眼光敏銳地認識到了這一文化危機,深感社會人心渙散,缺乏凝聚力,面臨著無政府狀態的危險。在這樣的背景下,阿諾德提出了他的文化觀:文化,即對完美的追尋,“讓天道和神的意旨通行天下”。阿諾德反復強調文化教化民眾的功能,認為不能一味講究實效,還應追求精神上的豐富,追求美與雅、美好與光明,而這一切都必須依賴文化。文化能讓人擁有健全的理智,并以之行事。倘若所有的人都能按照健全的理智行事,那么社會就不會陷入盲目崇尚自由主義的無政府狀態了。在此基礎上,阿諾德提出了國家權威這一概念。
在書中,阿諾德把文化的觸角伸到了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對當時英國社會的具體問題,如自由貿易、人口增長、撤銷愛爾蘭國教等,展開批評,并批判了英國社會自由黨政治家及社會三大階級的某些缺陷,表現出強烈的關懷現實的情感,有力地回駁了論敵對他“不食人間煙火”的批評。[1]
在第一章《美好與光明》中,阿諾德借用斯威夫特《書之戰》中的比喻,將虛心學習、不斷自我完善的人比作蜜蜂,將狹隘自大的非利士人比作蜘蛛。文化凝練過程帶給人類的,即“美好與光明”。“文化”,在阿諾德看來就是甜美和光明,是對完美的探究與追尋,。而文化的敵人則是對“機械工具的信仰”。[2]“替工具手段做事的人,懷著怨恨做事的人,只能帶來混亂紛爭”,而“文化的視野超越工具手段,它憎惡怨恨……愿意讓美好與光明蔚然成風”。[3]
在第二章,阿諾德沿襲了第一章的討論,指出:由于人們“盲目信仰工具,缺乏足夠的理智光照,不能越過工具看到目標。”[4]為自由而自由,無政府傾向愈來愈明顯,所以他著重強調“國家”的概念。國家代表整個集體最健全的理智,必要時可以使用自身權威作用于全體國民。那么,誰可以代表國家的權威?阿諾德接下來分析了英國社會中的三大主要階級,發現這三個階級都不能代表整個社會。從文化的觀點看,他認為英國大多數貴族是野蠻人,保守無能,不思進步;中產階級是非利士人,惟利是圖,急功近利;勞工階層則是群氓,粗野而愚昧,撲騰在貧困和骯臟的生活之中。所以,阿諾德將希望寄托在這三大階級中少數的異己分子身上,他們追求完美,“一門心思地關注天道和神的旨意,并竭盡所能使之通行天下”。
在進一步查看和追溯無政府現象的根源時,阿諾德對比了“希伯來精神”和“希臘精神”這西方兩大文化思想傳統。他大力肯定了以《圣經》為代表的希伯來文化在社會的道德規范和約束方面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但同時又指出,“希臘精神”才是令人善于思考、追求知識的傳統,才能給予社會“理智的光照”,因此也是當時英國社會更加迫切需求的精神:“希臘精神的要義在于造就完人的沖動,它要將人的一切方面聯系起來,使之和諧發展,使各個部分都盡善盡美。”[5]因此,他真正的理想是要在希臘精神與希伯來精神之間達成平衡。
在最后一章《自由黨的實干家》中,阿諾德具體分析了當時社會的幾個問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說明他并不是空談的道德說教家,他的文化觀深深根植于現實中。
雖然阿諾德自己說,他的這部作品,“由于時世變遷及因此必然引起的觀念變化,其中有些內容已不再適用”,但我們在這部作品中卻可以發現與阿諾德相隔一百多年的當今中國的影子。經典之所以為經典,就是因為它所描述的在特定社會條件下產生的特定社會現象具有超越時空的普遍性,正如我們今天讀《高老頭》,依然會感覺其中的某些人物和情節仿佛就發生在自己身邊。在社會轉型期出現文化危機是一種思想常態,不為當時的英國所獨有,后來的法國和德國也經歷了同樣的思想困惑,今天的中國也正在經歷著。阿諾德把克服危機的使命賦予文化,認為文化能引導個體趨向理智與完美,從而促進整個社會和諧發展。他的文化觀肯定了文化的社會性功能,強調文化教化對個體發展的促進作用,但同時也有夸大文化改進人性作用的嫌疑。社會改良若不落實到具體的政治實踐上,單憑文化教導恐怕難以達到目的。阿諾德在書中處處表現出對革命的畏懼、對勞工階層集會的反感,不愿意承認階級斗爭的作用,使得他所設計的文化救世方案充滿了濃重的理想主義色彩。但阿諾德能在人人因工業化取得成就而感到自滿的情況下高瞻遠矚地倡導文化信仰,這種寬闊深厚的人文關懷直到今天依然讓我們受益匪淺。
宗教是阿諾德在書中除文化之外涉及最多的主題。他認為,宗教為人們設定了道德規范,引導人們在道德上趨于完美,而文化則幫助人們在理智上臻于完善。人性應當是個復合體,除了道德的一面,還應有智性的一面,這兩方面最理想的狀態就是相互理解、相互平衡。沒有文化引導的宗教信仰是盲目的、教條的,所以阿諾德強調希臘精神,它的“突出傾向是要找到事物之可以理解的規律,看清事物的本質和真相”。[6]而缺乏道德自律,希臘人所追求的完美就不會枝繁葉茂。這種將道德發展和智性發展相結合的觀點值得稱道,也非常適合中國目前的狀況。如果人們的生活中只有兩個重點——賺錢和道德關懷,理性的發展不受重視,那么世人就難以辨別對與錯,黑暗與光明,甚至要將黑暗當作光明來追求。
總體來說,阿諾德的文化觀有廣闊的視野和深厚的文化底蘊,他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認識文化的基本視野,至今依然散發出強烈的時代感。盡管他所提出的文化救世論有空中樓閣的性質,但他所設計的方案卻都是基于社會現實,有根有據。
韓敏中在譯本序中說,“阿諾德有意識地用反諷的口吻說話”,借以諷刺、挖苦和嘲弄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們。他的這種寫作手法不但加強了諷刺的力度,而且讓論述變得風趣幽默,有時會引發讀者會心一笑。如在第六章中他談到倫敦東區的凄慘景象時說,為了“讓自己挺住,不被這滿目瘡痍壓垮”,他“從《泰晤士報》上抄錄了一段文字,其字里行間充滿了最美妙的經濟學原理”,并且“一直帶在身邊”。[7]這段文字大意是說東區的蕭條“只是大自然最簡單的法則作用的結果”,就像是“沙漠短暫的春天已經過去……誰都怪不著”,仿佛社會的不景氣當局不需要負任何責任,阿諾德借此諷刺了自由貿易政策。這樣的反諷在書中比比皆是,令人忍俊不禁之余拍案叫絕。但也有學者認為:“《文化》酸腐冗長,滿紙盡是卡萊爾式的道德說教”,[8]雖然它是阿諾德最為有名的作品,但“無論對讀者還是對阿諾德本人來說都是一大不幸,因為它既考慮欠妥,在寫作上也不及他的其他作品”。[9]盡管學界對阿諾德的《文化》一書評價各異,它還是顯示出了頑強的生命力,在經歷了一個多世紀的洗禮后仍然熠熠生輝。
[1][2][3][4][5][6]馬修·阿諾德.文化與無政府狀態[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2.37.12.33.42.123.103.
[7]趙國新.馬修·阿諾德的“天人之策”[J].學海,2011,(3):43-47.
[8]趙一凡.從盧卡奇到薩義德:西方文論講稿續編[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9.25.
[9]雷納·韋勒克.近代文學批評史(第四卷)[M].楊自伍,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38.57.
【責任編輯:王 崇】
2015-11-25
賀莉瑩(1979-),女,陜西榆林人,講師,主要從事德語語言文學與比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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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6)02-007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