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省出生性別比失調成因及對策
——基于“五普”至“六普”人口資料的分析

彭德喬

(中共黔東南州委黨校，貴州 凱里55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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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州省出生性別比失調成因及對策
——基于“五普”至“六普”人口資料的分析

彭德喬

(中共黔東南州委黨校，貴州 凱里556000)

2000年以來的十余年間，貴州省出生性別比由基本正常快速變為高位失調，是在經濟、政治、歷史、文化、社會等因素綜合決定的男孩偏好驅動下人為干預所導致。應結合新情況，探究綜合治本之策，加強治理工作規劃，建立監管常態機制，加強社會保障體系建設，強化性別平等意識和切實提高婦女地位，構建先進生育文化。

貴州；出生性別比；失調

出生人口性別比是指一定區域一年內出生的男嬰數與女嬰數的比值。國際公認的出生性別比正常值范圍是103～107。出生性別比是一個穩定的人口指標，如發生重大失調，將滋生各種人口社會問題，影響經濟社會的健康發展，甚至影響社會穩定和人口安全。我國出生性別比失調始于1982年，2000年升至116.86后引起政府及社會高度關注，2010年再升至117.94。貴州省2000年出生性別比僅為107.03，是出生性別比基本正常的3個省份之一；但2010年迅速達到122.12，進入120的高位失調的重點省份行列。其出生性別比快速攀升的原因值得高度關注，進一步探索治理對策。

一、貴州省出生性別比失調的現狀特征

1、出生性別比失調出現晚、增長快、失調嚴重。從歷次普查數據來看，貴州省出生性別比2000年“五普”時僅為107.03，略微高于正常值，出現失調比全國晚近20年。2000年以后，貴州出生性別比就逐年快速攀升。據省計生年報數據，2001至2004年出生性別比分別為110.83、113.78、113.5、114.17，2005年1%人口抽樣時高達127，2008年達到峰值128后緩慢回落。2010年“六普”時，貴州出生人口48.17萬，其中男嬰26.48萬，女嬰21.69萬，男嬰比女嬰多4.79萬，出生性別比為122.12，高于正常值上限15.12。意味著每出生100名女嬰對應出生122名男嬰，屬嚴重偏高。比2000年上升15.06，比同期全國高4.18，在全國31個省份中排第9位，比最高的安徽低6.52，是出生性別比嚴重失調的省份之一。

2、各地區普遍失調，發展極不平衡。2010年，貴州9個市州出生性別比普遍偏高，其中高達120以上的達7個，最高的六盤水市達130.97。與2000年相比，各地區出生性別比都不同程度上升，其中銅仁、黔東南、黔南增幅在10個百分點以下，貴陽、遵義、安順增幅在20個百分點以下，畢節、六盤水、黔西南增幅超過20個百分點。因各市州地情差異，在出生性別比失調發生發展上極不平衡。如，黔西南2000年出生性別比為101.59，2003年即達到108；而黔東南早在1981年就達到107.32，與全國同步失調，2000年高達125.23。

3、出生性別比隨孩次遞增而快速攀升。出生孩次是嬰兒出生時在其家庭所有現有子女中的排列順序，對性別比作出生孩次觀察，能更詳細反映性別比失調狀況。2010年貴州出生人口中，第一孩、第二孩、第三孩及以上為的性別比分別為109.39、146.89、171.16，比2000年分別上升21.15、24.42、33.77；一孩性別接近正常值，二孩及以上孩次都嚴重高于正常值，其中，二孩比一孩高37.5，三孩及以上比一孩高61.77，比二孩高24.27。從生理角度來說，生育孩子的性別與孩次并無相關關系，這顯然是人為干預的結果。2013年全面放開二孩政策出臺前，貴州省具有少數民族身份或農村戶籍人口的一般都能生育二孩，故對一孩的性別干預相對少，但隨著生育空間的壓縮，二孩后的男孩需求明顯增強，人為干預也相繼增多。

4、出生性別比城鄉全面失調。2000年，貴州市、鎮、村出生性別比分別為105.53、112.41、106.84。出生性別比僅鎮發生失調。2010年，市、鎮、村出生性別比為114.84、121.81、123.24，分別比2000年分別增長9.31、9.80、16.40，出生性別比城鄉全面失調，且失調特征由鎮最高變成鄉村最高。這與近十年農村人口流動性增強后，被壓制的性別偏好和干預出生性別需求獲得釋放有關。這給出生性別比治理工作提出了新的挑戰。

5、青少年人口性別結構嚴重失調。2010年“六普”時，全省0-14歲青少年人口共877.82萬人，其中男性472.10萬，女性405.73萬，男性比女性多66.37萬，性別比為116.36。除0歲組外，0-14歲人口性別比表現出年齡越低性別比越高的規律，反映出貴州出生性別比偏高問題在過去十多年內日益嚴重的趨勢。若各年出生性別比持續偏高，當各年齡人口相繼進入婚配年齡時，將導致婚配性別比失衡問題，造成“婚姻擠壓”及大量次生社會問題。

二、貴州省出生性別比失調的原因分析

1、特定生產方式決定了特定的重男人口文化特質。受歷史、環境等因素的影響，貴州過去是我國著名的“老少邊窮”地區，目前貧困落后仍是最大省情。貴州地處西南高原，地貌以山地及丘陵為主，“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自然環境難以實行機械化、集團化耕作，大多以家庭為生產單位，進行體力型手工勞動。農業生產客觀需要具有體力優勢的男性勞動力作為支柱，男性勞動力的多寡影響著家庭收入和生活水平高低。這種生產力背景是決定男孩偏好的根源。特定生產方式下形成了重男特征的人口文化特質。

2、政策與生育觀念的變遷強化了男孩偏好。出生性別比失調程度與計生政策執行的嚴格程度往往呈正相關關系。過去，人們可通過多生來達到生男目的，出生性別比相對正常。20世紀80年代初以來，“一胎化”政策嚴格推行，人們的生育空間受到壓縮，性別需求被強化，而同一時期以B超技術為標志的性別鑒定技術在省內迅速普及，使得干預生育的技術手段變得更加便宜易得。但對于貴州而言，因農村人口和少數民族人口大量存在，絕大多數人均有二孩生育權，生育政策較其他省份相對寬松，以致2000年前貴州出生性別比保持正常。但近十年來，人們生育觀念發生了巨大轉變，即由“不能多生”向“不想多生”的轉化，單獨二孩、全面二孩政策遇冷即為證明。但盡管人們的生育數量觀發生了根本改變，但生育性別的偏好卻并未改變，甚至因不想多生而強化了男孩的需求。生育數量觀的轉變實際代替了人口政策的生育數量限制的強化效應，產生了不想多生、但必須生男的作用。

3、養兒防老需求及社會性別不平等的持續影響。2015年1%人口抽樣數據顯示，貴州65歲以上人口比重達10.20%，比2000年增長4.41。貴州社會養老保障體系建設水平嚴重滯后于老齡化進程，相關養老保障及服務體系遠落后于實際需求，使養兒防老需求得以延續。當前，居家養老仍是貴州主要養老形式。在男娶女嫁、從夫居婚居模式下，兒子主要繼承家庭財產，老年人醫、養、葬基本靠兒子承擔。女兒被視為“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的舊俗仍然保持，養兒防老成為生存需求。同時，社會性別歧視還實際普遍存在。例如，根據四至六次人口普查數據，1990年、2000年、2010年貴州0歲男嬰死亡率分別為4.77‰、53.21‰、13.35‰，女嬰死亡率分別為50.54‰、67.89‰、16.43‰；盡管男女平等已成基本國策，但受資源稀缺性影響，子女健康及教育的家庭資源投資多先男后女，在就業、升職等方面也面臨諸多性別歧視，致使女孩死亡率、輟學率及婦女失業率長期偏高于男性。女性社會參與低、晉升機會少、參政水平低、家庭地位弱等現象依然普遍存在。人們為規避未知的社會風險，避免子女在成長發展重遭遇不公正待遇，更愿意生育男孩。

4、歷史文化對性別觀念潛移默化發生作用。貴州是多民族省份，民族人口文化積淀厚重，具有根深蒂固的男孩偏好、兒女雙全特征，反映在道德、知識、民俗和制度上，具有廣泛的社會基礎，影響深遠。如，苗族視無后為“絕戶”，相信生死輪回的人們視其為因果報應；在侗族社區，社會生活具有集團化特征，注重以男主外為特征的社會參與，有架橋補路、“龍寶”“送瓜”等求子習俗，反映了人們生生不息的子嗣祈求。明清以來，封建統治者及土司勢力對各世居民族瘋狂盤剝和血腥統治，社會矛盾激化，戰火不斷，人口銳減。尤其是清代“改土歸流”以來，清政府對貴州少數民族實行武力征剿，不斷激少數民族得反抗，從而造成“誅苗過半”“人口十存二三”的慘狀。戰爭導致男性人口銳減，增殖人口和多添男丁成為客觀需求，并逐漸延續為民族文化心理定勢。盡管當前貴州人口增長類型及生育觀都發生了重大變化，但傳統人口性別文化仍然持續影響人們的生育觀。“文化墮距”理論認為，物質文化和非物質文化在社會變遷過程中的速度也不一致的，物質文化總是先于非物質文化，在物質文化的構成中，各部分變遷的速度也不一致，制度總是首先變遷，其次是民俗、民德，最后是價值觀念的變遷。文化變遷的滯后性決定了傳統人口性別文化至今仍通過影響人們的生育觀和生育行為，從而進一步影響人口的發展。

5、人為干預是導致出生性別比失調的最直接原因。干預生育性別手段一般有女嬰瞞報、溺棄女嬰、使用性別選擇技術等。隨著國家人口普查技術的進步和嬰幼兒落戶入學政策的寬松化，溺殺女嬰的法律后果及道德負擔加大，前兩種手段逐漸減少。性別選擇技術成為干預生育的最主要手段。性別選擇技術分為選擇性別的受孕術、胎兒性別鑒定技術、終止妊娠術。選擇性別的受孕術風險低，對孕婦傷害相對小，但技術難度大、費用較高，可使用人群相對狹窄。人們主要采用胎兒性別鑒定技術鑒定胎兒性別后實施手術引產或藥物終止妊娠(俗稱“兩非”)，從而避免納入計生部門采取相應結育措施，直到生育到男孩后才住院分娩及戶口登記。2004年以來，貴州各地各部門齊抓共管、聯手打擊“兩非”，查處打擊了大量“兩非”機構及人員。但齊抓共管方式下，部門責任不清，專項治理難以常態化。隨著人口流動性的增強，性別鑒定技術的更加隱蔽，監管和打擊查處難度加大，無論對施術者還是受術者，性別選擇都是低成本、高回報，使得“兩非”活動日益猖獗，治理難度加大。

三、貴州省出生性別比失調問題的治理對策

1、加強出生性別比失調治理工作規劃。出生性別比失調的治理是一項長期系統工程，盡管目前一些地區出生性別比已處于下降態勢，但主要是“治標”的結果。應將出生性別比失調的治理放到戰略高度進行長遠規劃，分步驟、分階段實施。應明確遏制出生性別比攀升、迫使其恢復正常、實現出生性別比自然平衡的時間表，建立相應的落實機制及檢查機制。充分發揮組織體系的作用，堅持黨委主導，政府主抓，發揮各部門職責，建立常態化工作機制及目標考核及責任追究制度。應對各項法規進行認真梳理、及時調整有出入、有沖突的條款，制定或完善有針對性的地方法規、方案，以及系列輔助性配套措施。

2、建立“兩非”監管治理的常態化機制。應結合導致出生性別比失調的直接原因，彌補醫療技術管理、孕情跟蹤上的管理漏洞，健全管理機制。在“兩非”專項整治上，加強對執行醫療保健機構許可準入和衛生技術人員資質認定的嚴格把關，強化終止妊娠手術、器械及藥品的管控，建立規范嚴格的審批程序。此外，切實加強從業資格審批認證、B超檢查登記、終止妊娠手術及藥品等的管理，完善相關申報審批程序和制度。建立對懷孕、引產、嬰兒出生及死亡等孕情的全程跟蹤監測，加強孕情檢查，鼓勵住院分娩，嚴格出生性別確認，明確嬰兒死亡、遺失原因和追究責任。落實孕情訪視制度、住院分娩制度優惠制度、出生性別登記復查制度、出生嬰兒死亡報告制度、女嬰死因核查和責任追究制度、對溺嬰棄嬰非法送養諸行為的舉報獎勵制度等。應強化司法、紀檢、行政監察部門的執法監督，保障群眾信訪、舉報、媒體曝光等監督渠道暢通。

3、加強社會保障體系建設。要在已經建立的初級社會養老保險和社會醫療保險制度基礎，逐步促進兩項基本社會保障制度全覆蓋，根據經濟發展和人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不斷提高保障水平。要對家庭養老功能進行相應修復，強化養老社會化力量的供給。要以社區為依托，健全社會養老服務體系，加強社區日間照料中心、托老所等設施建設，向老年人提供家務勞動、醫療保健、照料護理等家政上門服務。要以政府兜底為保障，統籌發展機構養老服務，通過政府保障的方式加強對三無、五保和失獨老人的養老服務，加強老年公寓、敬老院、福利院的建設。通過完善老有所養制度體系，逐漸削減家庭對男嬰的需求。

4、強化性別平等意識及提高婦女地位。在相關政策法規制定執行中，應強化性別意識，充分保障女性在生存發展及各類政治經濟社會等方面的平等待遇，加大對家庭暴力的執法力度，切實提高婦女家庭地位。提高女孩入學率，對女孩家庭提供入學照顧，對非義務教育階段的女孩受教育提供經濟支持。創造平等的就業環境，加強對就業招聘的性別平等監督，保障男女同工同酬。保護平等的政治權利，提高女性政治參與的熱情與能力。持續加大對女孩家庭的幫扶力度，加強對執行計劃生育的獨生子女戶和雙女戶的優先優惠政策的傾斜，加大貧困女孩家庭幫扶力度，推動計生養老保險等利益導向優惠政策向女孩家庭傾斜，創造女性成長生活的有利環境。保持“關愛女孩行動”等已實施的相關優惠政策穩定和持續增效，并不斷提高幫扶標準和力度，真正消除女孩家庭的后顧之憂。

5、構建先進生育文化。出生性別比失調的根本原因是生育文化所決定的男孩偏好，必須著力于從根本上構建先進生育文化。生育文化，是人類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逐步形成的關于婚姻家庭、生育、節育等活動的思想觀念、價值取向、知識能力、風俗習慣、倫理道德和行為規范。包括了男女平等、生男生女一樣好、女兒也是傳后人等科學、文明、進步的生育觀念，依法婚育、優生優教、生殖健康等為特征的生育行為，以及相關知識和技術等。生育文化的構建是一項長期系統工程，有賴于建立勢大持久的長效宣傳機制，營造一個利于女孩成長的社會環境；有賴于對各區域生育文化展開深入研究，對傳統生育文化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充分吸收一切外來先進生育文明成果；有賴于加強普法工作，提高公民法制意識，內化為生育行為準則，為治理工作創造良好法制環境。

結語

人口問題的本質是發展問題。貴州出生性別比短期快速攀升，究其原因，是特定生產方式決定了其重男人口文化特質，政策與生育觀變遷強化了男孩偏好，養兒防老需求及社會性別不平等持續發生影響，歷史文化對性別觀念潛移默化的作用，多因素共同決定了人們的男孩偏好，并在男孩偏好作用下采取了人為干預措施，導致出生性別比快速攀升。應進一步強化治理，加強工作規劃，建立常態機制；同時，積極探究治本之策，加強社會保障體系建設，強化性別平等意識和切實提高婦女地位，努力構建先進生育文化。

[1]貴州省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領導小組辦公室·貴州省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Z].中國統計出版社，2012.

(責任編輯：鄭朝彬)

Cause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Birth Sex Ratio Imbalance in Guizhou Province ——Based on the Research and Analysis of the Population Data from Fifth to Sixth

Peng Deqiao

(The CPC Qiandongnan Committee Party School, Kaili 556000,Guizhou ,China)

since 2000, more than ten years, than by the normal quickly into the high ranks of provinces of Guizhou birth sex imbalance, is in determining the economic and political,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and social factors such as the boy preference driven by human intervention caused. Should be combined with the new situation, explore the comprehensive fundamental policy, strengthen the management work of planning, construction of advanced fertility culture, establish the normal supervision mechanism, strengthen the consciousness of gender equality and the improvement of women’s status, strengthening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 security system.

Guizhou，sex ratio at birth，disorder

2016-09-15

貴州省委黨校2015年招標課題“貴州省出生人口性別比失調問題研究”(項目編號：15GZDXKTsh5)中期成果。

彭德喬(1981～)，男，貴州榕江人，黔東南州委黨校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人口社會學。

C92-03

A

1673-9507(2016)06-008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