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堂吉訶德是人們熟知的文學典型,對其解讀也是層出不窮。我們覺得,堂吉訶德最突出的特征是其幻想癥。在游俠小說影響下,他患上了幻想癥,且與其潛意識中的愿望相結合形成了獨特的性幻想,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展,最終因此導致了悲劇命運。
關鍵詞:堂吉訶德 幻想癥 癔癥
堂吉訶德是世界文學史上非常經典的人物形象,具有很復雜的性格,因此各個時代、各個國家的讀者對他的理解產生巨大分歧。起初,人們只把他當做一個可笑的瘋子。但是隨著對他認識漸深,讀者對他的性格愈有新的發現。英國小說家斐爾丁強調了堂吉訶德的正面品質。法國作家弗洛立安筆下的堂吉訶德是一位有理性、講道理的紳士。在十九世紀浪漫主義的影響下,堂吉訶德又變成一個悲劇性角色,情愿犧牲自己,一心要求實現一個現實世界所不容實現的理想。我們覺得堂吉訶德最突出的特征是他的幻想癥。
《堂吉訶德》一開頭就為我們介紹了堂吉訶德的身份、日常生活和家庭情況。堂吉訶德只是一個普通的紳士,他沉溺游俠小說,向往游俠騎士生活,并對之產生了不斷的幻想。“且說這位紳士,一年到頭閑的時候居多,閑來無事就埋頭看騎士小說,看得愛不釋手,津津有味,簡直把打獵呀、甚至管理家產呀都忘得一干二凈。他好奇心切,而且入迷很深,竟變賣了好幾畝田去買書看,把能弄到手的騎士小說全搬回家。”“可憐的紳士給這些話迷了心竅,夜里還眼睜睜醒著,要理解這些句子,探索其中的含義。”“他沉浸在書里,每夜從黃昏讀到黎明,每天從黃昏讀到黎明。這樣少睡覺,多讀書,他絞盡腦汁,失去了理性。”“總之,他已經完全失去理性,天下瘋子從沒有像他那樣想入非非的。”“這可憐家伙夢想憑雙臂之力,顯身成名,少說也要做個特拉比松達的皇帝。”顯然。唐訶可德在游俠小說的誘導下進入了自己的幻想世界,精神完全沉浸在幻想之中。
弗洛伊德認為,隨著愿望的各不相同,以及幻想者性別、性格和環境的不同,幻想也是不同的。一種是野心欲,一種是性欲。盡管文中這兩點堂吉訶德都有表現出來,但很明顯,堂吉訶德的野心欲是建立在性欲的基礎之上的。他按照他從騎士小說中看到的和他理解的游俠騎士的形象把一切都準備好后覺得有些美中不足。“他還得找個意中人。因為游俠騎士沒有意中人,好比樹沒有葉子和果子,軀殼沒有靈魂。”他給他的意中人取名為“杜爾西內婭·臺爾·托波索”,原型就是附近村莊一個很普通甚至嚇人的農村姑娘,在后文堂吉訶德的奴仆桑丘曾說過。這說明,他的幻想有原始性愿望的根基。
他把她幻想成一個公主,在日后的“游歷、戰斗”中將她作為自己的精神寄托,這個幻想出來的公主貫穿了整篇小說。“他接著又仿佛真是癡情倒似的說:哎,杜爾西內婭公主,束縛著我這顆心的主子!你嚴詞命我不得瞻仰芳容,你這樣驅逐我,呵斥我,真是對我太殘酷了!小姐啊,我聽憑你轄治的這顆心,只為一片癡情,受盡折磨,請你別把它忘掉啊!”性本能即在人的內心深處永遠追逐著最原始的沖動和快樂,在原始的本能中,由于它長期壓抑著人的本能,一旦本能爆發,宗教的約束無法與人的欲望相抗衡,甚至可以起到一定的負面作用,讓人產生對欲望更多的貪婪。
弗洛伊德大膽聲稱性幻想是對現實的不滿。這一頗具爭議的理論在堂吉訶德身上顯露無遺。性幻想是對“本我”性本能的追求。性本能是指與性欲和種族繁衍相聯系的一類本能,它的生物學的基本意義在于保持種族。而弗洛伊德更關注的是它在精神層面所起到的作用,他把性欲看作是人類“趨樂避苦”的一種方式,人們無不時刻追求著性欲上的滿足感。即便得不到身體上的滿足,也要從精神和心理上得到滿足。這便有了性幻想。他說道:“幸福的人從來不去幻想,幻想是從那些愿望未得到滿足的人心中生出來的。換言之,未滿足的愿望是造成幻想的推動力,每一個獨立的幻想,都意味著某個愿望的實現,或意味著對某種令人不滿意的現實的改進。
在他的幻想世界里,杜爾西內婭公主就是一個絕世美人,而他就是她的守護騎士。文中經常提到,“你們大家都得承認,普天下的美女,都比不上拉·曼卻的女王、獨一無二的杜爾西內婭·臺爾·托波索!誰不承認,休想過去!”而這一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固執為他帶來的是他的馬半道絆倒將他摔下和趕騾小伙的一頓好打。
堂吉訶德的幻想已經形成一種病態性的癔癥了。這可以說是幻想的自然延伸和發展。他躺在客店里破陋的床上胡思亂想時,瑪麗托內斯前來赴與騾夫的約會。“她穿著一襯衣,光著腳,用粗布頭巾裹住頭發,輕輕躡腳走進他們三人合住的屋子來找騾夫。”“他就去撫摸她的襯衣。那是粗麻布的,他卻覺得是最細軟的紗羅。她兩腕籠著些玻璃串珠,他卻以為是燦爛無比的阿拉伯金絲。”“可憐的紳士迷了心竅。他只覺得抱在懷里的是美麗之神。”由于他中了騎士小說的毒,無時無刻不在幻想小說中的場景發生在他的身上。
堂吉訶德的幻想還是固執的。他沉溺在自己的游俠騎士世界里無法自拔,此處舉一個小例子加以闡述。他模仿阿馬狄斯,在黑山做傷心人,做瘋子,做狂人。他叫他的奴仆桑丘把這件事回去告訴他的公主杜爾西內婭時,在他介紹杜爾西內婭后,桑丘揭示了這位幻想中公主的真實身份。“我可以告訴您,她會擲鐵棒,比村子里最壯的大漢還來得。天哪,她多結實!身子粗粗壯壯的胸口還長著毛呢!哎呀!我的媽!她中氣真足,嗓門真大!”盡管被桑丘揭開杜爾西內婭的真實身份,可是在堂吉訶德眼里她仍就是那個絕世美人兒,不管別人怎么說、怎么看。
堂吉訶德的幻想是復雜的,不單是對他“公主”的幻想,對騎士身份的幻想,還有在游歷過程中,他把風車當成巨人、客店當成堡壘、把奔跑的羊群當做在廝殺的軍隊、把一個理發師當成灰馬騎士等等。
堂吉訶德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一方面在他不去想游俠騎士的事情的時候,他是一個理智精明的人。另一方面當他陷入這個情境里面后,整個人就是瘋瘋癲癲的,這種幻想越積越深,最終帶領他走向悲劇。“他發燒不退,一連躺了六天。也許是打了敗仗,氣出來來的病,也許命該如此。”“憂郁是他致命的根源。”就這樣他結束了他的一生。但最后,堂吉訶德從他自己幻想的騎士夢中醒悟了過來,在自我與超我的斗爭中是取得勝利的。
超我,指人格最文明最道德的部分,它代表良心、自我理想,按照至善原則,指導自我,實現自我,達到自我典范或理想的實現。在其他人看來,堂吉訶德的所謂騎士生活是滑稽可笑的,但在他眼中這是他畢生的追求。他的騎士精神是鋤強扶弱、替本鄉增光,守護他的公主,掃盡天下的黑暗,這是一個光榮而偉大的夢想,只是堂吉訶德所處的時代和他自己能力并不能使他實現這個夢想,要是能夠實現他的夢想,堂吉訶德就不是一個令人發笑的“瘋子”而是一個英雄了。
自我,指人格中的意識結構部分,是來自本我經外部世界影響而形成的知覺系統。它代表理智與常識,處于本我與超我之間,按照現實原則,充當仲裁者,監督本我,適當滿足。自我是外部東西與內部之間、本我與超我之間的過濾器。在文章最后,堂吉訶德有所醒悟,他所做、所想、所堅持的就是一個笑話,一個夢。
在他彌留之際,在神父、學士、理發師面前他宣布他不在是堂吉訶德·臺·拉·曼卻了,而是為人善良、號稱‘善人’的阿隆索·吉哈諾。他咒罵那些騎士小說。“現在知道那些書上都是胡說八道,只恨悔悟已遲,不及再讀些啟發心靈的書來補救。”“那些胡扯的小說真是害了我一輩子。”他也不許外甥女嫁給讀過騎士小說的人。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經從他騎士夢里醒悟了,他看清了現實。在另外在他的遺囑中,他向桑丘道歉,結算他曾許下給桑丘的東西。結清給管家媽的工錢,還要另外給一些,可見現實中的他真的是一位善良的人。
現實中的堂吉訶德是一位善良、理智的紳士,可在他自己構造的騎士夢里,他就是一個糊涂、固執有精神幻想的“瘋子”。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有所醒悟,對他來說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不幸。他不是帶著幻想離開的,他最終面對了現實。所謂的游俠騎士都是假的。但要是他不醒悟過來,帶著他的騎士夢離開也是可以的,好歹是一個光榮而偉大的夢想盡管這個夢并沒有實現,但對他來說也只是有些遺憾和煩惱,卻不至于這么殘酷。
參考文獻
1.塞萬提斯著,楊絳譯:《堂吉訶德》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
2.弗洛伊德著,羅生譯:《精神分析引論·新論》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12
3.弗洛伊德著,車文博譯《弗洛伊德文集·癔癥研究》長春出版社,2004
(作者介紹:徐楠楠,常熟理工學院中文系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