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暉
(長江師范學院 政治與歷史學院,重慶 涪陵 408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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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文獻在歷史學本科專業教學中的作用
王曉暉
(長江師范學院 政治與歷史學院,重慶 涪陵 408100)
在現今大學歷史學本科專業教學中,無論教材還是教師的講解,都較多地依賴傳世文獻對歷史的闡釋,但是,要構建完整的、客觀的、鮮活的歷史原貌,出土文獻的作用也十分重要。金文、甲骨文、漢晉簡牘、吐魯番文獻、敦煌文獻、黑水城文獻及其他文獻就給我們提供了一條與各種傳世文獻相印證的史料體系,體現出重要的作用。
出土文獻;傳世文獻;歷史教學;印證
出土文獻是珍貴的文獻資料,是史學研究中基本的史料形式之一,是認識和研究古代歷史的第一手資料。一般來說,出土文獻主要包括青銅銘文、甲骨文、漢晉簡牘、其他寫本和印本、碑刻等。出土文獻史料內容繁富、體系完備、記載連續、系統性較強,具有極其重要的史料價值。在具體的研究和認識中,通過對考古發掘發現的各種形式出土文獻的鑒別和擇善,我們可以還原一部分真實古代歷史,了解古代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民族關系以及其他物質文化生活和社會風俗習慣,不斷地完善和充實古代歷史研究的理論方法和知識結構。
在大學歷史學專業教學中,結合學術研究的新成果,我們已經涉及到部分出土文獻在歷史認識中的作用,但更多的時候,往往主要依據傳世文獻來進行歷史認識和歷史研究。當然,現今大學歷史學專業教學中所使用的教材,往往要經過專家學者的研究、編纂,其系統性、準確性毫無疑義,對傳世文獻資料的運用準確合理。但是,教師在授課中必須要突破教材,緊扣教材不等于死搬教材,大學教學中,舉一反三、拓寬思維、開闊視野是必須的。因此,在很多時候,我們的教學活動要豐富,內容要有深度,而課本以外的大量出土文獻資料就不得不使用。
就傳世文獻和出土文獻來說,孰優孰劣曾被專家學者經年討論,如于省吾、錢存訓等先生認為出土文獻的價值優于傳世文獻,他們認為,長期在地下保存的文字資料,比如甲骨文,三千多年來原封不動,而古典文獻則往往會因為人為因素,出現錯訛[1]。那么,考古發掘而出現的出土文獻資料價值就會高于傳世文獻資料。而另外一些學者則不這樣認為,如高亨先生則認為,傳世文獻經歷代考訂糾正,明顯要優于出土文獻[2]。其實,無需深究孰優孰劣,王國維先生的“二重證據法”就已經明確了在歷史認識和研究中,兩者的相互作用和相互補充[3]。
相對而言,出土文獻會因為長時期埋藏于墓室、洞穴等地,或長時期封閉于一定的空間,因此較為原始地保存了其歷史面貌,無論經歷數千年或數百年。這些材料大多為當時人記當時事,雖然我們不能對其不進行鑒別研究就加以利用,但是其突出的作用卻是不言而喻的。有效地將出土文獻和傳世文獻結合,相互印證,對比研究,對比分析,將出土文獻的相關研究成果運用到大學本科歷史教學中,既是我們進行歷史研究的重要手段,也是我們進行大學歷史教學,教會學生學習、研究歷史的重要方法之一。
在大學歷史學本科教學活動中,幾類重要的出土文獻資料是不得不涉及的,本文將通過以下幾類資料來說明出土文獻與傳世文獻的印證關系,以此強調出土文獻在大學歷史專業教學中的重要作用。
1.金文文獻與先秦史學習
刻在青銅器等金屬器物上的文字稱為金文,或者叫銘文、鐘鼎文,這是我們今天進行先秦歷史研究的珍貴資料,早在漢代就已經不斷出土,被學者所研究利用。這些青銅器上的銘文,基本上是歌功頌德的辭文,但往往也會對一些重大歷史事件進行記錄。這些文字記載反映了西周晚期的政治和社會生活,是研究當時政治史的重要內容,而傳世文獻對這一時期的記載尤為簡略,所以對青銅器銘文的介紹和認識,必定會極大地豐富學生的知識。
1976年,陜西省臨潼縣零口鄉西周窖藏出土利簋,簋腹內底鑄有銘文4行32字。這32字的銘文雖然簡略,卻是有關武王伐紂史實的惟一文物遺存,價值、意義非凡。在利簋出土以前,由于缺乏實物資料,千百年來對商周牧野之戰的具體日期,史學界多有紛爭,歷代學者根據有關記載推算出的年代就有數十種之多,難以形成定論。利簋的出土,以其詳實的史實記載證實了《尚書·牧誓》《逸周書·世俘》等文獻中對牧野之戰的記載。因此,我們歷史學專業在講述先秦歷史時,不僅要對《尚書》《春秋》《左傳》《戰國策》等傳世文獻的內容進行分析探討,還要對反映這一歷史時期相關情況的金文材料加以利用,將《尚書·牧誓》和利簋的銘文結合起來,對周武王滅商的時間和具體狀況就有了準確的認識。
2.簡牘對秦漢史學習的促進
從戰國到漢晉時期,簡牘是重要的書寫材料,自19 世紀末以來簡牘的大量出土,極大地推動了對這一時期歷史的研究。戰國簡牘:1951年長沙戰國墓,出土竹簡38枚楚簡。1977年,在湖北隨縣戰國早期曾侯乙墓出土竹簡200余枚。秦簡:1975年湖北云夢睡虎地秦簡1155枚。2002年在湖南湘西州龍山縣出土秦簡36000多枚。漢晉簡牘:19世紀末20世紀初,瑞典、英、法、日、俄、德等國的探險家、考古學家、官員以“探險考察”的名義在中國邊疆和境內進行盜掘及購買活動,在樓蘭、敦煌、酒泉等處發現很多漢晉簡牘。1930-1931年,中國政府和瑞典聯合組成“中瑞西北科學考察團”,在內蒙古額濟納旗居延地區發掘出1 萬余枚漢代簡牘,這是居延漢簡的第一次發現,同時也是在這時期以前出土最多的一次。1959年甘肅武威磨嘴子漢墓出土東漢竹、木簡504枚,其中有《儀禮》469枚,這是在所發現的簡牘中現存第一部較完整的古書實物。 1972年山東銀雀山漢簡近5000枚,都是先秦古籍與古佚書,甘肅武威旱灘坡出土東漢醫書木簡92枚。1972-1976年居延漢簡的遺址又發掘19637 枚簡牘。1977年安徽阜陽雙古堆漢墓出土10多種珍貴古籍。1979年青海大通縣上孫家寨漢墓出土約400枚木簡。1983年湖北江陵張家山 3座漢墓中發現西漢早期簡千余枚。
式中:xq為需求某點X軸坐標值,m;yq為需求某點 Y軸坐標值,m;zq為需求某點 Z軸高程,m;xg、xd為已知點X軸坐標值,m;yg、yd為已知點 Y軸坐標值,m;zg、zd已知點 Z 軸高程,m;
在歷史認識中,有“漢承秦制”的傳統說法,但是,漢代制度是如何承襲秦代制度的,尤其是漢初的法律制度建設如何運用了秦代法制建設的成果,傳世文獻中的記載十分的粗陋,無法了解其原貌。而張家山漢簡的出土整理及其相關研究,給我們提供了豐富的證據來解決這些問題。在張家山漢簡中,有一些重要的內容,如《二年律令》《津關令》以及《秦讞書》等秦代簡牘文獻,不僅反映出漢代律法對秦代的承襲,還反映出漢代律法的初期演變和發展。
近年來,專家學者對這些簡牘文獻的研究積極開展,并取得不少研究成果,相關內容與傳世文獻典籍《史記》《漢書》《后漢書》《晉書》等的記載可以相互印證,極大地豐富對戰國到漢晉時期政治、經濟、軍事、法律、文化、醫學等方面的認識,從目前來看,在許多大學的歷史專業教學中,對這一時期的認識還沒有很好地借鑒對簡牘研究的成果,除了一些院校的研究生培養中涉及以外,很多歷史專業的本科學生對此一無所知。
對簡牘的認識和研究近年來再次出現重大突破。2007年, 湖南大學從香港文物市場上獲得秦簡,并開始進行積極有效的整理工作。其中能編號的就有2098 枚,部分內容在里耶秦簡、睡虎地秦簡中也出現過。2008年,清華大學獲得的戰國中晚期簡有2100 余枚。這批簡對于中國古代思想文化史的研究、對了解先秦時期歷史發展變化脈絡、認識中國古代尤其是先秦時期的社會形態以及政治體制等問題都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因此,將相關研究成果運用到大學本科歷史教學中,對學生知識和視野的拓展、創新思維能力的提高很有幫助。
3.吐魯番出土文獻促進南北朝隋唐歷史的認識
1959 年到 1975 年,考古工作者在新疆吐魯番地區的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兩地,共發掘清理了從晉到唐的墓葬四百余座,在這些墓葬當中,獲得大量珍貴文物、文獻,其中有 2700 多件漢文文書,西晉十六國時期的計有100多件,高昌王朝時期的700余件,唐朝時期的約1700多件。文書中的記年,最早是西晉泰始九年(273),最晚的是唐大歷十三年(778),前后歷時五百年。從20世紀七十年代以來,國家文物局組織一批專家學者對這批文獻進行了整理,出版《吐魯番出土文書》,后來,隨著考古范圍的進一步擴大,在以上兩個墓葬區以及洋海、托克遜等墓葬區和一些古城﹑洞窟遺址又出土了一大批紙質寫本文書。
吐魯番地區先后出土的文獻,主要是漢文,還包括古代突厥文、回鶻文、粟特文、吐蕃文等各種文字的寫本,時間涵蓋東晉十六國到元代(4-14世紀) ,其中主要集中在兩晉南北朝隋唐時期,這些文獻,涉及不同時期的政治制度(官制、行政區劃、政策、措施)、軍事(兵制、征戰)、社會經濟(經濟制度、社會生產、契約),文化生活(教育、隨葬衣物、奏疏等)、宗教發展等,有力地補充了傳世文獻的記載,由此也催生出一大批研究成果,并形成了“吐魯番學”。
4.敦煌文獻:從個案到整體的唐宋史認識
敦煌文獻一般來說是指發現于莫高窟藏經洞的寫本和印本文獻,但今天隨著研究范圍的擴大,又不僅僅局限在藏經洞文獻,所以我們也將其作為出土文獻的一個代表來認識。1900年,敦煌道士王圓箓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封閉在敦煌莫高窟第17號洞窟中的一批文獻,由此開始了中國學術史上的一段傷心史,也開始了中國考古學、歷史學、宗教學、民族學、文化藝術等多種學科研究的新時代。這批文獻總數約5萬卷,其中佛經約占90%,據文獻紀年,最早的是前秦苻堅元年(359),最晚的為南宋慶元二年(1196),主要集中在唐中期至五代宋初。由于歷史的原因,這批文獻目前分散在世界各地,國外如英國倫敦大英博物館、法國巴黎國立圖書館、俄羅斯科學院圣彼得堡東方研究所以及日本、德國、美國等國家。目前在中國的收藏主要集中在中國國家圖書館、甘肅省博物館、敦煌研究院、上海博物館、天津博物館、遼寧博物館等地。敦煌文獻以其豐富的內容,推動了對中國佛教史的研究,促進了唐五代宋初中原王朝政治、經濟、文化、民族等方面的研究,也推動了其與中亞乃至歐洲各國之間經濟文化交流的研究[4]。
今天,敦煌學(主要圍繞敦煌文獻和敦煌石窟藝術研究)已經成為融合諸多學科的交叉型學科,如蘭州大學等多所高校都建有敦煌學研究所來進行專門人才的培養。因此,敦煌文獻在歷史學和相關學科本科、研究生階段教學和唐五代宋初歷史研究中的作用越來越突出。敦煌文獻也成為從個案到整體認識唐宋歷史的重要史料。
5.黑水城文獻與夏、元史學習
黑水城文獻主要指發現于內蒙古額濟納旗黑水城遺址的文獻,涉及兩宋、西夏、元朝至明初。這些文獻不僅有漢文,尤其是還有西夏文、蒙古文等其他文字材料。對這一文獻的研究極大地促進對宋史、西夏史和蒙元史的研究,傳世文獻對西夏的記載極其簡單,而黑水城文獻中大量的西夏文材料,使西夏文不再成為一種死文字,也使我們對西夏歷史文化的認識迅速擴大。
黑水城文獻以西夏文文獻數量最多,約占總數的90%,這些文獻主要有:語言文字類,包括有關西夏文的字典、辭書、語音表等資料。這些出土文書,保存了多種西夏文法律文獻,有數十首西夏文刻寫的詩歌,有翻譯成西夏文的漢文典籍,有從漢文或者藏文翻譯成西夏文的佛典,是研究漢、藏、黨項等各民族進行佛教交流與文化交融的重要內容。
近年來,《俄藏黑水城文獻》《英藏黑水城文獻》《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日本藏西夏文文獻》等出版,以及中國社會科學院、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院、寧夏社會科學院等機構和學者的研究,極大地推動了西夏歷史和蒙元歷史的研究。對相關成果的認識,不能僅停留在研究生階段的教學和研究中,大量本科學生對這些成果的渴望度很高,因此,對這些內容在本科教學中的適度穿插必然有助于學生對相關歷史階段的全面和深刻認識。
6.明清檔案及其他出土文獻的作用
明清檔案不屬于出土文獻,但是其在資料的原始性上,同出土文獻的價值是一樣的,同時也為了便于敘述傳世文獻與出土文獻的對應,故將其進行簡單認識。
明清檔案包括內閣大庫檔案、軍機處檔案、內務府檔案、宗人府檔案、國史館檔案、清宮中各處檔案和清各部院衙門檔案等,主要為明檔、盛京舊檔、清檔。除大部分為漢文外,還有滿文老檔以及英、法、德等文字的外交檔案,共計超過1000萬件,這批檔案有著重大歷史價值,目前主要收藏在臺灣故宮博物院和北京故宮博物院檔案館。對這批檔案的研究,將對明清歷史的認識起到重大的突破。
除了上述各種代表性的出土文獻,保留至今的大量碑刻文獻也是出土文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比如摩崖石刻、墓志銘文、水事題刻、造像題記等,這些石質載體上保留下來的文字,往往具有強烈的時代特征,也具有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5]。近年來,《北京圖書館藏中國石刻史料匯編》《石刻史料新編》以及西北、西南文獻叢書等大量的資料中,這些內容極為突出。尤其是其中的墓志銘,近年來隨著《千唐志齋藏志》《唐代墓志匯編》《新中國出土墓志》等一大批墓志資料的整理出版,其中對個別朝代選官制度、官制,人物官職、譜系、家族,對人物軼事,當時的社會風俗、禮儀、經濟等的記載,內容豐富多彩,既能補史之不足,又能補相關文獻。
在大學歷史專業教學中,教材編寫和教師講解大多采用二十六史及其他傳世文獻資料。當然二十六史作為傳世文獻中最重要的史學成果,將中國歷史無間斷地記錄下來,自《史記》到《清史稿》,記載時限上起傳說中的黃帝時期,下至中華民國建立,這在世界歷史上也是獨一無二的。但是,傳世文獻的一些缺陷也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我們要進一步挖掘出土文獻的價值和作用。
從上述內容可以看到,這些主要的出土文獻給我們架構了一個無間斷的歷史記載:先秦(金文、甲骨文)—秦漢晉(簡牘)—兩晉南北朝隋唐(吐魯番文獻)—唐五代宋(敦煌文獻)—宋元(黑水城文獻)—明清(內閣檔案),同時,輔之以從古代以來保留下來的各種碑刻文獻、帛書、寫本印本等資料,涉及到各個歷史時期和人類生活的各個方面,將出土文獻材料與傳世文獻資料有機結合,不僅會提高我們對歷史的認識,更能從多個層次和角度為我們展現活生生的歷史畫卷,使我們的歷史認識不再單一和單調。
將出土文獻和傳世文獻相互結合進行利用,也是史學自身發展的需要。一方面,古人選擇善本進行閱讀和傳承,因此,歷代對這些典籍會進行認真校理,漢代及其后的隋唐、明清,都對古代典籍進行過大規模整理,因此,傳世文獻的意義、價值和作用是極其重要的。而另一方面,就出土文獻本身來說,也會因為形成目的、保存條件等情況的不同,出現在所難免的不足。因此,歷代傳世文獻與近現代出土文獻,應該是相互補充,相互佐證,而不能簡單地區分高下。
總之,在大學歷史學專業教學中,既要注重運用傳世文獻來進行歷史認識,把握歷史的整體性、系統性,即“自上而下”地認識歷史;還要注重出土文獻的作用,即“自下而上”地認識歷史,從而將歷史填充的有血有肉、立體豐滿、靈動鮮活,進一步豐富歷史認識。
(責任編輯:鄧遠美)
[1]于省吾.甲骨文字釋林[M].北京:中華書局,1979:4.
[2]胡厚宣.甲骨學商史論叢初集[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9.
[3]王國維.古史新證:王國維最后的講義[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4:3.
[4]榮新江.敦煌學十八講[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4.
[5]毛遠明.碑刻文獻學通論[M].北京:中華書局,2009:2.
The Role of the Unearthed Documents in the Teaching of History Undergraduate Course
WANG Xiao-hui
(Yangtze Normal University ,Fuling 408100,China)
In the modern teaching history from the university of undergraduate, regardless of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textbooks or teachers, more dependent on the master pieces of literature interpretation of history. However, to build a complete, objective and vivid historical appearance, the role of unearthed documents is also very important. Jinwen,jiaguwen, slips of hem, turfan literature, dunhuang Literature, heishui city literature and other literature provide us with various literature handed down from ancient times to corroborate the historical system, which play a major role.
unearthed literature; ancient literature; history teaching; verification
G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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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9719(2016)11-0060-03
王曉暉(1971-),男,甘肅武威人,歷史學系主任,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歷史文獻學與唐宋歷史。
2016-07-02
2016-07-24
重慶市2013年精品視頻公開課“歷史記憶與認識”課程(2013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