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基鳳
(貴州民族大學 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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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同時期清政府的善后措施
韓基鳳
(貴州民族大學 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摘要:咸豐四年(1854年)至同治十三年(1874年),貴州爆發了規模宏大的農民大起義,史稱咸同貴州農民起義。它是貴州歷史上規模最大、時間最長、參加起義的民族最多、范圍最廣、影響更深遠的一次農民大起義,具有明顯的反封建剝削壓迫和民族壓迫性質的革命斗爭,是貴州近代史上的極其光輝的一頁。筆者試著從咸同時期貴州各族人民起義概況、清政府的善后措施、清政府的善后措施對現今民族問題的啟示諸問題作探討,以此就教于方家學人。
關鍵詞:咸同時期;清政府;善后措施
貴州是個多民族的省份,有18個世居民族。由于地處云貴高原東部,土地貧瘠,交通閉塞,經濟落后,在清王朝封建統治下的貴州各族人民,生活十分困苦。雍正、乾隆時實行“改土歸流”后,貴州名義上廢除了土司統治,實際上形成了“土流并存”的局面,各族人民遭受流官和土司、漢族地主和本民族地主的雙重壓迫。地主階級對各族農民土地的掠奪、兼并日趨激烈,造成大量農民喪失土地,貧困破產,大批失去土地的人民只能給地主當佃農維持生計。
少數民族地區大量肥田沃土被屯軍侵占,官吏、地主、商人、高利貸者也以種種殘酷手段榨取財物,掠奪土地。農民失去土地,被趕進深山老林,所耕之田往往貧瘠不堪,收獲甚少,甚至挨餓受凍,有“當秋冬催比之際,有自掘祖墳銀飾者”[1]的悲慘境遇。在殘酷的封建統治和剝削下,貴州各族人民已經難以活下去了。“為盜而死,忍饑而死,等死耳;犯法可以賒死,忍饑則將立斃”[2],為了生存,農民只有奮起反抗。
咸同貴州各族人民大起義以1854年3月,楊元保首先領導布依族農民起義,揭開了太平天國時期貴州各族人民大起義的序幕,全省各地紛紛舉起義旗。1855年,張秀眉領導的苗族義軍起義、潘名杰領導的苗族農民義軍;1855年,姜應芳領導的侗族義軍;1855年,潘新簡領導的水族義軍以及土家族、回族的起義軍。
咸同貴州各族人民大起義具有明顯的特點:貴州各民族相互聯合、團結一致,相互呼應、支持,許多支起義隊伍的領導人層都是由兩個以上民族組成。在每支義軍隊伍中,既有少數民族,也有漢族。各支起義軍都與太平軍有軍事上的聯系,協同作戰,共同攻城,抗擊清軍及地方武裝。起義軍還實行耕戰結合,發展生產,保證軍隊供給。
各族農民軍東伐西討,南征北戰,給封建統治階級和外國侵略勢力以沉重的打擊,終于迫使清王朝不得不采取緩和階級矛盾的一些措施,如采取減免賦稅的政策,在新疆六廳暫免征收賦稅。在一些地區,暫停兵糧和當差應役的苛重苦役[3]。對于逃散外鄉的農民,動員他們回家生產,農業生產逐步恢復,并得到了某些緩慢的發展。
清政府為維持和鞏固封建統治秩序,極力推行各種措施以維護其統治。在政治方面:一是整頓吏治。貴州咸同軍事時期,清政府為了支付龐大的戰爭經費,不惜賣官鬻爵來增加財政收入。“官有定價,可以報捐實官與花樣……捐免驗看,捐封典”[4]等職,捐官之風盛行。當時朝廷中有識之士已經看到捐官之弊,紛紛上疏,清求考核裁汰。但是捐官越演越烈,甚至邊遠的貴州,也“分聚盈千累百之人員”[5],冗員成為貴州的一大負擔。咸同軍事戰爭結束后,清貴州當局決心整頓吏治,裁撤冗員。光緒三年(1877年)二月,貴州巡撫黎培敬一次就罷免降職候補知府、知州、通判、知縣等四十人[6]。岑毓英做巡撫時,下令裁遣貴州冗員一半,余下一半則規定“如有官聲平常、貪鄙浮躁及才具庸劣、文理不通者”“隨時察看甄別,斷不敢稍涉姑容”[7]清方對吏治的整頓,在一定程度上使清政府得以繼續統治。
二是禁苛索,寬糧賦。貴州征收錢糧,浮收勒折已成積弊。地方州縣每以正額外加增平數,名曰踩戥費。此外還有團捐、戶捐、丁糧等苛捐。咸豐六年(1856年)九月,清廷下令“將踩戥費各色永遠革除”[8]。清鎮“士民”曾請折征標準為每斗糧米折銀一錢五分,不加平色,“以后米價縱有低昂,糧價決無增減”[9]。光緒七年(1881年),巡撫岑毓英上奏清政府,征收秋糧田賦,由折征銀兩改為交谷納米,“產米之區,準收實米,其不產米及距城遙遠之處概照市價折征,聽從民便”[10],清政府從咸豐五年至光緒十五年(1855-1889年)曾先后十多次罷免貴州錢糧。廢苛捐,免錢糧,對減輕人民負擔和戰后社會生產的恢復具有積極作用。
三是清厘田土,招民歸耕。清朝統治者鎮壓貴州各族農民起義持續二十年,給人民的生命財產帶來空前劫難。據資料統計,咸同軍事時期,貴州人口從543559。人下降到3957000人[11]。人口大量死亡、遷徙的結果,使得大片耕地荒蕪,剩余田地增多。據唐炯記述,他督師入黔所經過的地方,百里之內“往往絕無人煙,田土大都黃茅,白骨填塞,業經耕墾者十不一二,其中半多絕產”。上述現象足可以說明咸同軍事戰爭后貴州出現的戶口凋零、田土荒蕪的嚴重事實,也為戰后清政府調整農村土地政策提供了便利條件。
同治十二年(1873年),貴州當局便成立善后總局,下設招耕局,頒布《清查田業章程》、《續定清查田業章程》和《招耕局章程》。由招耕局招集流亡農民歸業,發給耕牛、籽種、農具,恢復生產。并有組織地集中墾田種地,如平越州城于同治七年被清軍收復后,當地政府就將離散歸鄉的農民集合組成八十余個團,墾種州城附近的荒地[12];個人墾荒規定,“無論有主無主均準開墾,其收獲谷石準以七成分給耕戶,三成歸公”[13]。
在思想文化教育方面:
一是重修書院、義學、社學。在咸同起義被鎮壓之后,清政府立即著手恢復被破壞的書院教育。1873年,在咸同起義的中心地區之一—今黔東南州的丹寨已建立城鄉義學11所,重修了龍泉書院,光緒三年重修臺拱廳的三臺書院。與此同時,民辦書院、義學、私塾亦見增多,其中有不少是少數民族舉人捐資修建的。當然,從整體上說,清政府之要發展苗疆教育是為了鞏固邊疆,使少數民族“歸于王化”,鞏固清王朝的統治。客觀上使得貴州各族人民文化水平的提高,加快了貴州近代民族融合的歷史進程。
二是推行道德教化政策。這主要包括有:強化傳統忠孝觀念;反復重申宣講《圣諭廣訓》,推行鄉約教育;查禁小說,厲行文化專制等。通過這些政策,清政府加強了在思想意識形態領域的統治,但這些政策己不適應近代化的歷史潮流,也就無法挽救清朝衰頹的大趨勢。清朝統治者入主中原以后,非常重視利用以“三綱五常”為核心的封建倫理道德來加強對民眾的思想控制,并通過旌表、建祠、宣講等方式將其植根于民眾的思想與行為之中。統治者把封建道德教化提升到突出的地位,通過宣揚忠、孝、節、義宣講《圣諭廣訓》、查禁小說等措施激勵官紳士民反對農民軍,強化清王朝的凝聚力,從而維護和鞏固己經岌岌可危的王朝統治。
三是營盤等軍事防御設施的完善與侗族地區鼓樓的興建。在貴陽花溪一帶,營盤是非常普遍的,且大部分營盤都是咸同年間建造,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清政府對當地的統治。黔東南侗族聚居區,林立著許多大大小小的鼓樓與風雨橋,鼓樓也成了侗族的標志,有鼓樓的村寨,十有八九就是侗寨。通過追溯鼓樓的修建時間,又是以咸同以后最為普遍。如果說營盤的修建只是一種偶然,那么侗族地區鼓樓同期的林立就絕不是偶然。我們通過分析清政府的善后措施,咸同起義后,清政府加強了思想道德的教育,不僅各地興辦書院,傳統道德的溫習,各地傳統娛樂方式的復蘇,都進一步撫平人民內心的創傷,把人民的注意力集中到恢復生產發展,人民幸福的道路中去。
清朝統治者實行善后政策的根本目的只在于恢復和鞏固其行將沒落的封建統治。他們在調整政策,緩和社會矛盾,對人民作出某些讓步的同時,又對人民實行反攻倒算,加速對人民的控制和掠奪,從而大大抵消了“善后”政策的實際效果。
清政府的善后措施對現今民族問題的啟示
清政府的上述善后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地主階級與廣大農民階級之間的矛盾,對貴州近代社會生產的恢復和發展無疑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
一是人口增加,荒田漸次開墾。據資料統計,到光緒四年(1878年),貴州全省人口已達449.3萬人,已接近1851年的人口數543.6萬,比大起義結束時的同治十二年(1873年)增加了53.6萬人[14]。光緒十三年(1887年),貴州全省耕地面積已達到了2765萬畝,已經超過了大起義時1851年的田地總數(26854000畝)[15]。
二是社會經濟得到恢復發展。清政府推行“善后”政策,在黔東南苗族侗族地區取得了明顯成效。同治末年,貴州巡撫布告各地,不許地方官吏、土司苛派徭役賦稅。倘有“勒索滋擾,一經查出或就告發,即行照例分別參處究辦”[16]。光緒五年(1879年)又發文告,“嚴禁加收錢糧,以蘇民困”,“一切積弊概行革除”[17]。為了發展農副業生產,光緒七年(1881年),當地政府明令招撫流亡返鄉,將咸豐庚申年(1860年)政府強占古州、黎平一帶約七萬畝屯田悉數退還給原主耕種[18]。新開荒地,免糧三年,對于特別困難的農戶,則借給銀兩,購買耕牛農具。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會有反抗。咸同時期貴州人民大起義,就是在清政府的殘酷剝削壓迫下爆發的,通過分析清政府的善后措施,我們可以得到一些啟示。首先,要讓民眾吃飽穿暖,基本權益得到保障。但凡農民可以生活得下去,就絕不會走上反抗起義的道路。咸同人民大起義就說明了這一點,農民已經走投無路,反抗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現如今,我國民族問題矛盾重重,各民族間發展不平衡,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摩擦。政府應該放寬民族地區的治理政策,采取寬松、有序引導的措施,讓民族地區依靠自身優勢,走一條適合自身發展的路子。清政府后期,因為自身威勢的下降,不得已放寬了對貴州民族地區的治理,權利下移。很多少數民族精英分子掌控地方政權,對于本地的發展具有重大的作用。
通過一些地方的田野調查,我們知道在花溪的很多地方,營盤是非常普遍的。在進行歷史的追溯看,大部分營盤都是咸同年間建造。當地百姓稱之為“躲匪洞”,躲“長毛賊”(即太平軍)用的。當然這些都是站在清政府的立場看待。黔東南侗族聚居區,林立著許多大大小小的鼓樓與風雨橋,鼓樓也成了侗族的標志,有鼓樓的村寨,十有八九就是侗寨。通過追溯鼓樓的修建時間,又是以咸同以后最為普遍。如果說營盤的修建只是一種偶然,那么侗族地區鼓樓同期的林立就絕不是偶然。
清政府重視對少數民族地區教育的投入,培養了一批少數民族骨干分子,通過科舉考試,部分少數民族進入政府機構任職,為政府獻策獻力,擴大了少數民族的影響力。
綜上所述,清政府加強封建道德教化的各項政策措施,一方面,從短期利益來說,它確實有利于戰亂之后封建文化秩序的恢復和重建,加強了清王朝在思想文化領域的統治力量,是實現“同光中興”,延緩清朝統治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因素。但另一方面,在時代發生劇變,世界資本主義迅猛發展之時,中國舊的倫理道德、思想觀念己不適應時代發展的需要,必須改弦更張,然而清政府仍然著力加強,顯然是逆潮流而動,這就制約了中國近代新文化的形成,從長遠看來,對中國社會的近代變革是不利的。
注釋:
[1]范文瀾《中國近代史》。
[2]胡林翼《論東路事宜啟》。
[3]《貴州通志.前事志》。
[4]《咸同貴州軍事史》第一編第46頁。
[5]《黎文肅公遺書》卷十《撫黔奏議》。
[6][7]《貴州通志·前事志》三九第32頁,三九第53-54頁。
[8]《文宗實錄》第207卷。
[9]民國《清鎮縣志稿》卷十一。
[10]《岑襄勤公奏稿》卷十六。
[11]《貴州近代經濟史資料選輯》(上)第2頁。
[12]《平越直隸州志》卷九。
[13]《咸同貴州軍事史》第八冊第15頁。
[14][15] 梁方仲《中國歷代戶口、田地、田賦統計》第262,264頁。
[16]《古州廳志》卷三。
[17][18]《黎平府志》卷三(上),卷八。
參考文獻:
[1]范文瀾《中國近代史》。
[2]胡林翼《論東路事宜啟》。
[3]《貴州通志.前事志》。
[4]《咸同貴州軍事史》第一編第46頁。
[5]《黎文肅公遺書》卷十《撫黔奏議》。
[6]《貴州通志·前事志》三九第32頁,三九第53-54頁。
[7]《文宗實錄》第207卷。
[8]民國《清鎮縣志稿》卷十一。
[9]《岑襄勤公奏稿》卷十六。
[10]《貴州近代經濟史資料選輯》(上)第2頁。
[11]唐炯《援黔錄》卷三。
[12]《平越直隸州志》卷九。
[13]《咸同貴州軍事史》第八冊第15頁。
[14] 梁方仲《中國歷代戶口、田地、田賦統計》第262,264頁。
[15]《古州廳志》卷三。
[16]《黎平府志》卷三(上),卷八。
[17]劉桂林《咸同起義后貴州社會的變遷——以碑刻史料為中心的探討》,貴州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08年。
[18]趙宏章《貴州咸同軍事時期清政府的“善后”政策》,貴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1年第二期。
[19]劉援朝《明清以來苗族地區的教育發展》,民族教育研究,199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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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1-005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