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瘍科主要學術流派及思想探析

王　霄，柳越冬

(1.遼寧中醫藥大學，沈陽 110847；2.遼寧中醫藥大學附屬第四醫院，沈陽 11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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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醫瘍科主要學術流派及思想探析

王霄1，柳越冬2*

(1.遼寧中醫藥大學，沈陽 110847；2.遼寧中醫藥大學附屬第四醫院，沈陽 110101)

明清時期是中醫外科學發展的黃金階段，其中最具影響力的三大醫學流派——正宗派、全生派和心得派，在對待中醫外科學瘡瘍病的因機證治方面，有其各自的觀點。正宗派“審證求因，重辨陰陽”，主張“內外并舉，顧護脾胃”，采用內外結合的方法治療瘡瘍；全生派倡“陰虛陽實”之論，立“陽癰陰疽”之說，主張分清陰陽的屬性后再選擇不同的方法進行治療；心得派重視時邪致病，創“瘍科三部病機學說”，認為“外瘍實從內出”，主張“治外必本于內”的治法。三家學說各執己見，卻又相互滲透，并對后世醫家在對瘡瘍病的認識和治療方面影響頗深。

瘡瘍；醫學流派；學術思想；審證求因

瘡瘍，廣義上泛指一切體表外科疾患；狹義上是指發于體表的化膿性炎性疾病。中醫外科學在古代被稱之為瘍科，有其獨特的理論體系和治療方法。明清時期是中醫外科學發展的黃金階段，學術思想空前活躍，產生了許多學術流派。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外科三大學術流派分別為：正宗派、全生派和心得派。這三大派系在對瘡瘍病的理解上都有其獨特的見解，對后世醫家，乃至整個中醫外科學的發展都有著深遠的影響。筆者通過對三大派系代表醫家著作的研讀與整理，現將其學術思想總結如下。

1　正宗派

明代陳實功是正宗派的代表醫家。陳氏崇篤經旨，刻意求新，積前人之經驗與自己的體會，著成《外科正宗》12卷。書中所載理法方藥精詳周備，內外并重，既繼承了傳統外科學以針刀治療瘡瘍的特點，又強調以內治外的法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稱其為中醫外科學中“列證最詳，論治最精”之專著，對后世中醫外科學發展影響深遠[1]。

1.1審證求因，重辨陰陽陳氏認為導致瘡瘍發生的原因有內因、外因、不內外因3種。正如《外科正宗·癰疽原委論第一》所言：“七情六欲者，盜人元氣之賊也?！T病諸瘡，盡皆出于此等之情欲也。”七情六欲太過，耗傷人體元氣，此乃內因也。《外科正宗·癰疽原委論第一》又云：“六淫者，皆從外而入之，……又有感之不發，邪氣客于臟腑、經絡、關節之內，積襲日久，或待內傷，或因外感，邪氣觸而發之，既發之后，當參寒熱溫涼、邪正勝負而治之?！绷埃忠u人體，損傷人體正氣，導致瘡瘍的發生，此乃外因也?！锻饪普凇げ∮腥蚴懿≈髦尾煌摰谑费栽唬骸捌洳〉弥陴囷杽谝?，喜怒不常，飲食者冷熱不調，動作者勤勞不惜，以致臟腑不和，榮衛不順，脾胃受傷，經絡凝滯。”饑飽失調，勞逸失度，喜怒無常，飲食寒熱太過等不內外因均可導致臟腑經絡不通，氣血津液代謝失常，產生各種病理產物，繼而發為瘡瘍。

在瘡瘍辨證上,陳氏遵《內經》之旨，將陰陽視為八綱辨證的總綱[2]。他根據瘡瘍病程、瘡形、涉及臟腑、發病部位、形色、精神狀態、年齡、氣血盛衰、脈象、標本緩急、局部與整體關系，來辨別屬陰屬陽，并將瘡瘍局部變化分為“初期”“成癰期”“潰膿期”“恢復期”4個不同階段，結合全身情況，確定治療大法。一般來說，陽證起病急驟，腫勢較高，好發于皮膚、肌肉，屬六腑，故易腫、易膿、易潰、易斂，病程短，預后好；而陰證起病緩慢，腫勢平塌下陷，好發于血脈、筋骨，屬五臟，故難消、難膿、難潰、難斂，病程長，預后差[3]。準確分辨瘡瘍的陰陽屬性，對確立治療原則、實施護理措施非常重要。

1.2內外并舉，顧護脾胃對于瘡瘍的治療方面，陳氏主張內治為主，外治為輔，內外并舉，保護元氣，顧護脾胃。內治法除了從整體觀念進行辨證論治外，還需要根據瘡瘍病的發生發展過程、陰陽屬性來確立不同的治療原則。他認為“內之證或不及于其外，外之證則必根于其內”，并據此提出了消、托、補三法而尤重脾胃的見解。他在書中指出：“蓋瘡全賴脾土，調理必要端詳。脾胃者，脾為倉廩之官，胃為水谷之海。胃主司納，脾主消導，一表一里，一納一消，運行不息，生化無窮，至于周身氣血，遍體脈絡、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皆借此以生養?！彼J為脾胃的功能狀態在瘡瘍的發病、轉歸、預后,乃至治療等方面都有著很重要的意義[4]。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氣血旺盛，養血生肌，皮肉生長迅速，創口才能加快愈合。在瘡瘍諸證的治療中，若善于調理脾胃，使后天健旺，臨床上就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外治法上，陳氏也有自己的特色，他善于利用傳統的針灸、藥罐之法。對瘡瘍初起未見膿者，多采用灸法配合蔥艾湯外洗，以疏通氣血，促進瘡瘍潰散。在瘡瘍膿已成時，他認為應不失時機的切開引流，以免病情惡化。膿成而排出不暢者，他主張“以針鉤向正面鉤起頑肉，用刀剪當原頂剪開寸余，使膿管得通流，庶瘡頭無閉塞”。對于腐肉堵塞瘡口，導致膿管不通者，則“須用針鉤鉤起瘡頂頑肉，以披針、利剪隨便取去寸余頑硬之肉。”他還善于運用藥筒拔法,使局部毒氣外出，以加速瘡口的愈合[5]。這些外治法效果明顯，被后世醫家廣為推崇，有些方法甚至一直沿用至今。

2　全生派

“全生派”主要以清代醫家王維德為代表。其所著《外科證治全生集》總結了家傳行醫之經驗及生平所得之效方，把外科諸癥分為陽證和陰證兩大類，創立了外科證治中以陰陽為核心的辨證法則，從而填補了外科陰證病理學說的空白，為陰證辨治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2.1倡“陰虛陽實”之論，立“陽癰陰疽”之說[6]王氏在《外科證治全生集》一書中，將眾多外科疾病，以皮色之紅白來分辨陰陽癰疽，癰疽即為瘡瘍的具體病癥[7]?！凹t癰乃陽實之證,氣血熱而毒沸；白疽乃陰虛之證，氣血寒而凝”，通過對癰疽二證的病機、辨證和治療的闡述，他認為兩者截然不同，癰發六腑，其毒淺，多屬火毒之滯，屬陽屬實；疽發五臟，其根深，每因寒痰之凝，屬陰屬寒，二者不可混淆[8]。

2.2 創“陰證病理”之學說，立“溫通消托”之大法王氏陰陽辨證論治法則的精華就在于其獨特的陰證病理學說?！瓣幘艺摗笔滓娪谇宕t家馮兆張編撰的《馮氏錦囊秘錄》，“癰者，壅也，壅滯于陽絡也。大而高起屬乎陽，其脈浮數，故多由于六腑。疽者，沮也，阻伏于陰經也。平而內發,屬乎陰,其脈沉數，故多由于五臟。”[9]王氏將馮氏的觀點與自身心得相結合，獨創外科陰證病理學說。五臟功能失調，生化乏源，陽虛血少，寒痰凝于腠理之間，以致衛陽不暢，營血寒凝，經絡澀滯，結聚成形而導致陰證的發生。他認為陰證雖發于外，而根則源于內，并秉持“陽和通腠，溫補氣血”和“以消為貴，以托為畏”的原則，自創了許多至今仍有較高的實用價值的方劑。如溫補氣血、開腠逐毒，治一切陰疽的陽和湯[10]；溫散寒凝、解毒生肌，治療陰疽流注、潰爛不堪及凍瘡等的陽和解凝膏；既可托里解毒，又可防毒內陷，治療一切潰爛紅癰的千金內托湯等?？傊跏显谕饪票姘b之陰陽虛實，闡發陰疽的因機證治及有效方劑等方面，對后世影響深遠。

3　心得派

“心得派”代表醫家清代高錦庭鉆研瘍科30余年，著有《瘍科心得集》3卷，他認為“外病與內證，異流而同源”，應循內科之理以治瘡瘍，并強調辨證論治的重要性和重點發揮治病求本的道理。他繼承和發展了溫病學說，重視時邪致病，根據病變部位的不同，闡述了瘡瘍的病機，確立了三焦辨證論治體系，使外科瘡瘍疾病的辨證簡便易行，也為外科病證指明了遣方用藥的原則，為后世中醫外科學的發展奠定了理論基礎[11]。

3.1推八綱，重陰陽，立“外瘍實從內出論”[12]《瘍科心得集》中有云:“夫外瘍之發也,不外乎陰陽、寒熱、表里、虛實、氣血、標本，與內證異流而同源者也。”高氏在本書開篇即對陰陽、表里、寒熱、虛實的基本大法加以強調，并且尤為注重陰陽這個根本法則。他認為治病應首辨陰陽，并分別從生理、病理、辨證、治療等各個不同層面來強化陰陽的概念，讓后世者了解到陰陽的重要性。他認為結于皮肉的瘡瘍并非屬外證，其病變的根源在于內在的臟腑，并據此主張治外必本于內的治則。

3.2參溫病，辨三焦，創“瘍科三部病機學說”[13]溫病學說認為季節氣候變化會對疾病產生重大影響,高錦庭繼承了其思想，并發展了溫熱病因在外證發病中的作用。他認為瘡瘍致病之由，無外乎內因、外因、不內外因3種，其中內因為喜、怒、憂、思、悲、恐、驚等七情，外因為風、寒、暑、濕、燥、火等六淫，不內外因則有膏粱之積、狐蠱之感、房勞之變、丹石之威、誤食毒物、跌壓杖棒、湯火蟲獸等。對于外因致病，高氏認為瘡瘍發病的主要原因是感受了“風溫”“風熱”“濕熱”“溫邪”“暑熱”等“時邪”。將時令之邪視為瘡瘍致病因素的觀點，是他在疾病認識方面深受溫病學說影響的具體體現，也是他以溫病理論為指導研究外科疾病的創新性成就?！吧w以瘍科之證，在上部者，俱屬風溫風熱，風性上行故也；在下部者，俱屬濕火濕熱，水性下趨故也；在中部者，多屬氣郁火郁，以氣火之俱發于中也?！备呤细鶕彲兊陌l病部位和特點，將三焦辨證引入瘡瘍的辨證中，確立了不同的治則。發于上部者多采用犀角升麻湯等發表解毒之劑；中部瘡瘍多用梔子清肝湯等解郁散火之法；下部瘡瘍多用清肝導滯湯、龍膽瀉肝湯、萆薢湯等疏肝瀉火，利濕解毒之方。后世稱之為“三部病機學說”。

4　結語

三大學派在對待瘡瘍病的看法上雖然各持己見，但其思想上卻有相同之處。譬如在導致瘡瘍發病的原因上，陳氏和高氏都將其歸結于內因、外因和不內外因三者。外感六淫、內傷七情、感受特殊之毒等均會導致瘡瘍的發生。在辨證論治中，三家學派均較重視陰陽辨證并將其作為治療準則，這對后世醫家影響頗深?！胺苍\視癰疽，施治，必須先審陰陽，乃醫道之綱領，陰陽無謬，治焉有差。醫道雖繁，而可以一言蔽之者，曰陰陽而已?！盵14]這進一步指出陰陽辨證在瘡瘍辨證中的重要性。這些思想和方法為當代中醫外科學的理論研究和臨床實踐提供了寶貴的參考建議，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我國著名的中醫外科世家——顧氏外科[15]診治瘡瘍方面，始終立足于整體，首辨陰陽，內外兼治，引溫病學說，顧脾胃之本，將辨證論治與辨病論治相結合，取得佳效。楊曉潔等[16]認為在瘡瘍的外治過程中應首先分清陰陽，辨證分型后再進行分期治療。黎飛猛等[17]通過發揮“辨證論治”的思想，對瘡面特點和中藥特性的分析，總結出不同瘡面宜選擇不同的中藥劑型，以提高外治法的療效和水平。呂培文認為在外科辨證論治中應注意整體和局部辨證相結合，瘡瘍首辨陰陽，注重體癥結合，顧護脾胃，調和氣血[18]。王玉章教授通過對臁瘡病從屬陰證的病因、病機及治法分析，采用回陽生肌法治療臁瘡陰證瘡瘍效果顯著[19]。由此可見，當代醫學工作者通過對前人經驗的繼承，總結出各種具有時代特色的治療方法，對中醫外科瘡瘍病的治療大有裨益，值得繼續探索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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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in academic schools and thought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surgery

WANG Xiao1，LIU Yuedong2*

(1.Liaoni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henyang 110847,China；2.The Fourth Affiliated Hospital of Liaoni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henyang 110101,China)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were the golden stages of development of Chinese traditional surgery.Among them thre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Medical Schools were:Zhengzong Pai,Quansheng Pai and Xinde Pai.They had their own opinions and characteristics in causes,interpretations and treatments in Chinese traditional surgery.Zhengzong Pai sought the cause from patterns identified and paid attention to the yin and yang Syndrome.It stands for “both inside and outside,nursing care stomach”.Using both internal and external method for treating sore.Quansheng Pai promoted yin is deficiency and yang is excess.Yang is carbuncle and yin is gangrene.They advocated choosing different methods to treat sores after distinguishing the property of yin and yang.Xinde Pai thought seasonal pathogens results in disease.They created three pathogenesis theory.They thought the outside sore came from the inside pathogen and advocated treating the outside sore and ulcer must base on the inside pathogeny.They all had their opinions and interpenetrated each other,which had deeply impacted on later doctors in the understanding and treatment of the disease.By studying various books and related literatures,the writer will pick up their different ideas and methods and catch the ideological essence.Contrasting and summarize it so as to later reference.

sores;medical schools;academic thought;determination of etiologic factors based on differentiation

10.13463/j.cnki.cczyy.2016.05.002

國家重點基礎研究項目(“973計劃”)(2013CB532004)。

王霄(1988-)，女，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醫外科學肛腸研究。

柳越冬，女，博士后，教授，主任中醫師，博士研究生導師，電話-18940183370，電子信箱-13998359001@126.com

R2-09

A

2095-6258(2016)05-0884-03

2015-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