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佳作的基因密碼

王克章

作為語文試卷的最重要板塊，作文一直備受大家重視。每年高考佳作一刊出，在大家嘖嘖稱道的同時，也可見同學備考中的反復模仿。有效的學習從模仿開始——這是重要方法之一，但很多同學亦步亦趨，導致其文只有“形似”卻無“神肖”。分析造成這種情況的根本原因，竊以為，是學習者沒有破解考場佳作的基因密碼。

尤其是考場議論文，因其所表達的情與理相近相通，臨場行文容易陷入人云亦云、泛泛而談的泥沼。所以，非有特別之處的文章難以獲得閱卷者的青睞。那么，在較短的時間內吸引閱卷者眼球的文章，具有怎樣的“基因密碼”呢？通過研究比對大量的考場佳作，我們發現其主要在立意與語言兩大方面隱藏著獨到的基因密碼。

一、立意密碼：高、小、聲

“意”是文章的靈魂與統帥。好文章之所以有震撼力，能引起讀者的關注，立意方面的密碼是：審題立意“境界高”；選點組材“切口小”；表達闡釋有“個性化聲音”，概括起來就是“高”“小”“聲”（近似當代著名作家“高曉聲”之尊名）。

1.境界高：大氣而實在。

文學作品或影視劇中大人物的出場，即便他沒有過多言語，也能讓人感覺他有將帥風范和不凡氣度。同樣，好文章的立意境界要高，要大氣，要讓人能從你的文章里感受到，你是一個有民族自豪感、國家興亡感、人類責任感的人，是一個有遠大抱負和宏闊視野的大“我”，而不是“小國寡民”“小家碧玉”之類的小小之“我”。尤其是考場作文，這種受特定時空限制某種意義上帶有一定“體式化”的文章，是國家選拔人才的一種方式與手段，不是我們日常書寫個人性情的文字，可以發發牢騷，任任性子。閱卷者怎能會看中一篇境界低沉、格調庸俗的文章呢？因此，考場文章立意首先要大氣。

如江蘇2014年滿分作文，一篇優雅而凝重的哲理散文《逝去的永恒》，其文立意“生命逝去了，留下的當是一份永恒的禪意”，審題正確。作者帶著珍惜的心行走，以夢為馬，呼喚“可能”，永遠堅持“最初”本心的選擇，作者詩意地解釋了“青春”，“堅持最初”“直到不能”，說得何等大氣，何等瀟灑！

當然，除去“大氣”之外，立意還要做到“實在”。所謂“實在”即具體而不玄虛。具體說來就是文章表達的觀點可理解、可參考、可操作，而不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更不要說踐行了。閱卷中，我們經常讀到一些故弄玄虛、無病呻吟的禪學佛理等文章。

2.切口小：具體而新穎。

對于材料作文的審題立意，除去要做到前面所談的“境界高：大氣而實在”之外，更為關鍵的是，在立意的技巧上應做到“切口小而新”。因為，一篇不足千字的考場作文，不可能讓你對材料進行各個層面的辨析與說理，我們只需抓住其一即可。其實，也只有做到立意的切口“小”而“新”，才能做到“立意深刻”。

如2013年江蘇卷，作文材料是大家現已熟知的“蝴蝶與探險者”的故事。就審題立意來看，閱卷組在當年批閱時給出了“含義邊界”：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和諧，美；大與小，互動等。考生在審題時選取其中一個角度立意即可。但我們看看，即便我們選取“人與社會”這一角度來立意，是不是還“包羅萬象”？要想做到八百字的文章表意集中，言之鑿鑿，那我們就必須對立意的“切口”進行再限制，再定位，再切分，力求做到全文只談一方面，只解決人生中或社會上的一個問題。切口小了，視角新了，表意也就深刻了。如當年的一篇滿分作文《不可驚擾的寂靜》，看看開篇幾節：

學術的寂靜，猶如天山雪蓮，不可驚擾。

小小的卻不切實際的言論猶如那小小的蠟燭，會激起一場巨大的輿論，讓本來單純、潛心學問的學者猶如受驚的蝴蝶，失去了心靈的凈土。

縱觀當今學術界，有多少學者被各種“門”纏身？

“不可驚擾的寂靜”可以寫個人的生活、學習及事業等很多層面，也可從社會很多層面入手。但作者非常聰明，只選取“學術不可驚擾”這一角度立論，不僅做到了境界“高端大氣上檔次”，而且“切口小”，只談“學術”，做到了“具體而新穎”。想一想，這是不是也就很好地達到了審題立意之“深刻”？

再比如，某市聯考作文，很多同學從“謙虛”“虔誠”“平等”“自強”等角度立意，其立意當然正確，只是這樣容易陷入泛泛而談的泥沼，而我們有部分高分作文，如《做一只有思想的“走狗”》《向一首詩鞠躬》等，作者分別是從“有思想”“一首詩”等角度切入，小而具體，恰到好處地做到了“新穎而深刻”。

3.聲音異：獨抒己見顯個性。

有些同學寫文章，通篇是大話、套話，換句話說，他通篇說的都是別人的話，很少甚至沒有自己的聲音——個性化的觀點與情感，因此，其文章缺少震撼力與感染力。

寫文章，引用他人的言論或觀點當然可以，但文章的核心處緊要處一定要有自己說的話，而不能一味地“鸚鵡學舌”失卻自我。分析優秀作文，它們之所以優秀，除去前面兩個因素之外，在立意方面的另一個優點就是，他們文章里都有很多個性化的語言與觀點。如下面幾篇佳作中的經典語句：

“真正的敬畏保護，便是不以一己之私妄圖改變什么，任其自在而處，翩翩起舞，豈不最好？”（2013年江蘇滿分作文《熱愛自然，留有尊重空間》）

“誰說千里馬需要伯樂？《馬說》不過是韓愈為求統治者關注人才的一家之言而已。真正的千里馬不愿伏于槽櫪間，也不見得就愿意供人驅使、日行千里。為千里馬考慮，最好的方法是放歸自然。野馬來自山間，飲風餐露，本來就不該受束縛。人為的馴化，從馬的角度考慮，是對原始自然的奔放美的束縛、驚擾。”（2013年江蘇滿分作文《放下紗幔》）

“竊以為青春是一種情懷，一種狀態。”“青春不是只開一季的繁花，而是永久的由內而外的美麗。”（2014年江蘇卷滿分作文《書中自有顏如玉》）

“因為有了那種給與自己靈魂以強烈撞擊的歡喜，窺見了超于自己靈魂高度以外的部分，才生出敬畏之感。”（2015年大市聯考一類佳作《縱為走狗也甘愿》）

我們看，這幾篇文章中信手拈來的幾處句子，不僅表達流暢，語詞優美，更為重要的是富有個性與思想。他們如果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別人后面，通篇說的都是談“保護自然”“世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馬”等這些常規的觀點，就只能是蕓蕓眾生中的某一個，何談脫穎而出？

二、語言密碼：有話好好說

考場作文有一個功利性目的，那就是要讓閱卷者能給你一個滿意的分數。因此，恰到好處地把自己的觀點表達清楚，語言既不能低俗粗糙膚淺，也不要晦澀高深玄虛，力求“有話好好說”，只有讓閱卷者“賞心悅目”了，才可能獲得高分。然而，我們卻總能發現，有些同學寫文章，“有話”就是做不到“好好說”。形如燒制菜肴，做菜肴的材料有了，卻因燒制功夫不到家，導致菜肴難以下咽。先看下面的兩個例子。

第一篇為考場作文《大智若愚》，文題也即文章論點，這是文章開篇的前三節：

①當泉涌的慧根凝聚于窄小的河口三角洲，便永遠不會到達寬闊的海洋。徐霞客受世俗局限，上有老，不得出遠門。若不是徐母放手堅信男兒有志在四方又怎能有他足跡遍天下的成就。由此觀之，眾人眼中的大愚本就是自己心中的大智，那么不畏浮云遮望眼，又將是打破智愚界限的安全錘。

②反觀今日，互聯網以它獨特的纏繞方式，席卷了整個世界，它其中隱藏了多少大智，大愚，無法計量。假作真時真亦假，若擱于古時，又將如今電話手機一線牽的平常當作是不可估量的神話。我們所需堅持的只有那份“我不敢想，沒有我做不到”的信念，哪管世人誹謗。

③許多舊時光，潛伏于陰暗的角落，靜等暗香流動，浮出陽光下。那清清淺淺的話語又怎能譜寫出若智若愚的虛幻。

第二篇考場作文《別抹去金子上的塵埃》，其中一段是：

萬物皆可有塵埃，但心卻不能有。現在我們都知道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有千手千眼救苦救難的力量，她的力量就是成就于阿彌陀佛傳授六字真言的時候。這是多么動人的故事，化成千片的菩薩之腦，開啟了一朵千葉之蓮，正是六字大明咒最美麗的象征，我們是不是也能、也愿意、也祈求即使身體碎為微塵，還能堅持一朵清靜蓮花的自在盛放呢？正如“一念心清靜，處處蓮花開；一花一凈土，一土一如來”這般心境。

可以說，兩篇文章的作者都有一定的閱讀積累，但兩篇文章都沒有做到“有話好好說”。

第一篇文章，作者缺少細致的語言錘煉和邏輯闡釋功底，表達不清，讓人讀后似在云里霧里。第二個片段，作者沒有精準把握考場作文的語言水準，或深奧或玄虛，或許是因我們非吃齋念佛之人，沒有“慧根”吧，不然，我們怎么會讀不懂這段玄幻的文字所表達的意思？總之，這種“以其昏昏”的文字，怎能“使人昭昭”？

而優秀的考場作文，除去前面第一點立意做到了“高”“小”“聲”之外，我們發現，其語言總能做到“清新而不做作，流暢而富深蘊”，即便表達深刻道理，作者也能深入淺出講解透徹，少有佶屈聱牙含混晦澀之感，更不會給人高深莫測故弄玄虛之嫌。深層探秘，其語言表達上的基因密碼是：有話好好說。只有自身把話說得明白清楚，才能讓人準確地理解。如下面一段“有話好好說”的典型文字：

毋庸諱言，文學進入市場，或多或少會受到市場無形的調整。但前提是科學調整，文學不應為迎合群眾而放低姿態，更不能淪為娛樂的下腳料。文學的尊嚴是不容糟蹋的，因為被糟蹋的文化必會反過來糟蹋人的精神。

文學不應淪為娛樂的犧牲品，更不應被稀釋成時代的胃酸和餿飯。文學不僅是模仿，不僅是華美形態，更是一種責任。是對生命的關懷，對價值的思考，對共同體責任的承擔。我們需要有關懷力的作者扶它站起來。文學的態度當是昂揚的，只有這樣它才不會淪為時代森林里一只置身世外的麻雀。

守護文學的尊嚴，請將它扶起。

這是一篇考場一類文《扶文學站立起來》中的最后三段。文章強調，文學應該承擔一定的社會責任，應該充滿生命關懷，因此，我們應該還文學以尊嚴，將文學扶起來。大家可以看到，讀這幾段富有重量的文字，絲毫沒有阻塞之感，即便是某些表達富含深意，至多讀兩遍即可理解。這就是“有話好好說”的典型表現。并且，富有深意的語句，也是此時此刻文理脈絡發展的需要，無絲毫故弄玄虛之嫌。

梳理一下，考場作文的“有話好好說”具體包括：首先把話說流暢；其次把話說準確；最高層次是把話說得適度，即“清新而不做作，流暢而富深蘊”。這其中的分寸與章法只有經過長期訓練，大量寫作方能達到，不是朝夕的事。

立意是文章的靈魂，語言是靈魂的物質外殼，兩者相互依存、融為一體。考場佳作之所以能深受閱卷老師青睞，獲得高分，這兩者無疑起到決定性作用。古人講“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因此，要想文章中這兩點表現突出，立意，須加強日常閱讀積累，開掘思維深度；語言，須加強日常練筆，反復錘煉。只有日常訓練中立意提煉和語言錘煉都做得完美，以及行文結構、卷面書寫等都做得很好，方有可能產生考場佳作。

[作者單位：江蘇省泗陽中學高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