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春,楊慷慨
(1.賀州學院 文化傳媒學院,廣西 賀州542800;2.重慶文理學院 職業(yè)教育研究所,重慶 永川402160)
論跨學科構建歷史人類學
張曉春1,楊慷慨2
(1.賀州學院 文化傳媒學院,廣西 賀州542800;2.重慶文理學院 職業(yè)教育研究所,重慶 永川402160)
新史學、人類學與社會學結合,構建一門新的歷史科學——歷史人類學。通過對新史學與歷史人類學概念的梳理與內涵的探討,進一步把握歷史人類學跨學科與跨文化的理論研究方法。研究結果表明:歷史人類學運用跨學科和跨文化方法替代“新史學”概念,在特定的歷史場合可促進對異質文化的深度描述和解釋,并從整體上重新闡釋新史學概念,推進傳統史學觀念的更新,從而強化歷史人類學理論與方法的構建。
跨學科;跨文化;歷史人類學;新史學;歷史主義;后結構主義
跨學科(crossdisciplinary)研究是跨越一門學科范圍的科學理論研究活動。在科學研究過程中,由兩門或兩門以上的不同學科知識體系相結合,并借助它們的理論方法發(fā)展起來的一門綜合性學科,稱之為跨學科,或者稱之為交叉學科。通過這種學科交叉結合形成的理論方法,稱之為跨學科方法。鄒農儉認為,“跨學科研究和單一學科研究都是一種方法論,其本身決定了它研究的方法論”[1]。跨學科研究具有高度的綜合性,是跨文化理論方法研究的基礎,甚至可以說,跨學科研究方法就是跨文化研究方法。跨文化(interculture)理論方法研究是建立在跨學科的研究基礎上的,對跨文化進行一種“本體論”[2]的描述和文化闡釋即方法論研究。
歷史主義(historicism)這個概念是德國學者評價維柯“新科學”思想時提出來的。德國史學家特洛奇和邁納克在方法論上強調歷史的不可重復性,認為歷史事件具有單一性和相對性,不能像自然科學那樣用普遍性規(guī)律或模式來推斷歷史的發(fā)展過程。這一學派對后來的歷史人類學研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德國歷史主義傳播到世界各地。美國的阿達姆引進德國史學方法,后來形成了美國最早的歷史主義學派。班海姆的《歷史方法論》、朗格盧瓦和塞紐博斯的《歷史研究導論》,都是把歷史主義概念化、系統化和理論化的最好例證。
從基督歷史主義來看,歷史主義是指新教派的理論體系和方法。歷史相對主義是指所有歷史思想局限于歷史語境與自然環(huán)境中,脫離歷史語境與自然環(huán)境,最后成為一種普世主義歷史觀。根據西方史學界的普遍觀點,杰弗里·巴勒克拉夫在《當代史學主要趨勢》中認為,歷史主義有5個重要的特點:第一,歷史主義具有敘事性特點,它缺乏一種歷史整體性的綜合分析即缺乏一種整體性、結構性的過程研究。第二,歷史主義比較注重歷史事件、人物個性和國家特殊性,而且只強調過去的普遍性規(guī)律研究,往往忽略一般模式研究。因此,解釋歷史是個別性的和歷史相對主義的。第三,歷史主義在研究歷史資料和田野調查時采用的方法是歸納法和實證法。這種經驗主義實證論研究主要憑借史學家的主觀判斷和直覺感悟,在邏輯上缺乏演繹論證的真實性。第四,歷史主義根據倫理道德價值取向來評估歷史人物事件的是非、善惡,具有明顯的階級性,一切都是由時間、地點和歷史條件來決定的。第五,歷史主義完全脫離了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方法研究,歷史學的唯一目的是真實地描述歷史事件和闡釋歷史過程[3]。
綜上所述,我們發(fā)現學者們并沒有對歷史人類學概念作跨學科和跨文化界定。正是基于對歷史主義概念的梳理,我們認為跨學科構建歷史人類學有助于推動傳統史學觀念的更新,完善歷史人類學理論方法的研究。
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曾與法國年鑒史學派對立的結構主義人類學,通過中東學者傳播到美國歷史人類學界,并與美國新的文化模式相結合,形成了一個新的經濟人類學派,從根本上瓦解了結構主義人類學理論方法。在馬爾庫斯和費徹爾看來,新的經濟人類學派從此推翻了結構主義人類學的理論根基。法國歷史人類學家埃里蓬認為,“人類學家是在歷史學中撿破爛,是在歷史垃圾箱中尋找人類遺產”[4]153。他批判列維·斯特勞斯只注重歷史神話傳說結構而時常表達出對傳統歷史學的懷疑。
在界定“歷史人類學”這個概念時,我們可能會被諸多人類學歷史化傾向左右。那么在產生歷史學化傾向的同時,卻又常常被歷史人類學視為傳統現代派人類學來解構。人們對“新史學”概念有3種不同的認識:第一,通過歷史虛構、想象或隱喻聯系的語言文本和歷史文本構成的新歷史主義具有后現代主義特征,即具有明顯的批判性、消解性和顛覆傳統歷史學的重要功能。第二,對傳統歷史主義和歷史相對主義的雙重批判已經突破了傳統語言文學的森嚴壁壘,開拓了跨學科、多學科或交叉學科的空間,真正使歷史人類學走向跨學科和跨文化研究的新領域。第三,與文化研究相結合,表現出一種強烈的政治傾向和意識形態(tài),它既對深層結構具有一種消解性的作用,又有引領歷史唯物主義進步的雙向作用。這種認識對人類歷史發(fā)展與進步具有里程碑意義。
埃里蓬用非歷史結構主義方法來界定 “新史學”概念,但始終缺乏一種歷史人類學的個案分析,同時他又在思考歷史學與人類學之間的密切關系。實際上,先行者的研究促使我們反思歷史人類學究竟是跨學科研究還是跨文化研究,是單一本土文化研究還是多族群跨文化理論研究,是歷時性研究還是共時性地方知識研究,是歷史人類學方法論研究還是歷史、結構和過程的整體性綜合研究。這正是我們提出重新界定歷史人類學概念的宏觀論旨所在。
從學理上來看,中外學者并沒有深刻地認識到歷史人類學是一種學科方法論。更確切地說,歷史人類學是一種跨學科方法,是一種跨文化理論方法。中外歷史人類學者始終徘徊于歷史與文化的模棱兩可之間,更多地強調歷史的貴族性、正統性,文化的原始性、平民性和神秘性,或是強調歷史的歷時性、文化的共時性,始終將歷史學與人類學對立起來研究,又將歷史學與歷史民族志對立起來,始終缺乏用一種跨學科、跨文化的理論方法來研究歷史與文化之間的整體結構關系。這使得在相當一段時間內,研究者并沒有運用跨學科和跨文化理論方法來研究歷史人類學。正如埃里蓬批評列維·斯特勞斯如何區(qū)分歷史學與人類學所說的那樣:
至于人類學與歷史學在方法論上的不同,一般學者認為歷史學比較側重于有文字民族的歷史事件的過程研究,人類學則更注重于無文字的民族現狀的研究;人類學更多地具有共時性,而歷史學更多地具有歷時性。對列維·斯特勞斯來說,研究對象的區(qū)分實在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結構主義人類學——他心目中的高明的人類學——與傳統歷史學過程之間的另外一個重要區(qū)分:人類學更關注從集體無意識來探討社會歷史生活,而往往在傳統上歷史學更注重有意識的——被研究民族用文字系統敘述并回憶的——現象。[4]155
新史學到底是偏重于歷史學理論方法研究,還是偏重于人類學方法論研究?這在中國史學界始終存在爭議。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學界并沒有對這兩個概念進行嚴格區(qū)分和界定,人類學界和史學界對其概念模棱兩可,含糊其詞。
埃里蓬大量引用了列維·斯特勞斯歷史人類學觀點來論證歷史學與人類學之間的普遍共性和特殊個性的本質區(qū)別。從埃里蓬提供的歷史學與人類學研究資料來看,我們可以將歷史人類學簡單概括為:一是有文字民族歷史學與無文字民族的人類學研究;二是集體有意識社會表層結構的歷史學與集體無意識深層社會結構的人類學研究;三是歷時性的歷史學研究與共時性的文化研究。
我們不難看出歷史學與人類學之間的本質區(qū)別是什么,再也不會說歷史學就是人類學,或者說文化就是歷史,歷史就是文化,不會毫無區(qū)別地把歷史學與人類學這兩個概念混為一談。
實際上,西方學者對歷史學概念與人類學概念并未作出嚴格意義上的區(qū)分和界定,而是把跨學科與跨文化研究的歷史人類學稱為新史學。我們可能會對新史學與歷史人類學這兩個概念從內涵到外延上產生某種模糊的認識,質疑新史學與歷史人類學是不是同一概念,或者說新史學與歷史人類學是否有本質的區(qū)別。埃里蓬在下面這段話中說明了新史學與人類學之間的根本區(qū)別,為我們界定歷史人類學提供了比較可靠的理論依據。埃里蓬認為:
人類學與歷史學的區(qū)分,只是在傳統史學與結構主義人類學之間才能成立。事實上,傳統史學只是一直停留在編排歷代王朝與戰(zhàn)爭的政治史上。列維·斯特勞斯意識到越來越多的歷史學家與人類學家結盟,使得“新史學”從歷史的角度不得不接受人類學的滲透,與此同時,這一結盟也使得更多的人類學家采取了歷史人類學的做法,接受了歷史學與人類學的相互滲透。[4]161
埃里蓬的這段話闡明了歷史學與人類學之間的相互關系,為我們界定歷史人類學提供了依據。無論是法國學者埃里蓬,還是中國人類學者王銘銘,都認為歷史人類學正在經歷一個歷史的轉變過程,正在從政治史的長期制約走向新史學或者說是歷史人類學的過程,并“將政治從歷史忽略過去,將歷史以法國史的結構化、英國史的社會化以及美國史的文化人類學化為形式”[5]74,正在把傳統歷史學重新改造成為一個“新史學”的歷史過程即歷史人類學化的過程。
在列維·斯特勞斯看來,“任何一部好的歷史書……都將受到人類學的滲透”[6]。埃里蓬意識到人類學對歷史學的滲透作用,同時也意識到歷史學對人類學的滲透作用。這種學科研究方法的相互交叉滲透,已經成為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研究的總體發(fā)展趨勢。基于此,從跨學科或跨文化角度來界定歷史人類學是符合人類學研究潮流的。
王銘銘似乎也看到列維·斯特勞斯反歷史主義的傾向,認為人們在這個歷史垃圾箱中放進人類學這個新生嬰兒,或者將人類學的新鮮血液注入到歷史學中,并使它成為一門好的史學或者說是新史學,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歷史人類學。確切地說,學界對歷史人類學概念或新史學概念至今也沒有作出嚴格的區(qū)分和界定。因此,我們有必要對新史學和歷史人類學作出嚴格區(qū)分和界定。
無論是西方學者還是中國學者,無論是人類學者還是歷史學者都認為新史學就是歷史人類學,歷史人類學就是新史學。從跨學科理論方法來看,過往的研究往往對這兩個概念含糊其詞,就像“新史學”到底要“新”到什么程度才稱得上是“新史學”。中國學者張京媛認為,“我與其他人一樣對這一標簽里面的兩個名詞即‘新'與‘歷史主義'感到很不合適”[7]72。我們對歷史主義的另一種解釋是,人類或其他生物適應當地的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進而得到生存與發(fā)展。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是以黑格爾的辯證法和費爾巴哈的機械唯物論去解釋人類歷史的演變過程,其社會歷史觀是認識、改造社會的一般方法論。新歷史主義的出現標志著當代西方史學思想的根本轉變。
顯然,這種新的歷史標簽只是迎合了我們對新奇事物商品化的崇拜與操作,使得這場歷史游戲表現得過分容易。但是,湯姆金斯把這種歷史分析的傳統方法等同于新歷史主義,并證實構建這種真正的新歷史主義是多么困難[7]78。如果我們建立在舊的世界觀與新的世界觀之間的隱喻性區(qū)分之上,那么這種區(qū)分的前提是一種時間上的現代觀念。這是新歷史主義興起的前提,從而使得這種時間形態(tài)和與眾不同的新世界空間隱喻得以成立。這種確立自身與脫離過去的新方法,只有通過一種不同的時間觀念才能相信時間的線性發(fā)展所帶來的新歷史主義與傳統史學的鏈接。
作為歷史悖論,真正的線性時間觀念會排斥未來時間觀念的斷裂,正如本雅明所說,歷史是在同質空間的時間中展開的。與此相似的美國例外論則是基于一種信仰,即“在一個新世界中,舊世界遺傳性罪惡的不斷循環(huán),將被一個逐漸通過時間展開的美好世界所取代。因此,一旦與歐洲的過去脫離成為現實,將不再需要革命來實現新的許諾”[5]82。王銘銘對歷史人類學中的有時間與無時間的相對理解,變成一種西方式的慣性時空與東方式的非慣性時空的冷熱收縮處理。在這里,我們似乎意識到這種新的許諾應該歸根于現代主義或后現代主義世界觀。盡管新歷史主義承認是受后結構主義的影響,但這種新的標簽揭示了傳統歷史欠下了一筆更大的、沉重的、尚未被歷史承認的債,而后現代主義則對傳統歷史抱有懷疑的態(tài)度。
新歷史主義重建要求不可能僅僅靠后結構主義以及后現代主義的破壞性沖動來滿足。后結構主義的批評迫使新歷史主義批評家陷入重重矛盾之中。一方面他們主張根據歷史材料重構新歷史主義世界觀,另一方面人們又不得不承認是通過歷史田野調查資料在主觀性、片面性地重構歷史人類學。
新歷史主義學者更多地傾向于一種“反理論”態(tài)度,從邏輯上把新歷史主義與后結構主義區(qū)分開來加以研究,從而消解了它們之間的緊張狀態(tài)。后結構主義是一種社會實踐理論,而新歷史主義則是一種具體指導實踐的歷史方法論。我們的主要任務是如何理解后結構主義與新歷史主義之間的緊張狀態(tài),而不是過早地消解這種經驗主義緊張狀態(tài)。這種主張似乎要求我們站在歷史實踐的基礎上,而不是站在理論實踐這一邊。我們更進一步認識到:為了歷史地理解新歷史主義和后結構主義之間的緊張狀態(tài),我們不應該認為后結構主義甚至結構主義是非歷史的。新歷史主義一般被視為對結構主義的反應,并以此來拓展我們的時空視野。
如同西方學者嘲笑“文化是個筐,什么都往里裝”一樣,有的中國學者也說“歷史是個垃圾箱,什么都往里裝”。有的中國學者嘲笑歷史是個垃圾箱,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傳統歷史學家清高自傲,無視平民史、地方志、歷史民族志和地方性知識。王銘銘借用薩林斯《現代世界史語境中的民族志》里面的一段話來說明歷史這個垃圾箱的事實存在:
薩林斯已經花了大量的精力來迎接列維·斯特勞斯的到來,他給這位20世紀最偉大的人類學家獻上了朵朵鮮花,他帶著崇敬的心情,用美國中西部人類學特有的禮儀,向列維·斯特勞斯說:“倘若我們將人類學推到歷史的垃圾箱中,那么我們將會看到人類學啟蒙運動,并非是徒勞無功的”。在這個歷史垃圾箱里,當然存放著眾多被傳統歷史學家舍棄的關聯性、親屬制度、民間宗教信仰、宇宙論廢料,而在這里頭,人類學家偶爾還能拾到被列維·斯特勞斯大師不小心遺棄的珍寶。在舊世界與新世界之間,流落了很多人類交往的故事。這些故事被自以為超越了古典人類學和舊史學的人們繼續(xù)當成歷史垃圾以外的真正歷史來書寫[5]96。
正如薩林斯所說的那樣,“野性思維的文化復興已經重新給結構主義人類學歷史觀一個新的生機”,特別是中國歷史人類學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生機。以陳春聲、鄭正滿、劉志偉等歷史人類學家為代表的中國華南學派通過歷史田野考察對鄉(xiāng)村社區(qū)的親屬制度、族譜文牘、契約文書、宗族組織建設、社區(qū)宗族社會關系、鄉(xiāng)村秩序、民間宗教信仰、宇宙論廢料等做了進一步研究。
在華南學派看來,他們目前所從事的研究就是歷史人類學研究。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就是他們對歷史人類學的界定。實際上,事實未必真的如此。學者們只不過是從一種歷史角度轉向另一種歷史角度來豐富歷史資料而已,并沒有從根本上來解決歷史人類學理論與方法問題。究竟用什么樣的手段來解決歷史人類學的理論問題和方法論本身存在的問題,這是學界值得深入探討的重要問題。薩林斯對支配著世界人類學很多空間的“時間觀”做了評論:
與舊的哲學支配一樣,在西方支配的覺醒過程中,展露出現代化與發(fā)展意識形態(tài)變成最基本的前提。甚至左派對依附資本主義霸權的批評,同樣是對本土人類歷史上的能力和文化的生命力持懷疑態(tài)度的歷史觀點。在眾多西方支配的論述中,非西方土著人是作為一種新的、沒有歷史的人民而出現的。這就意味著他們自己的代理人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他們的文化也在消失。接著歐洲人闖進了人文的原野之中[8]。
不管西方學者埃里蓬、馬爾庫斯和費徹爾怎樣來解構列維·斯特勞斯的結構主義人類學理論,還是有的中國學者怎樣評判歷史學,我們可能都無法回避結構主義人類學與歷史學之間的密切關系,同樣也無法回避結構主義人類學與中國傳統文化的密切關系。正如前文所述,以往學者要么把歷史學干脆視為人類學,要么將人類學視為新史學,也就是簡單地把歷史等同于文化,又把文化簡單地等同于歷史。換一種方式來說,歷史就是文化,文化就是歷史,將兩者混為一談。這顯然是不恰當的。
隨著傳統歷史學理論方法和學術思想觀點的改變,人們認為那些相同或相似的文化要素被無庸置疑地證明具有某種歷史的必然聯系,甚至認為這就是人類思想的起源。這已成為構建歷史人類學的理論依據。
考察博厄斯的“歷史特殊論”[9],我們發(fā)現他更多地傾向于從跨學科與跨文化的視角來界定。歷史人類學田野調查必然要涉及文化的各個領域和文化的各個方面,需要對社會文化系統深入地了解,需要有多學科、跨學科相結合的學科背景知識。如果是這樣的話,在田野調查過程中遇到不同學科問題時也就比較容易解決。隨著歷史民族志田野調查的深入,必然要涉及語言學、體質人類學、考古人類學、文化人類學、歷史學、民俗心理學、統計學等,特別是歷史人類學田野調查,需要一些科研機構密切合作,并經過多學科、跨學科理論方法和田野調查相關知識的培訓后才能完成。
種族、語言和文化三者各有一個獨立發(fā)展的歷史過程,在歷史民族志分類體系上具有不可替代的歷史作用。因此,“我們需要有一種年代學繼承形式的知識以及對他們的情況變化的了解,那么最根本的問題是如何能夠獲得這些文本知識的材料”[10]。這是我們對歷史人類學概念界定的必要的科學理論依據。
博厄斯對跨學科和跨文化概念的理解和界定是比較膚淺的,沒有真正自覺意識到跨學科和跨文化的重要性,或者說沒有系統化、理論化地提出“歷史人類學”這一學科概念。因此,他對歷史人類學的理解更多地是停留在傳統歷史學范疇上,還沒有作真正意義上的跨學科和跨文化理論方法的界定。
瑞士歷史人類學家雅各布·坦納在《歷史人類學導論》中認為,“從傳統上說,人類學和歷史學是相互對立的,所以當前他們把人類學史學化,又將史學人類學化,這種雙重形式的互相接近必然讓人感到困惑”[11]。在許多學者看來,由歷史學和人類學組成的“歷史人類學”這個概念是兩個對立概念的組合。
梅迪克強調把“民族學的認知方式納入到史學研究中來”,這“對社會史學構成了嚴峻的挑戰(zhàn)”[12]299,也更加明確了 “歷史人類學”的理論方法和學術責任。梅迪克認為:“史學家被分配去研究偉大的變革,而歷史人類學的任務則是考察人類的基本行為方式,而且恰恰是從這種行為方式對這種變革的抵制和反感方面進行了歷史性的考察。”[12]318
安德烈·比爾吉埃爾在他的 《歷史人類學》中對歷史人類學的界定更加精確與明晰。他說:“歷史人類學概念表示的不是一個特定的歷史研究分支,而是表示一個促使人們研究的新方法和問題的切入點。”[13]由此可見,歷史人類學作為一種跨學科和跨文化界定發(fā)軔于多學科、跨學科和跨文化的邊緣地帶。法國年鑒學派、英美等國的社會人類學和文化人類學、意大利的微觀史學、德國的民俗學,這些都應該是歷史人類學的重要思想淵源。
在回顧歷史人類學發(fā)展過程時,更應該表現出一種整體的歷史觀或者說是一種辯證唯物主義歷史觀。歷史人類學研究進一步表明,歷史人類學研究作為跨學科和跨文化理論方法,它更好地表達了“新史學”這一學科概念。更確切地說,歷史人類學最能體現新史學的最高理念,能預測到新史學未來發(fā)展的輝煌前景。因此,在學術上構建歷史人類學這門學科具有前瞻性和科學性。與新史學概念比較,新史學研究具有以下3種可能性:一是純粹的傳統歷史學研究;二是歷史學與人類學形成跨學科和跨文化的歷史人類學研究;三是歷史學與社會學形成跨學科的社會歷史學研究。實際上,這3門學科能整合成一門新的學科即“歷史人類學”。西方學者保羅·韋納把這門新的學科稱為“社會歷史學”即“新史學”。我們更多地傾向于歷史人類學的跨學科和跨文化界定。
進入21世紀,歷史人類學理論方法研究在全球迅速展開,中國歷史人類學研究的繁榮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我們不贊同根據西方學者把傳統史學、人類學和社會學構建成為一門新的學科,我們認為從跨學科和跨文化的歷史視角對歷史人類學進行界定是最好的表達方法。
人類學是一種跨學科和跨文化的深度描述方法,是在特定的歷史場合下對不同異質文化的深度描述和解釋的結果。只有弄清楚跨學科性質和跨文化要素的結構層次,才能判斷出跨學科和跨文化互動過程中的相互作用及其反作用,從而使之有可能發(fā)生某種對應關系。只有這樣才能準確地將相關的歷史文化事實有效地歸納起來,對傳統、成熟的歷史文獻資料進行歸納性的修正。通過這種歸納途徑,對研究對象作出某種嚴格的界定,并且將跨學科和跨文化要素人為地引入雙重的界定,形成多學科滲透和跨文化滲透的交互。
總之,我們通過盡可能地搜集不同作用方式、不同程度、不同結構層次的各種反饋信息,在此基礎上構建適用于這一跨學科和跨文化結構層次的分析模式,并以之為基礎逐步拓展跨學科與跨文化互動信息的搜索范圍,反復完善這一結構模式,最終得出跨學科與跨文化的互動結論。在這一研究過程中,建立一種新的文化模式乃是對傳統歷史民族志和歷史人類學研究方法的創(chuàng)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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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穆剛
Research on the Construction of Historical Anthropology by Cross-disciplinary
ZHANG Xiaochun1,YANG Kangkai2
(1.School of Culture and Media,Hezhou University,Hezhou Guangxi 542800,China;2.Vocational Education Institute,Chongqing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s,Yongchuan Chongqing 402160,China)
The combination of new historiography,anthropology and sociology promotes the birth of a new historical science. Through discussing the concept and connotation of new historiography and historical anthropology,we can further grasp the interdisciplinary and cross-cultural theoretical research methods of historical anthropology.Research results shows that,in certain historical situation,historical anthropology utilizing interdisciplinary and cross-cultural method instead of the concept of new historiography can promote the deep description and explanation on the heterogeneous culture,interpret the concept of new historiography,update the concept of traditional historiography,which therefore can streng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historical anthropology theory and method.
cross-disciplinary;inter-culture;historical science;new historiography;historical doctrine;post structuralism
C912
A
1673-8004(2016)04-0016-06
2015-11-06
本文為教育部西部職教項目重點課題“西部民族地區(qū)本科層次職業(yè)教育人才培養(yǎng)模式研究”(項目號:XBZJ010)、重慶市高校教學改革項目“職教師資本科職前培養(yǎng)與職后培訓機制的構建與實踐”(項目號:13315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張曉春(1963— ),男,苗族,湖南長沙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跨文化人類學、經濟人類學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研究;楊慷慨(1972— ),男,侗族,湖北恩施人,博士,主要從事中國教育思想史、職業(yè)教育與區(qū)域經濟發(fā)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