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化背景下孔子學院漢語教學中的問題及對策分析

龍藜（重慶大學，重慶40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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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化背景下孔子學院漢語教學中的問題及對策分析

龍藜
（重慶大學，重慶400040）

摘要：漢語教學是孔子學院的首要任務，也是漢語國際推廣的基礎。孔子學院漢語教學中存在教育目的和教學目標模糊、缺乏有效的課堂管理（時間管理、秩序管理、中介語管理）、缺乏教學評價的分析過程、教材缺乏針對性和科學性等問題、學生的主動性逐步衰減。因此，需要在明晰教育目的和目標，加強外派師資的教學能力的培養和教學情況的監督，整合更為合理、高水平的教材編制隊伍等方面采取各種方法提高學生的學習主動性。

關鍵詞：漢語國際推廣；孔子學院；漢語教學

從2014年起，孔子學院走出國門，進入了系統的國際推廣期，其首要任務是“適應世界各國（地區）人民對漢語學習的需要，增進世界各國（地區）人民對中國語言文化的了解”。通過系統的漢語教學，世界各國（地區）人民對中國語言和文化有了更多的了解。十余年過去了，其教學情況如何？是否存在問題？有什么方法可以進一步提高海外漢語教學的質量？對這些問題的反思具有極大的現實意義。

一、孔子學院漢語教學中的問題分析

孔子學院在海外發展的十余年，培養了許多知華、友華的國外友人。不過，孔子學院漢語教學中依然存在著較大的提升空間。從教師、學生和教學中介三個角度來看，主要問題如下：

1.教師教育目的與教學目標模糊

教育目的和教學目標是教學活動的旨歸。然而由于一些特殊原因，海外漢語課堂的教師和同學對這方面的了解甚為欠缺。教師說不清楚要把學生培養成什么樣的人才，學生也說不清楚上了這學期的課，他們會有什么樣的漢語水平。老師和學生們就是跟著選定的教材一直教，一直學，直到教完、學完。教育目的和教學目標是提高教學有效性的重要力量。教師和學生對其認識模糊，會極大地影響到課堂教學的有效性和漢語國際推廣的總體戰略。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主要有：第一，國內教育學界對人才培養的研究和國內制定的教育目的和教學目標不適應海外各國（各地區）漢語教學的需求。海外漢語學習者有著多元的文化背景，有著多元的價值觀，對我國的教育目的存在不同的認同程度。第二，教師來源的多樣性導致其對教育目的和教學目標的認識模糊。在孔子學院工作的教師一般有三種來源：國家漢辦外派教師、國家漢辦外派志愿者教師和本土漢語教師。外派教師一般是高校或中學的在職教師乃至行政人員，具有較為豐富的教學經驗，但是他們可能是教外語、法律、商貿等學科的老師。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志愿者老師身上。志愿者一般是高校本科生或者碩士研究生。其教育背景并不僅是對外漢語教學專業，還有外語、法律、商貿等文科類背景的研究生，有些并非是師范生。本土教師一般是當地的華人、留學生、中文系畢業的當地人。雖然這三類教師都不同程度地接受過國家漢辦的培訓，但是在培訓過程中對于教學技巧和政治思想的培訓比較多。對于具體的教學理念、目的、目標等專業性的教育學知識培訓偏少。自然就會出現部分教師缺乏明確教育目的和教學目標的現象。

2.教師缺乏有效課堂管理

課堂管理可以分為課堂時間管理、課堂秩序管理、課堂語言管理。出現這方面問題的主要是新手教師（即第一次上對外漢語課的教師、志愿者）。

第一，課堂時間管理。從課堂教學的時間管理角度來看，新手教師的管理情況不盡如人意。主要表現在：講授的時間更多，學生的練習、活動類型和時間留得都略少，而且有些活動耗時太長。以意大利某孔子學院的三位漢語教師同樣課型的課堂時間管理情況為例，筆者發現，新手教師課堂的學生活動時間比熟手教師課堂的活動時間少20%左右。主要原因在于新手老師無法準確預測學生普遍存在的重難點，所有問題都在課堂上處理，對練習活動的時間設計不充分，因此耗時較多。

另外，在教學觀察中，對問答題時間控制上新手教師也存在一些問題。熟手老師在指定學生回答問題后，等待學生回答時更為有耐心，更為有策略，比如會較為合理地引導學生自己回答。而新手老師如果在遇到學生回答不上問題時，顯得更為迫切地幫助學生回答問題，有時甚至出現自問自答的情況。如果同樣的問題，多問幾個學生，那么其他沒有回答的學生就有一段相當長的等待、無任務時間。劉弘等人的研究也證實了這種情況的存在。[1]他們認為熟手教師無論是在平均等待時間還是不同問題類型上的等待時間都要短于新手教師。

第二，課堂秩序管理。在課堂秩序方面，新手教師也存在一些問題。筆者在聽不同類型教師的課時發現，大學生班和成人班基本上不需要老師刻意管理，課堂秩序保持較好。但是在中學生的課堂教學中，情況就完全相反了。中學生愛說、愛動、不根據教師安排做練習的情況時有發生，新手教師的班級有時還有意大利老師“坐鎮”，維持課堂秩序，以完成教學進度。

第三，課堂語言管理。所謂課堂語言管理是語言教學中較為獨特的方面，主要指在漢語課堂教學中對中介語的使用情況的安排和控制。相對在華的漢語課堂教學而言，在海外的課堂教學中，特別是新手教師的教學中，中介語使用得過多，主要表現在：課堂教學指令使用中介語；中高級班課間聊天使用中介語；學生回答問題較慢時，教師使用中介語進行補充或解釋；學生課堂口語練習夾雜中介語等。誠然理性的語言知識和文化知識在語言學習的內化（Internalization）過程中有著重要的作用，[2]但是要把握好中介語使用的“度”的問題。否則就會出現鄭通濤指出的錯誤：以培養語言學家的方式來培養漢語非母語的對象。[3]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有：第一，認識上的問題。國家漢辦有小語種對外漢語教師的培訓計劃。這一計劃既包括了外派教師，又包括了外派志愿者。于是，部分參加培訓的新手教師認為，課堂中應該使用中介語，缺乏對中介語使用的控制意識。第二，新手教師由于教學經驗不足，在課堂教學提問和等待過程中往往不能準確判斷學生的反應，因此要用到中介語進行補充和解釋。第三，非專業對外漢語教師無法靈活運用身體語言，難以準確分辨哪些是簡單的漢語，并缺乏對學生的合理、耐心的引導策略。

3.教師缺乏教學評價的分析過程

在評價策略的選擇上，孔子學院的老師有充分的自主權，可以選擇形成性評價或終結性評價。筆者追蹤了意大利三所孔子學院教師處理成績的方式后發現，他們的評價方式比較多樣，但是考試都是作為最后成績的主要給分標準。考試的內容基本是平時教學重難點的練習改寫。考試形式有選擇筆試的，有口試和聽力測試結合筆試的各種形式，但是在試卷評閱完成后，就放假了，缺少試卷分析這一過程。由此帶來的問題就是無法獲得卷面上對教學效果的反饋，沒有機會進一步了解、調整和改進教學。因此缺乏“教學相長”的一個條件。

造成這一現象的主要原因有二：第一，教師缺乏試卷分析的意識和能力；第二，孔子學院缺乏相應的管理制度。

4．教材缺乏針對性和科學性

筆者在調查意大利孔子學院教學情況時發現，在教材的使用上，大概有70%左右班級的課程使用的是本土化教材，約有30%左右的班級使用的是通用型教材。教師和學生對通用型教材的針對性和本土化教材的科學性不太滿意。主要表現有：第一，通用型教材中介語是英語，沒有意大利語版；第二，通用型教材中的一些文化點安排和重難點語法的解釋和練習不能滿足當地學生的需要；第三，本土化練習設計不夠豐富，學習了的知識練得不夠，以致影響信息輸出；第四，意大利語對某些知識點的解釋和教師的解釋不一樣，學生不知聽誰的。針對這些情況，當地的一些孔子學院組織教師自編教材。

對外漢語教材大致可以分為通用型教材和國別化教材。通用型教材的編訂一般是國內知名院校的專家與知名出版社合作，經過反復論證編寫出來的。這類教材由于受眾無法精確到國別，中介語一般為英語，即便改變了教材的中介語語種，依然有文化表述等方面的問題存在。此外，由于不同語言有不同的語音、語法面貌，通用型教材無法預測到以意大利語為母語的漢語學習者的重難點，所以相應的語法呈現形式和練習設置都不具有針對性。因此由于針對性較差，此類教材一般在孔子學院的使用率有限。而國別化教材一般是本土師資與中國漢語教師合作編寫出來的，它與當地的語言文化有較高的呼應度和針對性，一般孔子學院的教學更喜歡使用本土化教材。不過，由于教材編寫人員自身的水平和出版社的監督、配合度不同，這些教材難以對知識點的選擇和解釋做到精益求精，同時受編寫者的水平所限，教材很難反映最新的語言教學的研究成果和理念，而只是對一些經典的通用型教材模式的復制或對當地語言教學教材的移植，科學性的缺失導致使用起來教學效果不盡如人意。

5.學生的主動性逐步衰減

學生的主動性主要體現在學生根據老師的要求提前預習教學內容，課堂上主動參與活動、課后復習教學內容和完成作業的情況上。對某孔子學院教師的訪談結果可以看出不同的時間段，教學對象的主動性出現不同的情況。根據老師們的大致描述，可以把學生的主動性分為：非常主動、主動和不太主動、不主動四個程度。具體情況如表1：

表1意大利學生主動性變化情況

由上表的變化可以看出，45歲以上的成人對于漢語課堂教學保持著較高的主動參與性。20歲以上的成人涉及到期末考試的成績問題，所以在松弛了一段時間后，期末前夕又開始努力學習。出現這種情況主要是因為：第一，年齡大的學生學習動機清晰、強烈，不過由于語能下降，需要更努力才能跟年輕人的成績保持相當，所以他們學習漢語時主動性較強；第二，漢語課是大、中、小學生的選修課。他們都是有學習興趣才會選擇，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新鮮感沒有了，漢語學習的困難性出來了，所以大多數學生的主動性就下降了。特別是到期末考試前，由于別的科目也要考試了，所以漢語學習的主動性下降。

眾所周知，馬克思唯物主義認為內因起決定作用。如果學生的主動性不足，無論教師付出多少努力，教學環境有多么優越，教材資料有多么豐富實用，最后的教學效果都不會好。

二、提高漢語教學質量的對策探索

提高海外對外漢語課堂的教學質量不僅是課堂教學自身發展的需求，更是中華民族軟實力發展的歷史性的需求。具體來說，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考慮：

1.重視和明晰對外漢語教育的教育目的和教學目標

教育目的是把受教育者培養成為一定社會需要的人的總要求。教育目的是一個歷史性的范疇。它是根據一定社會的政治、經濟、生產、文化科學技術發展的要求和受教育者身心發展的狀況確定的。教育目的是整個教育工作的核心，是教育活動的出發點和歸宿，也是確定課程與教學目標、選擇教育內容與方法、評價教育效果的根本。現階段，對外漢語教育要培養的是掌握漢語、了解中國文化，知華、友華的外籍友人。如果老師們對教育目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那么在組織教學，確定教學目標時就缺乏了主動性和當地特色，只能被動地根據教材的情況來安排教學目標和組織教學活動。

2.加強外派師資的教學能力培養和教學情況監督

孔子學院外派師資有兩個途徑，其一是在校教師，其二是在校研究生。這些教師的語言本體知識和教學能力參差不齊。因此，要重視對外派師資的長期教學能力培養和教學情況監督。

第一，要加強教師對課堂管理能力的培養。很多老師缺乏經驗和專業的知識。在正式的教學中會因為學生的不配合、與學生關系的緊張、課堂突發事件、時間掌握不好等，影響教學效果和教學進度。

第二，要加強評估能力的培養。部分教師存在缺乏對教學評價的科學認識，對評價方式的了解不夠，評價主體的認識絕對化，淡化個性評價等問題。科學的評價方式不僅能夠很好地調動學生的學習主動性，而且還會促進“教學相長”，實現師生之間的雙贏。

此外，在教師能力培養和教學監督中應特別重視語言教學的特殊方面，即中介語的使用“度”。首先，表面上看使用中介語可以提高課堂教學的進度，但是過度的使用，會讓學生產生惰性和依賴心理，影響漢語學習的效果。其次，本來在海外，漢語學習的唯一環境就是課堂教學，如果課堂教學時大量使用中介語，那么這個漢語學習的唯一環境也就會被破壞掉。再次，對知識的了解有助于對知識的記憶，但是漢語學習不僅是一種知識更是一種技能。而技能的學習屬于經驗知識的范疇，需要大量的聽說讀寫練習，需要浸沒在漢語環境里，實現語言習慣的濡化。漢語課堂里隨意使用中介語的情況會與漢語學習所需要的環境背道而馳。另外，僅學了一、兩年小語種的漢語老師未必能恰如其分地用中介語來解釋漢語語法、詞匯、文化點。對中介語的誤用，會讓學生產生誤解。因此，在海外漢語課堂中應慎用中介語。

在外派師資的任期內，孔子學院和國家漢辦要加強對師資教學情況的檢查和監督。如果孔子學院跟蹤教師教學進度，旁聽教師課堂教學情況，定期組織教學研討，國家漢辦不定期派遣督導組監督、指導教學，那么教師的成長就會更快，課堂教學有效性也就會提高。

3.加強教材研發梯隊的建立

目前孔子學院可以組織自己的一線教師編訂教材。一線教師的經驗彌足珍貴，但是如果不經過加工、提煉，是很難形成一部好教材的。如果能夠整合分布在同一個國家的孔子學院之力，再請通用型專家和國內知名出版社通力協作。那么國別化教材的質量可以更上一個臺階，助力漢語國際推廣。

4.提高學生學習的主動性

吸引學生保持較強學習主動性的關鍵是讓學生覺得漢語學習有用、有趣。如何才能有用、有趣？教師可以通過以下方法來實現：

第一，通過幫助學生認識漢語學習的社會意義及其與個人的關系。筆者曾經教過的一位意大利學生是開旅店的。他來學習漢語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夠在工作中用到。筆者曾到他的旅店中去義務幫忙一天。在那一天他感受到了漢語好帶來的各種便利，于是學習就更加用功、認真。

第二，教師要合理地引導學生形成信息交流差。相比國內“聯合國”似的對外漢語課堂教學來說，海外漢語課堂教學先天就存在學生之間缺乏信息交流差的問題。在各種口語練習中，學生都是來自意大利，大體情況都差不多。因此在開展課堂活動的時候，學生就會感覺比較無趣，缺乏開口的動力。此時就需要教師進行合理引導，讓學生之間形成交流的信息差，于是產生互相交流的愿望。

第三，要開展更多、更豐富的文化、教學活動。目前各孔子學院開辦的活動一般都是文化類的，而班級要開展活動存在一定的困難性，所以班級可以和孔子學院配合開展文化教學類活動。例如：要推廣中國美食文化，那么就可以分成兩個部分來做。其一，請學生做一些中國菜，然后用意大利語向意大利來賓介紹。其二，請學生做服務生，用漢語招待會說中文的群體。除此之外，還可以舉行一些“競賽”活動。

漢語既是知識又是技能。課堂上如果只重視知識的教學，必然會越來越讓學生失去興趣。將知識和技能教學結合起來，實現“學以致用，用以促學”。當二者形成良性循環時，學生才會有更強的學習主動性。

參考文獻：

[1]劉弘，靳知吟，王添淼.對外漢語課堂操練中教師等待時間研究[J].世界漢語教學，2014，（2）：277-288.

[2]李宇明.論語言運用與語言獲得[J].語言文字應用，2000，（3）：70-77.

[3]鄭通濤.社會語言學視角下的對外漢語教學改革[J].國際漢語學報，2011，（2）：1-9.

（責任編輯石連海）

A Study on Problems of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in the Confucius Institutes in Context of Internationalization and Its Solutions

Long Li

Abstract:As the core task of Confucius Institutes, teaching the Chinese language is also fundamental to international promotions of the language. Currently, the teaching of Chinese in Confucius Institutes has some problems: unclear educational aims and teaching purposes, lower efficiency of class management ( time management, class-order management, and teaching inter-language management), the lack of analysis on the evaluation process, textbook problems and the gradual loss of student initiative. Therefore, with a clear teaching aim and purpose, the cultivation and supervision of Chinese teacher should be enhanced. More scientific and high level editors should be summoned and organized. Teachers should take various measures to improve students' learning initiative.

Key words:international promotions of Chinese; confucius institutes; teaching Chinese as the second language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4038（2016）02－0031－05

作者簡介：龍藜，女，重慶大學國際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跨文化教育研究、對外漢語教學研究。

基金項目：2013年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科研專項資金項目（CQDXWL-2013-096）

收稿日期：2015-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