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首飾創作的身體語言表達

祝愛玉

把身體當做一個場所，在當今多元文化語境下探討首飾藝術創作的概念，關注身體語言，表達人的情感，思考首飾的形式。本文從創作的理念出發，淺析身體的行為、首飾的形態、佩戴的情懷在首飾創作中的影響。

行為的痕跡

人類的早期過著狩獵、捕魚、遷徙的生活，他們就地取材將貝殼、動物的骨頭、牙齒進行簡單的磨制、穿孔，串聯起來佩戴于身上。這一系列行為體現了初始的首飾樣式、材料、制作方法。能夠使用工具獲得生存智慧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人類雙手的進化，使他們區別于其它動物。觀看我們的雙手，在張開狀態時，四個手指往同一個方向、加大拇指與之垂直的朝向，每個手指都能靈活地活動著，大拇指與其它手指的不同朝向，使手具備了抓、握的本領，由此才能牢固地使用工具。再仔細觀看手上的骨骼、經脈、表層的皮膚、皮膚上深深淺淺的紋路，是日常的勞作在我們身體上留下的痕跡，隨著時間的推移，關節由于行為的習慣會變形、皮膚上的紋路會增加變深，交織在手掌上盤根錯節的細紋似乎蘊含著生命的密碼，借助手的碰觸、拍打、抓握、擠壓等活動，我們不知不覺地進行著每日的生活。雙手不僅幫助人們生存，它更具有豐富的表情語言，它的特征暗示，是重要的、私人的、個性的，它們似乎既熟悉又陌生，等待我們重新去認識它。

把雙手作為一個研究對象，觀看手部的骨骼、皮膚的質感和紋理、指甲的代謝，德國首飾藝術家杰德·羅斯曼是一個先鋒實踐者，他在20世紀70年代對人的身體首飾進行實驗性的探索，創作了系列人體首飾鑄件，作為首飾藝術觀念與形式表達的實踐，他開創了先河之例。借助手的觸碰、交合、擠壓，杰德·羅斯曼將各種行為的結果轉換到物件上，使行為的痕跡被顯示和保存下來。例如：通過手指、手掌在模子上的按壓，留下指紋、掌紋的印子，借助硅膠、脫蠟、金屬澆鑄工藝，將皮膚細膩柔軟的質感轉換成一模一樣的貴金屬物件，使貴金屬具備同樣的視覺上的細膩柔軟，構成了一件有創造力的飾品，它代表著私人的、專屬的、對應的。當我們習以為常的雙手由于行為的影響呈現出一種距離，在熟悉到陌生之間思考身體的信息，原本的金銀首飾概念首先是財富的承載、階級的象征，而帶著家庭成員專屬指紋的戒指（見圖1），不再是一個財富或者階級的象征，它的獨特性來自于個體身份的彼此牽連，使它對個人和家庭具有驚人的吸引力。這種取自身體表情的創造，以及物件的唯一性、專屬性、不可替代性，使首飾像是一個信物，強化了佩戴者的個體身份和認同感，也在創造者、佩戴者、觀看者之間擔當起神秘的溝通，在人與人、人與物、人與自身之間互動著。千百年來首飾的樣式隨著社會的發展、風尚的更替而千變萬化，而與身體相關的當代首飾實驗創作，讓我們把關注的目光放回到身體本源信息和個人自身的印記。

游走的形態

如果把人的身體當做是首飾創作構思的一張紙，我們尋找，涂涂畫畫、加加減減，是“什么”，在“哪里”，觀察骨骼、關節的活動，觀察軀干和四肢伸展的限度，帶來的身體語言面貌，選擇一個什么樣的場所去舞動身體語言與首飾之間的相合，發現首飾的形態。杰德·羅斯曼的實驗在拳頭里、在指間、在手腕上、在肚臍上、在鼻子上玩味著想法，用充滿趣味性的表達從自己的身體、還有朋友的身體上獲取首飾的形態，用鉛錫銻合金鑄造了很多部件，探索的過程輕松詼諧、生動有趣，他通過手部活動形成的首飾形態，被重新安放回到最初形成這個形態的身體部位上，得到了新的首飾樣式。代表性作品---銀鑄腳后跟鑲嵌（見圖2），是通過身體自然塑形的首飾鑲嵌作品中的典型。他用漿糊混合石膏翻制腳跟的模型，作品的份量很薄、很輕，金屬的表面被拋光的非常光潔，像人的第二層皮膚，根據身體實物澆鑄的部件，使得附著穿戴感非常舒適，藝術家用實驗性的語言再現了希臘神話故事中的亞克琉斯之踵。

對身體的行為語言探索，使身體與首飾的形態有了一種關聯，像是在輕松地進行一個游戲的過程，引起人的愉悅和驚喜。在此，首飾的形式開始變化，在身體活動的空間里找尋，變大或者超越原本首飾樣式的界限，首飾在身體之上“生長”，就像它原本就屬于身體的一部分，身體語言被重新探索，首飾的形式也被重新定義。我們原本不會將一個戒指做到特別大的尺寸，因為它不能被舒適佩戴，然而正是由于這種必要的認識的局限，限制了首飾樣式、形態、比例的表達。藝術家皮特·斯庫彼克（Peter Skubic）1982年創作的大胸針“佩戴我：我被首飾關住了”（Wears Me： I Am Imprisoned by Jewelry）約50×50×250厘米的尺寸，在形態比例上它可以包圍住一個人。一個時間段內的趨勢將首飾的規模擴大化，拓寬了首飾的在身體上的界限，使整個身體變成了首飾的游樂場，嘗試和實驗帶來了許多新鮮的想法，讓首飾創作的自由度得到發展。

佩戴的情懷

觀看我們身體的兩面：“正面”與“背面”，會得到哪些信息？從進化史上看，人類是從四肢爬行演變到直立行走，在嬰兒期，他跟動物一樣，四肢著地爬行。等到學會直立行走，人以身體的“正面”與人交流談話，給人留下印象，“正面”的交流代表了正式和禮貌。從正面看，雙眼的注視、耳朵的傾聽、鼻子的呼吸、手臂的擺動，手掌的摩擦等等這些動作，都能夠被交流者清楚地感知到，但是我們很少看到自己的“背面”，我們通過觀察他人，看到了身體的“背面”這個部分，留下的印象是“背影”。人的背影代表了一種情感，一種牽連，它與“正面”印象相比，也許更富于欲說還休、牽連不斷的信息。

首飾的經典款式中：吊墜、項鏈、胸針、手鐲、戒指，被貼身佩戴，都有“正面”與“背面”。通常，展現在視線之前的那一面，是“正面”；佩戴時貼近皮膚或服裝的那一面，是“背面”。例如：一枚胸針以它最具有識別性的正面展示在觀者眼前，可以很直觀地感受到它的形狀、圖案、顏色、材料以及組成這些元素或耀眼或沉靜的風格，其“背面”這個區域，常常被我們忽視。胸針的“背面”，是離身體最近的地方，有時候甚至是貼身佩戴的，如此，“背面”這一區域，它是首飾和佩戴它的人之間保持親密聯系的一個區域，也是設計對佩戴的一種關懷。胸針的“背面”設計，猶如一件禮物一般神秘，它也許是出人意料的，也許是恰到好處的。由此，對“正面”和“背面”的設計思考，帶出首飾別樣的設計款式、結構穿插、材料配置等，在設計者、佩戴者、物件之間發起更多的對話（見圖3）。凡是貼身佩戴的首飾，因為人的體溫總是在傳遞溫度給物件，使它們變暖，甚至一些首飾材料，由于長時間的貼身佩戴，吸收著身體傳送的能量，它們變色、變亮、變溫潤、變成了一件帶著時間的有情之物。

結語

我們研究首飾的身體語言表達，是一種世俗與本能、傳統與創新、個性與共性的兩極平衡。在當代多元文化中，“身體”的語言，是基于官能和行為的創造，是可見的首飾形式；從“身體”延伸到人的“身份”、“身世”，是情感的體驗和記憶，是我們的文化中蘊藏的首飾關于個人的、家族的記憶或命運，它承載著許多故事。首飾是“身體的雕塑”，這個觀念得到了許多當代藝術家創作的共通認可，來自于身體的語言，首飾的形式、首飾的邊界，是一種基于身體的自由表達。首飾與身體，以平易近人的味道敘述著生命的奧秘，設計的再創作使當今首飾被賦予了一種新的寓言，是實驗和觀念的前瞻性探索表達。

（作者單位：浙江理工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