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繪畫在服裝設計中的運用*

文/張圓君

現代繪畫在服裝設計中的運用*

文/張圓君

隨著當今社會的迅速發展，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視覺審美方式不斷變化，大眾對于服飾的要求也不再僅限于基本的御寒保暖，人們更多地追求個性化的視覺效果，設計師也更樂忠于展現表達個人藝術思維的設計，正如瑪里琳·霍恩在著作《服飾：人的第二皮膚》中所說：“服飾具有向他人傳達個人社會地位、職業、角色、自信心以及其他個性特征等印象的功能。”服裝設計可以從現代藝術中汲取靈感，將現代繪畫的形式語言與服裝設計的圖案、面料、工藝等方面相結合，本文從現代繪畫的發展、現代繪畫在服裝設計中的創新運用、現代繪畫在服裝設計中的表達方法三個方面進行闡述，將繪畫作品作為靈感來源，將繪畫的形式語言用于時裝之上，將藝術與服飾完美融合、相互襯托。

現代繪畫；服裝設計；色彩；形式語言

服裝設計，一門兼具藝術性、表現性、實用性的設計門類，所有的藝術形式都可以成為其靈感來源，而繪畫元素恰恰可以給予設計師無限靈感。在20世紀之前繪畫、建筑占據著藝術中的絕對領導地位，而進入現代藝術史，設計領域和繪畫逐漸分離，但是他們之間的界限卻不明顯，很多的作品如維也納分離主義的克里姆特、超現實主義的達利、未來主義馬里內蒂，他們的部分作品既是繪畫也是設計，總體我們可以稱之為藝術品。服裝設計的發展也走向了界限的模糊不清，一部分的服飾依舊為人們的保暖和日常生活服務，一部分走向了特殊功能性，而另一部分走向了藝術，作為“藝術”這一部分的服裝，它的實用性在降低，藝術性成為了主導，一件服飾可以稱之為藝術品，無論是簡單直接的印花，局部素材的重復，還是色彩的提取，點線面的模仿，服裝設計一直都在藝術中汲取養分，新藝術運動中的裝飾主義、野獸派的色彩，抽象主義的構成，還有直接將畫中人物改良的服飾，一切都說明繪畫藝術與藝術設計的概念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現代繪畫，不論是運用還是再創造都為服裝設計提供無限的思維方式。

一、現代繪畫的發展

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的歐洲，是傳統藝術向現代藝術的過渡期，20世紀上半葉是西方現代繪畫蓬勃發展的階段，也是西方畫家反叛傳統理性精神、揚棄模仿論、建立新藝術觀的時期，這一時期的畫家們對各種藝術語言、表現手法、繪畫材料等方面進行大膽探索和試驗，西方的繪畫史在這時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印象派以前可以說是傳統藝術，印象派畫家莫奈、塞尚等人打破了色彩的傳統，采用直接畫法表達色彩的張力，這使人們對油畫的認知在西方傳統藝術的觀念上發生了根本的變化。而現代藝術更是對印象派的突破，貢布里希在《藝術發展史》中寫道：“我認為這就是意圖追隨和超越印象主義者的那一代人隱約感覺到的困難，最后促使他們拋棄了整個西方傳統……”所以可以說現代繪畫拋棄了整個西方，之前畫家對周邊事物的再創造還是在模仿之上的，而表現主義、抽象主義、超現實主義等流派打破了“形的束縛”直接走向了主觀精神的表現。例如，野獸派之所以令公眾驚訝以及惱怒，其實就是因為當時的審美觀覺得這些畫過于丑陋，于是批評家沃塞勒幽默地稱這件作品掉在野獸群里了，野獸派從此得名。又如表現主義的畫家們說他們只是真實的表現出人們痛苦、驚悚和無奈，比如盡人皆知的蒙克與其作品《吶喊》，他認為在痛苦中的吶喊本身就是不美的，為什么要美化？他們的繪畫脫離了統一的“美”的標準。在野獸派、立體主義、表現主義等藝術流派的影響下，1910年，康定斯基的《即興曲》誕生了，這幅抽象繪畫被視為人類有史以來第一幅純粹抽象的作品。康定斯基的部分抽象作品追求的是色彩、線條的純粹表現以及音樂的節奏感，這種表達主觀感情的描繪則反映出心靈的真實。這種色彩、線條恰恰可以給予服裝設計師靈感，色塊的搭配、靈活的線條讓設計師的思維無限開拓。20世紀初，在各藝術領域中都涌現出許多革新者，如藝術家克里姆特、蒙德里安、馬蒂斯等人他們在做著各種繪畫實驗，充當了新的繪畫先驅者。到了超現實主義達利、馬格里特等人將抽象和藝術相結合，將兩者取得恰到妙處的平衡，這與中國古人強調“超以象外，得其圜中”的境界吻合，“虛”“實”即是超現實，從這時達利和馬格里特作品中繪畫和設計的界限已經模糊，在服裝設計中對于這兩位畫作的運用也很多，現代藝術產生后，人們的觀念大大拓展，畫家們不再囿于技巧和模仿，他們在藝術觀念、人性表達、表現手段、藝術語言等各個領域中探索創造。從起源于英國的“工藝美術運動”到“新藝術運動”，各種藝術流派涌出，人們從繪畫中解放，在建筑、家具、平面設計、紡織品等方面有了新的嘗試。大膽的色彩、線條運用于各個領域，19世紀的印象派告訴人們色彩可以脫離“形”任意發揮，20世紀的構成主義則實現了點、線、面也可以形成藝術作品，這些繪畫藝術都對現代設計起到深遠的影響。

二、現代繪畫在服裝設計中的創新運用

在西方現代繪畫的影響下，服裝設計這一領域也逐漸發生變化，之前普通平民服裝雖然也是實用性和裝飾性并存，但是設計往往還是在保證御寒、舒適、遮羞等基礎之上，隨著社會思想的開放，各種藝術運動風潮的產生直接影響了設計，服裝設計作為設計門類中重要的分支，服飾也作為藝術品為人們所接受，服裝設計師也成為了藝術家，他們將自己的審美感受、設計靈感以及主觀情感、品牌理念體現在服裝的造型、結構、色彩、圖案等方面。就如現代繪畫一樣，如果失去了創新和個性，服裝就失去了生命。在現代多變的藝術風格影響下，風格迥異的服裝設計應運而生，甚至到了現代很多設計師直接犧牲了服飾的實用性，用更能體現本體意識的裝飾手法、新穎面料、奇特廓形來表達前衛風格和自己的理念。

這些都與現代藝術的發展有著很大的關聯，特別是現代繪畫藝術對于服飾色彩領域的影響，傳統的色彩設計已經不能滿足設計師和普通大眾的追求，眾多的設計師從中西方繪畫中汲取靈感。在東方文化中，有將佛教、道教繪畫圖案在潮牌服裝中運用設計手法，有將中國水墨畫色彩與現代禮服結合融合的設計，有汲取陶瓷藝術色彩的設計。當然更多的服飾色彩的影響力來自于西方的現代繪畫，從現代服飾設計的色彩中經常可以看到塞尚、馬蒂斯、康定斯基、克里姆特、蒙德里安等人的繪畫藝術。

馬蒂斯的一生都對藝術做著實驗性探索，晚年的馬蒂斯通過彩色剪紙來試驗色彩關系，YSL就用馬蒂斯最著名的剪紙作品《La Gerbe》設計了一件“馬蒂斯裙”，沿用了馬蒂斯繪畫作品中色彩的一貫風格，用自己的主觀審美意識將各種純色混合在一起，使人們視覺的中心放在了色彩形式語言的表現上，馬蒂斯的晚年用此方式來樹立與傳統截然不同的新的色彩準則。這個作品，如今看來不論是在平面設計還是在家居設計中都可以成為某種圖案的設計元素，YSL將剪紙的形狀和色彩完好保留下來，印在了黑色的裙身上，行走時隨意的褶皺凸顯了色彩的變化，設計中簡化了裝飾性和細節，服飾本身帶來的是更深層次色彩形式語言的表達。如今馬蒂斯風格的印花依然走在時尚的前沿，Alice&Olivia在2015年也推出了馬蒂斯裙裝，靈感來源于馬蒂斯的剪紙作品《Blue NudeII》，雖然裙裝款式簡潔，但設計師大膽地將《Blue NudeII》整個作品印在了服裝上，復古的款式和前衛的圖案設計相得益彰。近幾年在中國本土品牌中也有許多運用了現代繪畫的形式語言，例如：2012年ILARIA的秋冬系列，設計師的靈感起源于馬蒂斯在20世紀初創作的一系列油畫，如《戴帽子的婦人》給人的第一眼感覺是畫面中充斥著各種顏色以及粗獷的筆觸，之后細看會發現這又是馬蒂斯的色彩實驗，畫家放棄“形”的束縛，經過主觀的色彩處理將各種顏色和諧巧妙地配搭，“馬蒂斯色”斑斕鮮艷的對比使得觀賞者可以感受到畫家對于色彩世界的狂熱情感。ILARIA不斷發現馬蒂斯畫面中有趣的碰撞和巧妙的和諧，將色彩融入在服飾之中，運用多種面料、多種幾何形狀的拼貼，嘗試色彩、款式、面料和配搭，形成了視覺上的趣味性和感官的錯覺，把衣服變成了馬蒂斯的畫布，把時裝變成了藝術品。

1965年YSL把蒙德里安的代表作《紅、藍、黃》做成了一條裙子，人稱“蒙德里安裙”，自此蒙德里安的畫作進入了時尚界走入了人們的生活。此作品的影響涉及到了平面設計、服裝設計、工業設計、室內設計等領域。有些人可能不知道蒙德里安，但是看見了紅藍黃的格子卻相當熟識。這種抽象繪畫的方式，在現在看來與其說是油畫不如說是設計，甚至可以說是構成的前身。原先被譽為“抽象畫家”的蒙德里安將他的新型繪畫稱作“新造型主義”，他甚至寫作來解釋此詞，他說：“新的人類發展已超出了懷舊、欣悅、狂喜、悲傷、恐懼等感情的作用范圍：美使感情永恒，在這感情中，這些情感被表現得純凈而清澈。”在蒙德里安的后半生，藝術超越了自我超越了自然，最純粹的三原色和極簡的直線、橫線才能體現新造型主義藝術的宗旨：獲得和諧與平衡。20世紀60年代的“蒙德里安裙”將這種繪畫藝術發揮到極致，設計師伊夫·圣洛朗將《紅、藍、黃》在服裝上獲得了和諧與平衡，他打破了“布料的雕刻家”克里斯汀·迪奧的“形的時代”，伊夫·圣洛朗通過干凈利落的剪裁，讓紅黃藍三種明快醒目的色彩配以黑色的線條，以及簡潔的彩色面料拼接成一幅幾何圖形，將兩者巧妙地結合在一起，在模特身上呈現出藝術與時裝結合的妙不可言的效果。“蒙德里安裙”的成功在當時的服裝界形成一股強烈的廓形極簡主義時尚風潮。蒙德里安的色彩藝術直至現在依舊被設計師們靈活運用，匡威All Star Modanit Hi2005春夏的鞋子、Beams Boy2004春夏的T恤、Blythe Mondrian2001的布娃娃、Junya Watanabe 2001秋冬的襪子都吸收蒙德里安的紅黃藍，這種極簡的新造型主義的蒙德里安風格依舊會流行下去。

到了20世紀下半葉，抽象繪畫和超現實主義成為服裝設計師創作的靈感起源。杰克遜·波洛克是美國抽象主義的畫家，1969年Dress Halston以杰克遜·波洛克的抽象繪畫設計了著名的“波洛克裙”，這種隨性、大膽、奔放、激情的色彩一直都是時尚的寵兒，意大利品牌Spartmax也推出了波洛克系列，無獨有偶，Charles Jeffrey2016春夏裝也以杰克遜·波洛克《Number 12》靈感設計了一個系列作品。和達利齊名的超現實主義馬格里特的作品一直都充滿了神秘，他的繪畫被稱為是“最清晰的超現實主義”，美國著名潮牌Opening Ceremony在2014年推出了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里特系列作品，22組設計，每件都與馬格里特的畫作相互呼應，堪稱經典，同時還與Birkenstock Vans和Manolo Blahnik三家鞋履品牌合作，推出同系列鞋子。這些服飾都將畫與設計運用到極致，將繪畫作品作為靈感來源，將繪畫的形式語言用于時裝之上，將藝術與服飾完美融合、相互襯托。

三、現代繪畫在服裝設計中的表達方法

隨著社會的進步、生產技術的提升，除了將現代畫家的作品印在服飾上，繪畫的靈感和形式語言還可以通過打散、重構等方式，力求在服飾面料、結構、工藝和整體風格等方面做到繪畫和服裝設計的結合，將服裝設計的理念轉化為藝術品，表達設計師個人理念和品牌藝術的窗口。

現代繪畫從20世紀至今，隨著時間的推移，從維也納分離畫派到立體主義再到表現主義、抽象藝術、達達主義、波普藝術等，繪畫早已不局限于顏料這個媒介，各種材料為畫作增光添彩，畫家可以更大地發揮想象制造肌理甚至創造三維空間。如同服裝的面料也不再局限于棉麻制品，新型材料的涌現為設計師們提供了創造的空間。Viktor&Rolf 2015秋冬高級定制秀“穿在身上的藝術”，將上衣、裙子和披風都融入畫框之中，他們設計的衣服能被掛在墻上，或者說掛著的畫能被穿在模特身上，雖然這次設計褒貶不一，但是不可否認“可穿的藝術”大秀創意無限。硬挺的新型面料使得設計師有了發揮的空間，設計師通過創作使得面料從二維蛻變到了三維空間，二者相輔相成，這與現代繪畫在立體空間的表現形式上不謀而合。又如抽象畫作與雪紡面料的結合，2010年Elie Saab的面料紋樣取材自美國女畫家喬治亞·歐姬芙的畫作，半寫實半抽象的繪畫手法和雪紡面料獨特的若隱若現的視覺效果相互呼應，裙擺輕盈卻不失層次感，這種色彩轉印在半透明的青綠色雪紡面料上顯得極為高雅，色彩淡雅的畫作和女性畫家的獨特魅力在服裝上得到極大的體現。

在工藝方面，如鑲嵌工藝，點、線、面是構成的組成元素，也是蒙德里安、克里姆特等藝術家筆下的創作來源。如何將點的魅力運用在服裝上，鑲嵌成為了重要的方式之一。奧地利克里姆特是19至20世紀“新藝術”運動中維也納分離派畫家，也是裝飾藝術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將輪廓、點、線、面和古典主義鑲嵌畫分別結合起來，創造出一種獨特的富有感染力的繪畫樣式。例如用金片和金箔裝飾出的曠世之作《吻》以及被稱為“奧地利的蒙娜麗莎”的《阿黛爾·布洛赫·鮑爾肖像》，畫家用瀝粉、金箔、銀箔裝飾背景和女子的裙擺，這些與黃色顏料的混合，使畫面熠熠生輝。克里姆特的這一系列畫作既可以稱為油畫也可以稱為裝飾畫，運用鑲嵌、構成的手法形成與眾不同的畫面感。這種手法同樣可以使用在服飾之上，如各種珠子、鉚釘、亮片和裝飾性材料，彌補面料立體感不足的缺點，增添服飾的立體空間變化，使服裝的表現方式更豐富、更新穎、更多元化，更能體現設計的創意效果和現代感。在2012年的秋冬，各個品牌都推出了鑲嵌裝飾的服飾，設計師們都在服裝及配飾上極力彰顯奢華，Prada在領口、衣襟和褲腳上嵌寶石，Balmain用釘珠和刺繡圖案延續了品牌一直以來的超現實主義風格。水晶、鉚釘、羽毛等璀璨裝飾有些點綴在袖口、有些裝飾在領口，有些則像《阿黛爾·布洛赫·鮑爾肖像》一樣大面積鋪陳通體裝飾，或以幾何狀分布，或形成特殊的圖案，賦予了服飾立體感和奢華感，給人以視覺的沖擊和美感。

由此可以看出，現代繪畫藝術與服裝設計在當今社會融會貫通，服裝成為了表達個性的藝術語言，成為藝術創作的載體，設計師們將繪畫藝術當作創作的一個靈感來源，將繪畫色彩發揮到極致。現代繪畫，不論是形而上的藝術精神還是追求個性主義的創作理念，都為現代服裝的設計思維提供了靈感，豐富了設計的內涵。這種藝術思維，除了給予服裝設計師創作思路和表現手法的幫助，更在思維模式和形式語言的角度有了創新。服裝設計的藝術化使生活充滿文化的內涵，營造出了藝術的氛圍。

注釋：

*本文為江蘇省高等教育學會高等教育科學研究“十三五”規劃立項課題，主持人：張圓君（課題代碼：16YB150）。

[1]桂小徑.抽象繪畫的美學價值和發現[J].藝術百家，2011（4）.

[2]阮夢迪，韓廣.淺談克里姆特的繪畫形式在現代服裝設計中的運用[J].藝術品鑒，2016（6）.

[3]李宏.西方現代繪畫欣賞[J].中國美術教育，2001（2）.

[4][美]瑪里琳·霍恩.服飾：人的第二皮膚[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

[5][美]魯道夫·阿恩海姆.藝術與視知覺[M].滕守堯朱疆源，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

[6][英]貢布里希.藝術發展史[M].范景中，譯.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

【張圓君，南通大學紡織服裝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