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生那里學習教育的藝術

把學生作為教育主體，教師就應該研究學生，讀懂學生，懂得蹲下身來從學生身上學習。陶行知先生早就告誡我們：“師生本無一定的高下，教學也無十分的界限，人只曉得教師教授、學生學習；不曉得有的時候，教師倒從學生那里得到好的教訓。”身在教育一線的教師，應敏感地感受到學生內心的需求，應直接地了解到學生成長的溝坎；教育的藝術是讀懂學生從而教育學生使之健康快樂成長的藝術，是從學生那里找尋教育方法的藝術。

“老師，我剛才是壯著膽子上去的；當我把作文念完后，我又后悔了，我害怕再一次遭受當頭棒喝。”

——小Z

教育，需要教師深入到學生內心去關注學生的內心需求，不斷地去發現、激發學生成長的內驅力，給學生以心靈的安慰和激勵，從而成就學生，成全學生。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天，上完作文評講課，我剛走出教室，小z同學就從后面追上來：“老師，我這篇作文真的有你說的那么好嗎？”

“怎么，你不相信自己嗎？”

“老師，我剛才是壯著膽子上去的。當我把作文念完后，我又后悔了，我害怕再一次遭受當頭棒喝。”

聽了這話，我心里咯噔一下，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我做錯什么了？我平復了一下情緒，猜想這件事背后應該還有故事，就跟他說我現在要去咨詢室拿點東西，問他愿不愿意跟我邊走邊說。我們學校有一個心理咨詢室，由我和另外幾個老師輪流值班接待咨詢者。我覺得那個地方更適合我和小z同學此刻的聊天。

原來，小z同學在高一就寫過了這篇作文，因為文中是把球星當作心中的偶像，高一時的語文老師說他應該以自己為偶像，所以這篇作文寫得毫無意義。他一直不服氣，這一次又奉上了這篇作文，沒想到我在講評時特別提到了它。后來有一個環節，我讓對自己的作文有疑義或存有想法的同學主動上講臺把作文念給大家聽，讓同學們一起點評。于是，小z上臺讀了他的作文，也就有了“害怕再一次遭受當頭棒喝”的疑慮。

看來這孩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的內心太需要被人肯定，被人關愛，被人激勵了！孩子，從外表上看來也許很堅強，其實內心很脆弱。有時哪怕只是老師不經意的一句簡單的否定，卻可能給孩子帶來很深的傷害。我從小z這里得到了啟示：孩子內心多么渴望老師的肯定和賞識，多么渴望老師的褒揚和激勵啊！

我慶幸，對于小z內心剛剛燃起的希望星火，我沒用漠視去對待，也沒用冷水去當頭澆滅。我更希望他這星星之火可以呈現出燎原之勢。

于是我進一步激勵他，拍著他的肩笑著說：“你這篇作文真的寫得不錯；要不，你再修改修改，送到校刊《荷尖角》去試試。”“真的可以嗎，老師？”“你何不試一試呢？”

后來，在我的激勵和指導下，這篇作文真的在校刊上發表了。他給我寫了一封信，其中寫道：“鄭老師，真的很感謝您！直到現在，我才開始覺得自己并非一無是處，我也有特長，我也有優點，我要點燃心中的希望之火，熱情之火！，，‘‘您給了我許多安慰與鼓勵，開啟了我內心塵封已久的那扇門——那扇早已被別人無心關上的心靈之門。”

通過這個案例，我從學生那里學到了：教師在教育教學活動中，是學生的參天大樹，應該為學生避風擋雨，而不要居高臨下，隨意批評學生，踐踏學生的尊嚴，要走進學生的心里，用溫暖的笑容，多給予學生鼓勵和關愛，為莘莘學子帶來心靈的春天。讓我們做一個能激發學生積極向上、努力學習的鼓勵者吧！

“這個班調皮蛋太多，可老師總是耐著性子、想著點子來說服改變我們，老師真不容易。老師，我現在做得不好，可我會慢慢改的。”

——小C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人的成長需要“百年”的積淀，孩子總是在成長，只是需要我們“樹人”者耐心的等待。

我現在的班上有一名學生小C，曾經是所有任課老師眼中最頭疼的學生之一。他每節課的必修功課是“向周公報到”，即使沒睡著也要將頭枕在書上或他自備的小枕頭上；他不愛開口讀書，不愛做作業；他自習時間隨進隨出，或者東扯西拉、打打鬧鬧……

一次，小c因深夜在寢室抽煙、打牌被抓，學校請來了他的家長。他的母親是附近街道學校的一名老師，從小學到初中，孩子讀幾年級，她就駐守在幾年級。因此，這個孩子一直受到多方的呵護。父母來后，將孩子狠狠地教育了一通。孩子就說，我受不了，學校把我管得太緊了！于是，他爸爸一邊罵他不成器，一邊執意讓他離開學校。說實在的，我內心真希望這樣的孩子走。可是，他能去哪？也許這會改變他人生的軌跡。談話期間，他母親告訴我，小C平時跟她聊天，說班上調皮孩子太多，可鄭老師總是耐著性子、想著點子來說服改變他們，老師真不容易。小C說自己現在做得不好，但是會慢慢改的。就憑這一句話，我的心里閃過了一絲希望之光。我覺得這個孩子理解我的一片苦心，我相信他會有所改變。于是，我反過來勸他父母將孩子留下來觀察一段時間。

現在想想，我要是與這樣的學生打三年交道，而且類似的學生還不止他一個，難道我不沉重，不惶恐嗎？但我就相信他那句“我現在做得不好，但是會慢慢改的”。

這個調皮的小c留下后，我跟他約法三章的同時，又在一定的范圍內放寬了對他的要求；同時，我也在努力地找尋著他的改變。

可是，一個多年被寵著慣著的孩子，一個已養成了不良習慣的孩子，要想看到他的改變談何容易！我發現，小C很多時候是故意弄出事情引起我的關注。當我向他問明情況或跟他談話時，他總是主動表示：老師，你為我們這些調皮蛋操碎了心，我知道老師很不容易，也請老師相信，我真的在慢慢地改。后來，這孩子真的在慢慢改變：他不怕吃苦，主動幫忙掃地倒垃圾；我讓他背古詩文，即使不會背，他也很努力地讀；這次期末考試，他的語文、英語都及格了，總分也有420多分……

老師不是被人稱為“園丁”么？漫步在校園這百花園里，每一名學生都是一朵花，雖然有不同的顏色，不同的花期，也許還不夠完美，但是，花兒都會絢麗地盛開！教育要順乎學生的天性，不可拔苗助長，更不可與學生較勁、爭斗，要相信學生在成長，在慢慢變好。教育是“緩慢”的藝術，是“等待”的藝術，換一種心態，變一下角度，也許我們就能發現這些孩子生命中別樣的美。

“最近有點不理智，總感覺老師想匡正我。我好想跟所有老師說：‘你們可不可以不管我？讓我以自己的方式去學習、去生活，先試一試也好啊……”’

——小T

陶行知說：“教育的功能是解放兒童，而不是束縛兒童。”學生成長需要寬松愉悅的教育環境，教育者不要去束縛學生，要善于“退隱”一旁，讓學生在寬松愉悅的心情下學習、成長。

一次，我無意中看到了學生小T的周記：最近有點不理智，總感覺老師想匡正我。我好想跟所有老師說：“你們可不可以不管我？讓我以自己的方式去學習、去生活，先試一試也好啊……”

咂摸著這話，我思索著：學生為什么不愿意被老師“管”？到底該如何“管”班級和學生？

我是語文老師，有“咬文嚼字”的習慣，受小T這段話的啟發，我對這“管”字有了頓悟。

“管”，有“管控”“束縛”的意味，這個字聽起來威嚴生硬，冰冷而缺乏人情味。人，生性不喜歡被“管”，天性自然的小孩都會說“不要你管”。

所以，我們當老師做班主任，就不應該想著去“管住”學生；想著去“管住”，在行動時就會變成“控制”。“控制”學生，“束縛”學生，就會引起學生的逆反心理。

還是說說小T為什么不要老師“管”她吧。小T會畫畫，有些藝術氣質，對學習也有熱情；尤其是歌唱得好，很喜歡音樂，她非常希望高考時能夠報考音樂專業。高一下學期，她打聽到由于種種原因，學校不開設音樂學習班。她預感到自己的夢想破滅，于是開始糾結、彷徨，經常在校園里游走。有一次，化學老師看到小T在運動場上一個人閑逛，聯想到她近期的學習狀態，于是利用晚自習時間找她談話。化學老師讓她不要閑逛浪費時間，要好好學習，小T因此認為老師不了解情況就隨意批評她。后來，她又覺得英語老師看她不順眼，總想管著她：“英語老師一下說我英語筆記沒做好，一下說答題紙不能用鉛筆寫。每個人身上都有叛逆的骨子在生根，我也不例外。”

其實，我一直在關注小T，她也與我主動交流過。我覺得小T能控制自己情緒，心病還須心藥醫，她內心深處的焦慮只有靠她自己去調整，旁人只需點到為止，“退隱”在旁。

倒是另外一件事，讓我的確為她捏了一把汗。

有一天，小T偷偷在作業本里給我附上了一張紙條。她寫道：

最近有個問題困擾我，感覺我好像春心萌動了，但又感覺不是。

他成績不優秀，長得也不帥，我就是不曉得他有什么吸引我，讓我每次都關注到他。換座位時看座位表，考試時報考場考號，考試后看成績……他的名字總能很清晰地進入我的眼睛和耳朵。但我跟他很少有交集，每次我都想沖上前去說一句“我喜歡你”。

我又總想到初中時上品德課，老師說，判斷異性之間是仰慕，還是愛慕，就看那一位跟另一位異性接近時你會不會心急吃醋。我用這個方法判斷過了，并沒有，所以我對他沒有愛慕。

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這種情感，因為它太奇怪，所以我就一直克制著，讓自己處于忙碌之中，讓他少在我的視線中出現。

今天是圣誕節，我又想去跟他說一聲“圣誕快樂”，或者寫一張紙條也好，但我最終放棄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我糾結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跟您說一說，因為我覺得自己也不會有什么行動，更不會有什么其他的事發生，就沒有必要為了這一件小事去咨詢老師，但我最終還是寫了。

寫在一張紙上，用這種方式給您，是怕萬一被人看到，總是會不好意思的。

在她的紙條上，我回了這樣三行字：

很正常；無須糾結。

不要主動去做什么！也不必刻意去回避什么！

像其他人一樣正常交往，時間會說明一切的。

發作業本時，我把小T的本子放在上面第二本，發到她手上時，我投去了真誠的笑臉和眼神。親自發了幾本后，我很自然地把剩余的作業本交給了課代表。

之后，我沒有去“管”她，只是一方面暗中觀察，一方面在有些安排上不露痕跡地去替她著想。比如，安排座位，盡量不讓那個男孩過多地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平時在她面前盡量減少或避免點男孩的姓名。

期末放假前，小T又給我寫了一封信：“有時，我會想自己是不是錯了，畢竟師長們的諄諄告誡都是為我好。也曾刻意遺忘，卻終于發現其實沒有必要。它并沒有妨礙我什么，只不過占據了心靈的一角，我只是希望擁有一種美麗，又何必強迫自己放棄？事實上我并沒有真正擁有什么，那畢竟不同于遙遠的浪漫愛情或生活里的平凡真情，只是我幼稚心靈中的一份慰藉而已。明天的太陽照不到今天的樹葉，明天的我將不再擁有這份至純至真的感受。何不讓它悄悄而來，飄然而去？我知道這是我無力更改的結局，但我會珍惜，珍惜這成長中的一段歲月，珍惜這只屬于我一個人的心路歷程……”

小T有了這樣的認識，還需我們為她操什么心呢？其實，中學期間男女同學正常交往，友情純真有何不可？中學期間男女同學問相互傾慕，相互關注，看似“春心萌動”有什么大驚小怪？

首先，中學生不具備“戀”的物質基礎和外部條件。中學生對兩性的關系也似懂非懂，到底情為何物，為何而戀，根本理不清、道不明。也許，他們與異性之間的交往，只是覺得和對方在一起有話可說，因談得來而愉悅；或者是因為學習上的壓力、生活中的不如意而尋求的一種傾訴或調適的方式；或者只是在“春心萌動”的年齡而表現出來的一種關注心理或從眾心理……有時，我們對孩子異性交往的態度，推一把往往促成戀情，使他們“墮入愛河”；拉一把反倒成就友誼，讓他們學會正常交往。不要輕易給孩子扣上“早戀”的帽子，更不應該隨意粗暴地“管”或打壓！

小T不讓人“管”的言語、心理和故事，也教給了我班級管理的秘訣。老子說：“為者敗之，執者失之。圣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為無為，則無不治。”即不帶著功利心而去妄為，不以控制之心而緊抓不放，用無為的原則去治理，天下就不會治理不好。班級管理應該是自主管理、人性管理。一個班級就像手里的一把沙子，你想死死抓住，它反而會從指間溜走；倒不如張開手掌，有風的時候，輕輕攏起手指對它進行呵護。做班主任工作，不要總想著去“管”，應該讓孩子在和善自然的環境中快樂地成長！

“教學相長”，許多時候，不是我們教給學生什么，而是學生啟發了我們。以上的幾個故事告訴我們，在教育教學的過程中，我們不能居高臨下地隨意訓斥學生，打壓學生，要“激勵”；不能拋棄后進學生，看不到后進學生的成長，要“等待”；不能以關心學生愛護學生的名義去管束學生控制學生，要“退隱”……身為老師，我們要尊重學生，賞識學生，了解學生內心的需求，從學生那里學習教育的道理，探究教育的藝術。教育的關鍵不只是教師單方面去教育學生，而是要從學生那學會如何教育！

（責任編輯 羅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