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水滸傳》藏譯本的風格得失

呷絨則瑪

★翻譯研究★

淺析《水滸傳》藏譯本的風格得失

呷絨則瑪

風格翻譯是文學翻譯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水滸傳》藏譯本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漢藏翻譯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一直以來深受藏族讀者的喜愛和好評。本文對《水滸傳》的原文和藏譯本進行比較，主要探討了藏譯本風格的再現及其缺失。

水滸傳；藏譯本；風格；再現；缺失

一、概說

改革開放后漢藏翻譯事業得以恢復并蓬勃發展，在《西藏自治區學習使用和發展藏語的若干規定(試行)》中提出了新時期西藏語言文字政策發展的新思路，即“藏語為主，藏漢兩種語言并行方針”，這類政策對藏語文翻譯事業的發展和藏漢隊伍的壯大有很大促進作用。《水滸傳》藏譯本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漢藏翻譯史上最具代表的翻譯作品之一，是藏漢翻譯史上的一座里程碑。1978年少數民族翻譯中心成立，民族出版社協同由三大藏區的優秀翻譯工作者成立了《水滸傳》翻譯小組，歷經三年終完成全傳的翻譯工作。《水滸傳》藏譯本，無論是在理解原文還是譯文的表達上，不僅做到了翻譯標準中的“信”，而且做到了更高層次的“雅”。西方著名翻譯理論家認為：“翻譯的任務在于尋求出發語和目的語在信息上的最貼切的自然等值，首先是意義等值，其次是風格等值”。 風格是文學翻譯中最主要的組成部分，本文主要探討《水滸傳》藏譯本風格得失。

二、《水滸傳》藏譯本風格的再現

一部文學作品不僅表現思想美，還有藝術美，而這兩種美都需要語言來表達。劉宓慶在風格翻譯論中提到：“風格無論如何設計，都將以語言的形式呈現，風格的外在形式即語言是我們認知風格的主要方法，在作品中以固定的形式存在，能從直觀和根本上認識原文的風格”[1]。再現原文的風格取決于譯者的語言能力，以下就從詞匯、句法、修辭分析水滸傳藏譯本風格的再現。

(一)詞匯

1.方言詞匯

翻譯理論家尤金·奈達認為：“如果一個文本是以非標準的方言寫成，譯者就面對在目標語中尋找合適的對等物的困難。”由此可見方言翻譯的困難。文學名著《水滸傳》中有大量的方言詞匯，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忠實原文，正確表達了原文的字面意義和內涵意義。例如：

例句(1)洪太尉倒在樹根底下…，兩腿一似斗敗公雞，口里連叫苦。

例句(2)那婦人道：“虧殺了這個干娘！我又是個沒腳蟹，不是這個干娘，鄰居家誰肯來幫我 。”

例句(3)今已寫下幾字在此，萬望娘子修等小人，有好頭腦，自行招嫁。

例句(4)那李小二叢里撇了雷橫，自出外面趕碗頭腦去。

以上例句中的成語分別譯為:

沒腳蟹-mo h reng 頭腦-zla groks和chang

例句(1)中原文中的斗敗公雞，譯文用直譯手法法生動地再現了洪太尉的形象。例句(2)中的沒腳蟹是無助、無能之意，若直譯則不能正確表達原文的含義，意譯又會遺失原文的風格，譯文巧妙地運用藏語中的方言詞mo hreng譯出了原文的意義。例句(3)、(4)中都有頭腦一詞，但都并非頭腦的本意，例句(3)中的頭腦是體面人之意，例句(4)中的頭腦是指酒水，譯文根據不同的語境明確清晰的將其譯為zla groks和chang.(對象、酒水之意)

2.疊字

在《薩班入智論》中提到：“疊字具有表達上的情感美、意境美以及語言上的音韻美。[2]”疊字主要運用于表達事物的特點以及人物內心的變化，使作品更具風格特色。例如：

踉踉蹌蹌-dgye dgye gug gug

刮刮雜雜-'aur aur 淋淋漓漓-khrum khrum

玉露冷冷、金風淅淅- ba mo skya chil chil stod rlung grang psil psil

以上的四個例句中譯文都用與原文相同的疊字翻譯，生動地再現了原文疊字的語言美、格式美、意境美。

3.成語

成語具有深刻的文化烙印，將一個民族的歷史、文化、思想等豐富的內容。以精煉的語言形式 表達，所以翻譯時，除了其字面意義之外，還要注意負載的文化價值。例如：

例句(1)原文：吃飯防跌，走路防滑

例句(2)原文：把林教頭罵的一佛出世，哪里敢探頭應答。

例句(3)原文：他與老漢水米無交，并無牽涉。

譯文：zas kham gang dang ja hub gang giabrel ba yng med

例(1)中譯文的成語在翻譯中既保留原文的語言特色，又與藏語的表達習慣相符。 而例(2)(3)中的成語若直譯，不僅無法保留原文風格，還會讓讀者無法正確理解原文。所以譯者在忠實原文的基礎上，用譯入語中與其意義相近的俗語代替，不僅符合藏語的語言習慣，更是生動形象地表達了原文的內容.

(二)句法

“句法是譯者貼近，并傳達原文風格的最主要手段之一”。[3]在《水滸傳》中大量采用了字數相等的句子，例如三字句、四字句，翻譯時在了解原文句型和特點的基礎上，必須用恰當的方法再現原文的風格。例如：

例句(1)原文：當時魯智深跳將起來，尋了包裹。跨了戒刀、拿了禪杖、拽開腳手，取路便走。

譯文：khur po btsal, btsun gri btags, 'akhar gsil khyer nas, gohj pa chen pos , lam dubzhugs

例句(2)原文：饑不擇食，寒不擇衣，慌不擇路、貧不擇妻

譯文：Itpgs na zas la gdams ga med,

'akhyags na gos la gdams ga med,

atshab na lam bur gdams ga med,

例句(3)原文：常言道、不怕官，只怕管。

譯文：kha rgyun du, dpon la mi skrag, dang la skrag

以上例句中前兩組都使用了四字句，例(1)以三字句、四字句相結合的形式，例(2)以七字句再現了原文的結構形式，讓讀者在閱讀時更有語言上的節奏感。例句(3)中的重點不是句型，而是諧音字“管”和“官”，譯文將其靈活的意譯為dpon和dbang，不僅傳遞了原文的內容，更是讓譯文有了韻律感，可謂翻譯的活靈活現。

(三)修辭

修辭是一種不可忽視的風格手段。劉宓慶在《風格翻譯論》中提到“所有修辭格的功能都是為了加強語言效果，因此可以作為一種風格手段來加以適當運用”[1]。一部作品的風格離不開修辭手法，因此正確的認識修辭手法，有利于了解原文的宗旨和作者獨特的寫作風格。

《水滸傳》有611首詩，這些詩歌都運用了豐富的修辭手法。而藏譯本也同樣運用了各種修辭法再現了原文的風格，本文例舉幾項典型的修辭手法。

1.字修辭法

原文：巍巍高寨水中央，

列職分頭任所長

只為朝廷無駕馭，

HPLC法同時測定鼻炎靈片中綠原酸、黃芩苷和歐前胡素的含量 …………………………………………… 邱紅梅等（12）：1605

逐令草澤有鷹揚。

譯文：

brjid brjid mtsho kling dbus chaks mkhar rtshong brjid ,

rang rang khyad yon dang bstun las la la rangs ,

rgyas rgyas htsho kling pho rgod dbaa ngams rgyas

這首詩的原文是首句尾押韻的七言律詩，詩中句尾的字“ 央、長、揚的韻母都是ang，在缺乏對應修辭手法時，譯者充分了解了原文修辭手法的特征與功能，以求功能層次上的相近，譯本創造性的以九字一句的形式，采用藏語中獨特的修辭手法將句首的兩字重疊，同時與句末的字相疊、相呼應的雙重疊字修辭法，靈活巧妙地再現了原文的風格。

原文：耗國因家木，

刀兵點水工，

縱橫三十六

撥亂在山東

譯文：

Sa yis zhabs gyu btegs pa la,

dang po bzhi pa sbyar ba des,

sum cau rtsa drag kng sar rgyugs,

hran tung yun de phung dkrugs bslangs .

這首詩的原文采用了隱語的修辭手法，原文中的家木指宋，水工指江，即指宋江協眾起義。藏文是拼音文字，譯者巧妙地結合了三十個輔音字母和四個元音字母，Sa yis zhabs gyu btegs pa la ,mthaa rten gnyis ba zhugs de 這兩句合起來即指宋，dang po bzhi pa sbyar ba des, gtsngagram kling gi go mtshonaphya 即是江，靈活傳神地再現了原文的修辭手法。

3.比喻

原文: 盔上紅纓飄烈焰， 錦袍血染猩猩, 連環鎖甲切金屋。 云根靴抹綠， 龜背鎧堆銀。

rus pa sgaI khrab dngul dkar spungs paadra,

zhon rta ngr ma ri dwags khri gnyan bzhin.

原文的采用的比喻，譯文也用同樣的修辭手法再現了原文的風格。

三、《水滸傳》藏譯本風格的缺失

從以上的詞匯、句型、修辭等方面可看出水滸傳藏譯本以高超的翻譯技巧和表現方法保留并再現了原文的風格，但與此同時藏譯本在處理風格上還存在著一些不足之處。

(一)過于直譯、導致譯文風格的缺失

保留原文風格最常用的翻譯手段就是直譯，但因每個民族的語言和文化都有所不同，在語義和審美等層次上無法與原文形式求得對應時，若采用直譯法會使譯文死板、機械、不自然，甚至是不知所云，從而導致原文風格的缺失。例如：

例句(1)原文：可憐兩個強徒，化作南柯一夢。

譯文：mthar chpm rgun te gnyis gyi sgyit stug ni rmi

Iam sgyit po sgat caig glog tangatra byung .

例句(2)原文：禿驢，你自當死，不是我來尋你。

譯文：bong rgan mgo ril khyot, ngai lag nang tu srog sgyel bar yong ba las, ngas khyod bos ba ma yin.

例句(1)中的南柯一夢本意是做夢空歡喜一場，但在本文中卻指死亡，含諷刺之義，可譯文卻直譯為rmi lam sgyit po (即做美夢)，沒有正確地傳達原文的內容。例句(2)中的“禿驢”是謾罵僧人之詞，在譯本中直接將其字面意義bong rgan mgo ril翻譯出來，與譯入語的語言習慣不符，讀者難以理解。

(二)沒有保留原文語言形式的風格

風格是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的統一，在表達原文內容和符合譯入語的語言條件下的前提下，應最大限度的保留原文的表達形式，若忽視了原文的形式美，那風格的再現就不夠全面。例如：

例句(1)原文：史文恭正走之間，只見陰云冉冉、冷氣颼颼、黑霧漫漫，狂風颯颯。

例句(2)原文：身上戰袍金翠繡，腰間玉帶嵌山犀， 慎青巾幘雙環小，文武花鞋抹綠低。

譯文：dar sgud ser ljang gngis su spel baiatsheb drub ldan bai drag chas guon ,

rin chen ser ru ra yis rkyan bai kyang ti chab ma skaed bar bcaings,

sngo bsang mdog can thod ris bkris shing rgyab tu along cha gcig btags,

zhi drag gngis mtshon me tog brgyan bai lham gyiajaa ris ljang khu bsgrgs .

例句(1)中的冉冉、颼颼、漫漫、颯颯等疊字不僅描寫了惡劣天氣，還從中襯托出史文恭當時心灰意冷的心情，而譯文卻舍去了這些疊字的特色，雖然在內容上表達無誤，但表達的文學意境蕩然無存。例句(2)中的原文是七言律詩，用簡短明確的語句充分體現了少將花榮的外表，而在譯文中卻采用意譯的方式進行逐字逐句的翻譯，顯得詞句過于冗長，言語繁復。

(三)漏譯導致原文風格的缺失

在文學翻譯的過程中因內容上會有文化差異的難點，語言上有表達藝術特色的難點，所以在翻譯中可采取適當的減譯法，但是過度的減譯會導致漏譯，從內容和語言上失去原文的風格。例如：

原文：黑鬒鬒鬒兒，細彎彎眉兒，光溜溜眼兒，

香噴噴口兒，直隆隆鼻兒，紅乳乳腮兒，

粉瑩瑩臉兒，輕裊裊身兒，玉芊芊手兒，

一捻捻腰兒，軟膿膿肚兒，翹尖尖腳兒，

花簇簇鞋兒，肉奶奶胸兒，白生生腿兒。

更有一件窄湫湫、緊抽抽、紅鮮鮮、紫稠稠，正不知是什么東西。

有詩為證；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月鏟殺愚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這段句子的原文采用了疊字和兒化音的手法，生動的描述楊雄妻子的美麗外表，可是在譯文中卻舍去了這段描述。使原文的內容和語言風格有所缺失。

結 語

法國著名作家樓拜曾說過，對于一部文學作品來說風格就是生命，風格翻譯是否成功是決定一部譯著是否具有生命力的關鍵。[4]整體而言《水滸傳》藏譯本保留并創造性的再現了原文的風格，譯者細心的領悟原文的精神風貌，捕捉作者的寫作特征，在嫻熟的駕馭原文的基礎上，從斟字、遣詞、造句、修辭手法等細節上以精湛的翻譯技巧再現了原文的風格，堪稱漢藏文學名著翻譯的佳作。

[1]劉宓慶.翻譯的風格論[J].上海外國語大學學報,1990年第1期

[2]薩迦班智達貢咖堅贊著.班入智論[M]. 北京：民族出版社,p67

[3]許均著.文學翻譯批評研究[M]. 北京：譯林出版社,p130

[4]肖志清.文學語言風格的和諧翻譯[J]. 韶關學院學報 ,2009年第1期

[責任編輯：陳光軍]

A Tentative Study on Stylistic Merits and Demerits of Tibetan Version ofTheWaterMargin

Garong Zema

Style translation is an integral part of literary translation.The Tibetan version ofTheWaterMarginwins such a great success since the new China was founded that it is feverishly loved by Tibetan readers. This paper, however, will explore the stylistic merits and demerits of Tibetan version ofTheWaterMargin.

TheWaterMargin; Tibetan version; style; merits; demerits

呷絨則瑪，四川民族學院藏語言文學系教師。(四川康定，郵編：626001)

H059

A

1674-8824(2016)06-0098-05

本文系四川民族學院資助項目——“水滸傳藏譯本的風格保留與遺失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XYZB16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