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書恒
張家界花燈戲傳播場域演變研究
□邢書恒
張家界花燈戲是一項歷史悠久的地域性民俗活動,盛行于當地的土家族。目前這一民族傳統文化的傳播場域發生著巨大的改變——從舞臺走向廣場,從廣場走向電視廣播,再到網絡。在這一系列變遷中,帶有儀式性意味的花燈戲演變成了純粹表演和娛樂性的歌舞,其傳播功能發生了質的變化,傳統花燈戲的傳承面臨困境。本文對張家界花燈戲的歷史淵源做了簡單梳理,隨后從三個不同媒介時代入手對花燈戲進行闡述,最后將花燈戲的傳播場域放在網絡傳播環境下考察,研究網絡媒介對其傳播場域的重新構建。
張家界花燈戲;傳播場域;媒介變遷
張家界花燈戲源遠流長,起源于明末清初,發展于清中期,壯大于民國和新中國成立以后,迄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作為一種廣為流傳于湖南省張家界市城鄉的一種民間曲藝表演形式,花燈戲唱舞結合,多為一丑一旦演出,唱腔獨特,舞姿優美。誕生初期,與土家巫術文化相呼應,發展至今,形成了五十多種唱腔,一百多種曲目。然而當前全球化的發展、大眾媒介的沖擊、新媒介的介入,使花燈戲的傳播方式面臨著一定程度上的變異,傳統花燈戲面臨著后繼乏人、瀕臨消亡的局面。為了更好地傳承這一文化遺產,有必要對其傳播特征作進一步梳理,找到不同媒介對其傳播模式的不同影響,完善當前媒介環境下的傳播體系。
張家界花燈戲作為一種民俗性的表演藝術,表演者即傳播者,而觀眾就是受傳者,他們處在同一個物理空間中,這個物理空間實際上就構成了傳播場域,“場域”是一個空間概念,它創造了一個相對封閉的時空,影響著人類的文化行為的演變。
按傳播學的分類方法,可以根據人類使用的主要傳播媒介將人類歷史劃分為五個階段:口語傳播時代、文字傳播時代、印刷傳播時代、電子傳播時代以及網絡傳播時代。不同的媒介時代,花燈戲的傳播場域也發生著不同的改變。張家界花燈戲誕生于文字傳播時代,又由于印刷的普及擴張了傳播場域。
最初,花燈戲的目的是為了祭祀祈福,其傳播場域也相對固定,即堂屋。正月初一這天晚上,整個花燈班子在老師傅家集中舉行“啟燈儀式”,啟燈儀式開始之前,首先要在堂屋的神龕上點兩盞油燈或者兩根紅蠟燭,由老師傅上完香,隨后兩個花燈演員在堂屋中開始舞蹈,此時負責伴奏的鑼鼓響起,花燈演員開始邊舞邊唱。①
從以上描述可以看出,堂屋充當著這一時期花燈戲傳播的固定場域。這一時期,表演者與觀眾構成了最簡單的人際傳播,這實際上也是最原始的場域傳播,他們處在同一個物理空間中,表演者用聲音和動作以及道具直接作用于觀眾的感官,在這個“場”中,觀眾所關注的重點就是表演者,所以表演者的一言一行都可以影響到觀眾,觀眾可以將感受直接反饋給表演者,至此場域就在表演者和觀眾的互動中建構成型,場域傳播也由此形成。參加花燈戲表演的人(無論是表演者還是觀眾)在到達這個特定的“場”的時候,這個特定的“場”就直接作用于參與者感官,告訴參與者下面要進行的活動是祭祀祈福,而不是其他活動,觀眾就不會因為表演者的各種怪異行為和聲音而發笑。
傳統花燈戲表演受到特定的時間限制,整個表演一般不超過半個小時,當表演者的表演完成,傳播活動就結束了,隨著傳播活動的結束,表演者與觀眾之間的反饋也就戛然而止,這也意味著傳播者和接收者的場域建構的終止。在這一最初的傳播場域中,及時性與互動性是其特征,也就是說,觀眾的反應與表演者的反應是同步的,表演者會隨著觀眾的反應及時做出細微調整。而這種及時性也預示著不可重復性,這就使得每次傳播的符號意義都不是確定的,均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每場演出都會面臨不同的觀眾,表演者在每次演出中接收到觀眾的反饋信息也不一樣,所以表演者不能以上一場接收到得反饋信息決定下一場表演的走向。
電子傳播時代的主要媒介有廣播和電視,隨著電子媒介的迅猛發展,花燈戲傳播的地域限制被打破,花燈戲由最初挨家挨戶地拜訪逐漸向廣場、舞臺以及電視熒屏靠攏。電子媒介的普及為花燈戲的傳播提供了有力的新渠道,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原有的傳播場域的消解,花燈戲帶有神圣色彩的祭祀功能也逐漸被消遣娛樂功能所取代。
經過第一次傳播場域的演變,傳統花燈戲脫離了簡單的人際傳播而轉向大眾傳播,傳播目的以完全的商業化、娛樂化為主。在電子媒介的沖擊下,以堂屋為主要傳播場域的花燈戲開始向廣場和舞臺邁進,原有的神秘性和祭祀性逐漸被碎片化、娛樂化取代。
從1982年開始,張家界市政府為了扭轉花燈戲逐漸式微的局面,出資舉辦元宵節燈會,每年邀請大大小小的花燈表演隊伍70余支登臺表演,花燈戲也由草根的民間習俗正式登上了官方的表演舞臺。花燈戲一旦走上舞臺,原有的求神祈福式的互動就變成了現代意義上表演方式的互動,原有的傳播場域隨之消解。舞臺拉遠了表演者與觀眾之間的距離,人們在這種媒介下不需要過多的話語權,只需要單純地接受和接收。舞臺完整復制了作為一種場域文化的花燈戲,對一次場域傳播的多次復制也可能破壞了花燈戲場域傳播的意義的唯一性與多變性,同一性正在取代花燈戲的這些特性。
張家界花燈戲在經歷了堂屋、廣場和舞臺傳播后,又轉向了電視熒屏。中央電視臺科教頻道“發現”欄目、綜合頻道《北緯30度中國行》,北京電視臺,湖南廣播電視臺,以及日本東京電視臺等都曾記錄過張家界花燈戲的表演形式。然而在電視紀錄片中,花燈戲作為一個完整的、連續的、歷時性的人的活動過程被簡化了,甚至還做過重新排列組合。這些長達半個月的民俗活動被壓縮成短短的幾分鐘,盡管從視覺上滿足了觀眾的可看性,但花燈戲在傳播過程中所體現的持續發展的獨屬于土家族的思維方式被割裂并消解了。
傳統傳播場域的消解與消失使花燈戲的電視傳播產生一種“博物館化現象”②。“博物館化”指的是對某種文化現象做浮光掠影式的記錄,并不能體現這種文化現象的深層內涵,這樣會導致文化失去自身的根性而變成一種膚淺的展示。在“博物館化”的影響下,展示功能取代了文化傳播功能,深厚的文化意義被消費性、娛樂性的目的所取代。例如在張家界的各個景區,都有介紹張家界自然和人文風光的碟片出售,這些碟片里同樣都有對花燈戲的簡要介紹,同上述提到的電視紀錄片中的內容一樣,這樣的展示忽視了花燈戲動態的、持續的特征,隱藏在花燈戲這一文化現象背后的深層含義只能通過單一的、符號化的方式得到呈現。
網絡傳播時代以各種網絡媒體為主,這一時期,基于網絡構成的網絡世界與現實世界存在諸多相似,網絡世界是虛擬的,在這一虛擬場域中,花燈戲傳播不需擔憂其存在場域的變異,也不需再依靠單調的場域復制傳播,利用數字和存儲技術,在網絡這個虛擬場域中,可以完成對花燈戲傳播場域的重建,還原其場域傳播過程。在互聯網的連接下,時間和空間的障礙不再是難題,政治和地理上的藩籬不再是阻礙,只要擁有互聯網設備和接入能力,任何角落都可以被納入花燈戲的傳播場域,也由此實現了無域傳播。
張家界花燈博客由本地花燈愛好者于2012年開通,包含了花燈戲溯源、花燈戲曲譜、唱詞以及各類表演視頻鏈接。張家界花燈戲也擁有由愛好者建立的新浪微博,微博內容平均每天更新一次,既有花燈戲的文化背景介紹,也有花燈戲的表演視頻,有時也有轉發的有關花燈戲的新聞資料。作者還會與圍觀者進行互動,一些花燈戲愛好者通過微博聚集起來,分享各自保存的資料,過去只在春節里才會火氣來的花燈戲通過網絡實現了隨時隨地的傳播。
在虛擬社區中,信息的長時間保留能夠使網民長時間關注花燈戲的動態,虛擬場域傳播讓受眾理性地思考信息內容,通過雙向交流討論花燈戲傳承困境的基本原因,聯系實際情況探討相關的其目前的生存狀況,提出質疑,尋求在實際行動中解決困境的辦法。傳統花燈戲往往需要持續的對話和交流才能獲得長足的發展,虛擬場域恰好為其提供了對話交流的技術支撐。
必須指出的是,虛擬場域畢竟只是存在于網絡世界中,它所實現的傳播和互動也只能基于網絡平臺,而民俗文化自身所具有的歷時性是無法僅僅通過網絡平臺體現出來的。花燈戲作為民俗文化的一種,首先必須在現實場域中存在和傳播,之后才能轉化為虛擬場域的共享信息,虛擬場域的存在是為花燈戲的傳播提供一個文化認同的機會。由此可見,花燈戲的傳播最終必須由虛擬傳播回歸到現實傳播。
張家界永定區出示的報告顯示,全市目前存在的民間花燈戲班達到了100余個,其中以桑植縣瑞塔鋪鎮的花燈戲班最為活躍。另外,結合張家界市的旅游資源,花燈戲班也登上了各大景區的舞臺,袁家界、《魅力湘西》舞臺劇中都有花燈戲的精彩展示,這實現了對傳統傳播場域的再造。文化旅游產業,就是對封閉的傳統場域進行開放式保護與傳播的一種方式。
此外,張家界市政府近年來十分注重加強對民間藝術人才的培養,舉辦永定土家花燈專業短期培訓班,吸納藝術新人,發現培養民間藝術人才,特別是對青少年的培養,加強他們對地方曲藝知識的了解和熱愛。天門山中學和天門山小學就是培養花燈戲傳承人的重點學校,學校曾多次組織花燈戲進課堂的活動,將花燈戲與課間操結合起來,學生中也涌現出了一批對花燈戲感興趣的好苗子。
目前,花燈戲的傳承方式主要有三種:一是藝人招收學徒,二是官方開辦培訓班,三是結合旅游資源登臺演出。實際上,對于花燈戲最好的傳播就是讓它重回民間,只有讓民眾深刻認識到這種民俗文化在日常生活中的作用,才能實現花燈戲的復蘇,也就是說,民眾對于民俗在其生活中的意義的感知深化,能夠成為民俗文化得以復興的動力。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花燈戲的傳承與傳播實際受到現實場域與虛擬場域的共同影響,原來封閉的場域一旦成為開放的虛擬場域,則極易受到娛樂化、消費化的文化碎片的影響,因此,我們必須正確看待花燈戲傳播場域的變化,厘清不同場域及媒介傳播模式的特點,在不斷前進的社會形態中創新花燈戲的傳播渠道,保存這一民俗文化的精髓。
注釋:
①劉敏,鐘海平.張家界沅古坪高花燈的傳承與發展[J].體育科技.2013(01).
②陳訸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播——場域傳播在不同媒介時代的變化[D].福州:福建師范大學,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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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湖南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