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芳
(開封大學 公共外語教研部,河南 開封475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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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爾夫的《到燈塔去》及其雙性同體思想淵源
張秀芳
(開封大學 公共外語教研部,河南 開封475004)
《到燈塔去》是英國著名女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的一部自傳體小說。小說通過具有男性氣質的拉姆齊先生和具有女性氣質的拉姆齊夫人之間的對立到融合,體現了作者的雙性同體思想。伍爾夫認為男性氣質與女性氣質之間不應是對立的,應由二性氣質對立轉為二者同時并存、和諧相處的理想境界。由兩性對立到雙性同體,伍爾夫這一思想的形成受到她的家庭、布魯姆斯伯里團體和婦女解放運動的影響。
伍爾夫;到燈塔去;雙性同體
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英國著名女作家。她認為,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靈中都有兩種主宰的力量,一種是男性的力量,另一種是女性的力量。每一性都具有其獨特的一面,兩性之間不應是對立和沖突,應是互相依存、互相彌補。建立一種兩性和平相處的和諧社會是“雙性同體”思想的最高境界。《到燈塔去》是伍爾夫最具有代表性的文學作品之一。小說通過對具有男性氣質的拉姆齊先生和具有女性氣質的拉姆齊夫人之間的對立到融合的描述,完美地體現了作者的雙性同體思想[1]。
小說《到燈塔去》共由三部分組成,其中第一部分“窗口”描寫了拉姆齊(Ramsay)夫婦和他的八個孩子在一座海島上的房子度假,他們的幾位客人也到訪與他們共度時光。透過窗口可以遙望大海中若隱若現的燈塔。小說的開篇就體現出兩性之間的沖突。拉姆齊先生六歲的小兒子詹姆斯(James)渴望去燈塔,拉姆齊夫人也希望把襪子帶去送給燈塔看守人的小孩,于是她承諾如果第二天天氣好就出發,但拉姆齊先生則一直堅稱天氣不好不能動身,語氣堅定,并且嘲笑妻子,認為女人的頭腦愚蠢,使孩子們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抱有希望。該部分的主人公拉姆齊先生和拉姆齊夫人集中體現了男性和女性之間的二元對立,“窗口是拉姆齊夫人觀察生活、認識世界的心靈之窗,它將世界劃分為窗內的感性世界和窗外的理性世界”[2]。通過窗口,作者展現了男女兩性之間的對立和沖突,窗口的一面是理性的拉姆齊先生,他從不篡改事實;而窗口的另一面是感性的拉姆齊夫人,她在孩子無助時安慰孩子,在丈夫要求同情時給他關愛。窗戶就如一道屏障,把兩性隔成了兩個世界,一個是男性主宰的世界,一個是女性依附的空間。
兩性之間的對立主要表現在他們的社會地位,家庭地位,思維方式,世界觀等方面的不同。拉姆齊先生是一位大學哲學教授,他知識淵博,事業有成,靠自己一人養活著妻子和八個孩子,在妻子的心中他是一位完美男人;他的妻子拉姆齊夫人是一位家庭婦女,沒有工作,整日呆在家里料理家務,照顧丈夫和兒女們,這種維多利亞時代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模式表現出男人的絕對高高在上的社會地位,生活在那個時代的女人依附于男人,女人的一切都要服從丈夫的事業。在家庭中,拉姆齊先生是絕對的權威人物,他的兒子想去看燈塔,由于父親拉姆齊先生不同意就不能實現愿望。孩子們對他敬而遠之,敢怒不敢言;而拉姆齊夫人也總是把他放在絕對中心的地位,絕對服從丈夫的一言一行,無條件接受丈夫的發號施令,她認為男人的智慧像上下左右交叉著的鋼鐵大梁,撐住搖擺的織物,支撐起整個世界。在這個家庭中,兩性之間是不對等的,這種對立還體現在思維方式和對世界的看法上。拉姆齊先生理性,固執,以自我為中心,在研究哲學時實事求是,在理性的世界里探索真理,在處理人際關系和家庭矛盾時堅持原則,固執己見,甚至不近人情,為了追求真理而絲毫不顧別人的感情。而拉姆齊夫人則感性、善良、富有同情心,當兒子去看燈塔的想法被父親無情的回絕后,她以其他的方式去安慰孩子,在她看來人的精神世界比事實本身更重要。她對女仆們親切和藹,對丈夫和孩子關心備至,當拉姆齊先生感到孤獨無助、事業上停滯不前時,總是能在夫人那里得到慰藉。兩性之間的對立在政治方面也有所體現,男人喜歡爭論政治,而女人則心生厭倦。
伍爾夫通過拉姆齊夫婦這兩個人物形象揭示了兩性之間理性與感性、統治和依附、客觀與精神的沖突和對立,對立和沖突中的任何一方單獨存在都不完美,這是作者極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作者在小說的第二部分“時光流逝”中體現出兩性之間的對立和沖突在時光的流逝中走向緩和。戰爭打破了拉姆齊一家平靜的生活,他們一家被迫遠離海島。彈指一揮間,十年過去了,拉姆齊一家經歷了許多事情,拉姆齊夫人去世了,他們的女兒(Prue)死于與分娩有關的疾病,兒子(Andrew)戰死在法國。在歲月的流逝中,拉姆齊先生不再對人刻薄、冷漠,反而變得熱情、關心他人,而且也總能意識到已故夫人身上所具有的女性的善良和包容,拉姆齊先生的轉變體現出兩性之間對立的削弱和緩和,從而為小說的第三部分做好了鋪墊。
小說的第三部分:燈塔。在該部分中,作者描述了戰后的情形,拉姆齊一家回到荒蕪的別墅,拉姆齊決定帶他的孩子凱姆(Cam)和詹姆斯出海,終于到達燈塔。而坐在岸邊畫畫的莉麗·布里斯科也正好在拉姆齊和孩子們到達燈塔的時候,在瞬間的感悟中,畫完了最后一筆,終于超越自己、感受到靈魂的升華,成為一名真正的藝術家。這一部分展示了兩性對立和沖突的結束。
伍爾夫在小說中描述兩性之間對立和沖突的同時,也從不同的角度體現了她的“雙性同體”思想。
一是體現在拉姆齊先生和拉姆齊夫人的沖突中。拉姆齊先生理性,在各方面能獨當一面,但精神世界空虛,在精神上依賴拉姆齊夫人,需要妻子的慰藉。拉姆齊夫人雖然處事周全,但不能獨立于丈夫之外。兩性之間不論哪一方占上風,都不是完美的,陽剛氣質的男性和陰柔氣質的女性各自都有自己的優勢和劣勢,只有互相彌補,互相依存,才能達到理想的境界。
二是從拉姆齊夫婦的兒子詹姆斯的視角審視了兩性對立的失衡和雙性同體的平衡。在詹姆斯看來,父親嚴厲、無情,破壞了孩子們的童年,引起了痛苦的風暴。去不去看遠處的燈塔都取決于父親。他想去看燈塔,父親予以阻止,而當他沒有這種想法時,父親逼迫、命令,以自己的憂傷和權威壓制孩子們,讓他們按他的意志行事。他和凱姆默默發誓,至死反抗暴行。在父親決定到燈塔去時,他多么希望父親的遠游無法實現。他認為父親與他格格不入,甚至覺得父親在船上翻書的動作都是沖他而來的,他痛恨父親,想拿把刀刺進父親的心臟里去。在他的眼中母親美麗善良,給他希望和關愛,在他的生活里母親更重要。小說通過兒子詹姆斯的視角體現了兩性之間的對立,以及兩性關系的失衡,表達了作者對社會重視男性、貶低女性的不滿。但隨著父子矛盾的化解,兩性之間的失衡得到了調整,體現了作者的兩性同體思想。詹姆斯隨父親去看燈塔,在航行途中,他曾經發誓與父親反抗到底,想殺死父親,可后來意識到他想殺死的是落在父親身上的東西。兒子對父親的仇視開始轉化,等他終于得到了父親的那句“干得好”的贊美時,二者之間的矛盾化解開來。此時,詹姆斯心中的兩性關系的失衡得到了消除,父親母親同等重要,只是二者的表達方式不同。拉姆齊先生克服了片面的男性氣質,表現出了感性的一面,體現了作者伍爾夫雙性同體的思想。
小說透過另外一個重要人物莉麗·布里斯科體現了作者的雙性同體思想。作者把莉麗·布里斯科描寫成具有“雙性同體”的人物形象。但是這種體現雙性同體的人物也是由兩性之間的失衡開始進而發展為雙性同體的。
伍爾夫“雙性同體”思想的形成與她的家庭環境、布魯姆斯伯里團體及當時的女權解放運動有很大的關系。
3.1家庭背景
伍爾夫這種獨特的“雙性同體”觀與她獨特的家庭環境和生活經歷密切相關。在她生活的維多利亞時代的中產階級家庭中,父親萊斯利·斯蒂芬是畢業于劍橋大學的一位文學評論家、學者和傳記作家,他正直、理性,也非常依賴妻子。母親朱莉亞出生于一個出版世家,一位典型的家庭婦女,堅韌、無私,對丈夫關懷備至,絕對服從,對孩子無限關愛。父母夫唱婦隨的和諧關系對伍爾夫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父親和母親深愛著彼此,母親為了父親可以付出一切,無怨無悔地打理家務,養育孩子,以減輕父親的后顧之憂;父親為了養家糊口,努力工作,他深愛著母親,非常欣賞母親的美德和平和的氣質。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伍爾夫逐漸覺察出父母的性格弱點,父親沒有色彩、溫度,只有無數精確的線條,對妻子過度依賴,男權意識嚴重,是家中的絕對權威;母親對家庭無私奉獻,但卻沒有自己的個性。家中的其他男成員享有受教育的權利,而女性則沒有。這種遺憾促使伍爾夫對兩性關系不斷思考,兩性和諧而各自又有獨立個體是伍爾夫追求的理想狀態。
3.2布魯姆斯伯里團體
布魯姆斯伯里團體(the Bloomsbury Group),英國一個松散的知識精英群體。團體的成員們經常在自己的私家花園聚會,發表自己的觀點。其核心成員除了伍爾夫和她的姐姐外,還有許多知名人士,他們是弗吉尼亞·伍爾夫的丈夫——倫納德·伍爾夫,范妮莎的丈夫——藝術批評家克萊夫·貝爾,傳記作家利頓·斯特雷奇,文學批評家德斯蒙德·麥卡錫,經濟學家約翰·梅納德·凱恩斯,畫家鄧肯·格蘭特,藝術批評家羅杰·弗萊,作家福斯特等。這些名流博學多識,思想獨立,敢于挑戰現存的社會秩序。在聚會時,為了追求真理和自由平等,他們無論男女都可以對宗教、文學、藝術、愛情高談闊論,暢所欲言。這種自由隨意的氛圍不僅打破了維多利亞時代好女人應沉默無言的狀態,也對伍爾夫影響極大。它不僅讓伍爾夫獲得了友誼,增長了見識,更重要的是幫助她在男權話語霸權壓制下確立了女性作家的自信心,以及逐漸形成了兩性應和諧發展的思想。
3.3婦女解放運動
弗吉尼亞·伍爾夫處在維多利亞時代,這個時代的人們認為女人就是“家庭的天使””(the angel in the house),女人在社會中的角色就是妻子、母親和管家,協助丈夫、照顧孩子和料理家務是她們必須做的事情,是職責所在。女人沒有投票權、訴訟權和財產權,更不允許有自己的私人存款,外出工作也是不符合社會秩序的。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英國掀起了轟轟烈烈的第一次婦女解放運動。這次運動主要追求的是婦女權益。聲勢浩大的婦女解放運動要求男女平等,消除男尊女卑的性別歧視,要求女性和男性一樣具有選舉權,享有受教育權和財產權。生于1882年的伍爾夫體驗了這次婦女解放運動,這對她以及她以后的寫作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在后維多利亞時代的歷史背景下,伍爾夫受到時代傳統和婦女解放運動的影響,在兩種矛盾沖突中,她逐漸意識到不論傳統中的“男性中心主義”思想還是婦女解放運動中倡導的“女性中心主義”思想都有其局限性,從而促使她尋求最為理想的模式——“雙性同體” 。
[1]伍爾夫. 到燈塔去[M].瞿世鏡,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
[2]沈渭菊. 雙性同體思想的完美體現——評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小說《到燈塔去》[J]. 西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 (3):112-117.
(編輯:劉彩霞)
On Novel To The Lighthouse And The Source of Androgynous Thought
ZHANG Xiu-fang
(Teaching and Research Division of Public Foreign Languages, Kaifeng University, Kaifeng 475004,China)
ToTheLighthouseis an autobiographical novel written by Virginia Woolf, a famous British female writer. Through describing the antagonism and Integration between Mr. Ramsay, with male temperament and Mrs. Ramsay, with female temperament, the novel embodies the thought of androgyny. Woolf thinks male temperament and female temperament is not antagonistic, but existing harmoniously. This thought which is developed from opposition into integration is influenced by her family, the Bloomsbury group and women's liberation movement.
Virginia Woolf; to the lighthouse; androgyny
2015-12-23
張秀芳(1970—),女,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語應用語言學教學與英美文學.
I106.4
A
2095-8978(2016)02-005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