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小說《時時刻刻》中自殺現象的多維分析

邱琳琳

(鄭州升達經貿管理學院 公共外語部，河南 鄭州 451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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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小說《時時刻刻》中自殺現象的多維分析

邱琳琳

(鄭州升達經貿管理學院 公共外語部，河南 鄭州 451191)

美國著名小說《時時刻刻》的主要人物中的三個都試圖自殺，其中兩個自殺身亡。本文通過對他們的自殺進行分析，探討其自殺原因和小說選擇自殺死亡主題的社會意義：即揭示在困境中有意義地生活的可能的途徑，鼓勵人們要珍惜生命，有意義地活著。

《時時刻刻》；自殺；原因；意義

美國著名作家邁克爾·坎寧安(Michael Cunningham)1998年發表的小說《時時刻刻》(The Hours)問世后迅速獲得了成功，并很快引起了眾多評論家和公眾的關注，獲得包括普利策獎和國際筆會福克納獎在內的多個獎項。這部小說的主要人物中的三個都試圖自殺，其中兩個自殺身亡。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他們選擇自殺？作者選擇自殺死亡主題的目的又是什么？本文試圖就這些問題進行分析，探討主人公們自殺的原因和社會意義。

1　自殺簡介

自殺是一種非正常死亡，通常被認為是人類社會的一種悲劇。自殺是人類有意自我毀滅而采取傷害自身的一種行為，是一種特殊的針對自我的謀殺行為。《不列顛百科全書》將自殺定義為“自殺通常是指人類結束自己生命的行為，亦即殺死自身”[1]。 迪爾凱姆在《自殺論》中將自殺定義為“任何由死者自己完成并知道會產生這種結果的某種積極或消極的行動直接或間接地引起的死亡”[2]。加繆在他的《西緒弗斯的神話》中提出：“只有一個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那就是自殺。判斷人值得生存與否，就是回答哲學的基本問題。”[3]《時時刻刻》的主要人物中的三個(著名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艾滋病詩人理查德和家庭主婦布朗太太)都試圖自殺，其中前兩個自殺身亡。他們為什么要選擇自殺？作者選擇自殺主題的社會意義是什么？本文將對此進行具體分析。

2　自殺原因

導致自殺的原因有很多，對此，不同理論流派的學者有著不同的解釋。著名心理學家弗洛伊德把自殺歸因為人的死亡本能。迪爾凱姆認為，自殺雖然是個人現象，但主要是社會造成的。他認為引起自殺的真正原因是社會力量。通過對作品《時時刻刻》的文本細讀，并查閱大量理論文獻，筆者借助社會學、心理學和醫學以及歷史資料等方面的研究成果，經過細致分析，將主要人物的自殺原因歸類如下：

2.1童年的精神創傷和親人的喪失

童年是一個人性格形成的關鍵時期，童年的精神創傷對人的影響往往是終身的。因為家庭是個人人格形成的重要環境；許多病態人格的形成和童年家庭經歷的不幸有著直接的關系。許多人都有過童年創傷的經歷，并長期受其影響；而一旦這一影響嚴重超出個人內心承受范圍，就很有可能會最終導致他們的自殺。

在《時時刻刻》中，主人公弗吉尼亞·伍爾夫和理查德有著相似的經歷：在幼年失去母親，經歷童年精神創傷。這個經歷可能是導致他們自殺的重要原因之一。

伍爾夫一生經歷了許多精神痛苦:母親的死亡、父親的死亡、姐姐斯苔拉的死亡、摯愛的外甥戰死疆場。這么多親人的離去吞噬著她的心，致使她多次精神崩潰，幾次試圖自殺。此外，她小時候父母離異，又遭到同母異父兄弟的騷擾。這些不幸給沃爾夫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永久的精神創傷。

他人的自殺行為對周圍人的影響是致命的。詩人理查德在童年時母親曾試圖自殺，隨后又離家出走。母親自殺的影響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極大的創傷和陰影，并影響著此后理查德對待死亡的態度。他后來的自殺與童年的精神創傷有極大的關系。更糟糕的是，隨后他妹妹被醉鬼司機撞死，父親又死于肝癌。所有這一切悲劇，尤其是母親的試圖自殺和隨后離家出走，造成他童年精神極大的創傷和陰影。這是導致他隨后悲觀心態和最終自殺的重要原因。童年創傷對理查德的影響也可以在他的作品中窺見一斑：他在作品中構思讓女主人公(暗指他母親)死去。

2.2疾病

受到疾病不斷折磨是導致很多人自殺的又一重要原因。一個人試圖自殺某種程度上暗示了他生活中極可能存在著嚴重的問題。這問題之一就是身患致命的疾病，它給病人帶來極大的痛苦，成為自殺的重要誘因。《時時刻刻》中的兩個自殺者都患有嚴重的疾病：主人公弗吉尼亞·伍爾夫身患嚴重的抑郁癥，理查德患有艾滋病。

在導致自殺的疾病中，抑郁癥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種。文章主人公伍爾夫自幼體弱多病，患有精神病，曾多次發作。傳記作家Ruth在其作品Virginia Woolf (《弗吉尼亞·伍爾夫》)中對伍爾夫的病這樣寫道：“Many people who have never read Virginia Woolf’s novels will know two things about her: that she was ‘mad’ and that she drowned herself.”[4](翻譯：許多沒有讀過弗吉尼亞·伍爾夫小說的人也會知道有關這位作家的兩件事情：她患有瘋癲病和溺水而亡。)在這里，“瘋癲病”指的就是抑郁癥，或抑郁癥的一種癥狀。尤其是在她人生的最后10年，她的病情不斷惡化，經常受到頭痛的折磨。沒有食欲，睡眠質量差。而這些癥狀正是抑郁癥的典型特點。終于，她不堪病魔折磨，于1941年3月28日投河自盡。

文章另外一位主人公理查德是一位艾滋病人，病魔不斷吞噬著他的健康，也影響著他的心理。疾病幾乎毀掉了他的生活，也逐步侵蝕掉他的尊嚴。更糟糕的是除了好朋友克拉麗莎，他身邊再無親人照顧他、陪伴他。他獨自一個人住在衛生極差的破房子里，行動不便，窗戶整日糊著紙。他生活在病痛和黑暗中，沒有朋友克拉麗莎的幫助就無法生存。病痛的折磨和由此導致的身心痛苦是導致他自殺的重要原因。

2.3人格的敏感、抑郁特質

高敏感性、高自尊、孤傲和抑郁的特質是成就他們(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艾滋病詩人理查德)事業的一個重要因素，同時也是導致他們最終選擇死亡的一個潛在內因。他們作為具有深刻洞察力和敏感孤獨性格的群體，具有更強烈的洞悉自我內心的敏銳性。這種敏銳往往會帶來對內心沖突的更加關注和執著。于是，他們在經歷特殊的生活經歷和巨大創傷后，內心的沖突導致抑郁、精神分裂等心理問題，走向自殺。

2.4死亡情結

在本篇小說中，三位自殺者無論是在其生活經歷還是作品中，都提到或者描述過死亡。而他們獨特的死亡體驗和生死觀更加速了他們對自殺的選擇。他們特殊的經歷導致了他們對死亡這個永恒主題的偏愛。

沃爾夫對死亡意識的特殊感悟來自其自身的眾多經驗，而這些經驗在她的頭腦中留下了一些“印記”。我們可以在她的作品中發現，她經常寫人自殺、寫人因戰亂而死等。在《時時刻刻》中，沃爾夫寫小說《達洛維夫人》時也構思了死亡主題：

Clarissa Dalloway will die, of that she feels certain, though this early it’s impossible to say how or even precisely why. She will, Virginia believes, take her own life. Yes, she will do that.[5]

She will die in middle age, she will kill herself, probably over some trifle.[5]

從這段話我們可以看出，伍爾夫構思讓女主人公Clarissa Dalloway死去，并且也在考慮何時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院中發現一只死鳥后，她和姐姐的孩子們給小鳥舉行了一個葬禮。看著小鳥的死，她想到了自己的死亡。坐在給小鳥做的臨時臥床旁，“She would like to lie down on it herself(她想自己躺在上面).”[5]通過分析伍爾夫在其小說中的死亡觀，我們能更好地理解她對死亡的深層理解以及她自殺的深層原因。

在《時時刻刻》里，理查德是另外一位對死亡有深刻理解的人。母親企圖自殺、父親和妹妹的死亡給他造成很大的精神創傷。這是他產生死亡情結的重要誘因。母親的自殺造成理查德心理的傾斜，以致對死亡懷有一種神經質的敏感。這些悲劇深深影響到他以后的生活和他的寫作。在構思小說時，理查德寫道：“I wanted to write about all the ways we might die.(我想描寫我們可能死亡的所有方式。)”[5]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他表現出無畏、放松和從容，這與他在內心深處形成的死亡觀密不可分。

布朗太太(理查德母親)的重要自殺原因之一是受到《達洛衛夫人》死亡主題的影響。作者寫布朗太太是 “the woman in love with death(熱愛死亡的女人)”[5]。她厭倦了乏味的日常生活，想改變這種現狀。然而，由于現實社會的種種限制，她沒能成功。慢慢地，她對人生有種絕望的感覺。最終，作者描寫到：“She has been away. She has been thinking kindly, even longingly, of death. It comes to her here, in Mrs. Latch’s driveway—she has been thinking longingly of death.”[5]在這段話中，讀者可以看到她對令她窒息的乏味生活的絕望，她已經想過死亡，甚至渴望死亡。

死亡情結久久縈繞在這些主人公的心頭，難以擺脫。因此，最終他們很容易選擇死亡。

2.5失敗感

成功對幾乎每個人來說都很重要。它是個人成就和奮斗的象征。沒有成功的生活常被視為是乏味和沒有意義的。失敗很容易使人情緒低落。當這種感覺逐漸增強超出個人承受范圍，它就會致使當事人選擇逃避，甚至可能最終選擇自殺。通過對小說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主人公弗吉尼亞·伍爾夫、理查德及其母親布朗夫人在生活中都有這種強烈的失敗感。

在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伍爾夫的挫敗感不斷浮現。分別體現在以下幾方面：家庭事務的失敗感、沒能生育的失敗感和對自己事業的不滿意。身為女主人，她感覺與女仆Nelly相處力不從心，甚至有時候害怕見到她的女仆。她感覺到自己精神憔悴；相反，她的女傭則紅光滿面。女傭處理家務得心應手，很有自信。相比之下，伍爾夫則遜色許多。 “She [Virginia Woolf] goes back upstairs stealthily, so as not to attract Nelly (why does she always feel so secretive around servants, so guilty of crimes?)”[5]從這段話我們可以看到，她甚至有點懼怕她的女仆，“她(伍爾夫)偷偷地上樓去了，以便不招惹Nelly”。與女主人相比，女仆Nelly在這個家似乎更自信、更強大。沒能處理好與女仆的關系、不能很好地充當女主人的角色，是伍爾夫作為女主人感到的第一個失敗。第二個讓她很有挫敗感的是自己身為女人，卻未能生兒育女。對于大多數女人來說，生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孩子是她們成就的標志，甚至是自己生活的全部。不生育的女人可能會被視為失敗者。伍爾夫沒有自己的孩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不成功的。在見到姐姐的孩子的時候，她顯示出羨慕之情。她認為這是“ the true accomplishment(真正的成就)”。此外，對自己的事業，她也有很強的失敗感。她甚至嫉妒一位農民比她更成功。當她見到一個正在勞作的農民，她 “thinks of how successful he is, how fortunate, to be cleaning a ditch in an osier bed. She herself has failed. She is not a writer at all, really; she is merely a gifted eccentric.”[5]這段話告訴大家：她覺得這位農民多么成功，多么幸運；而她自己卻很失敗。她根本不是什么作家，只是一個有一點天賦的怪人。對一個人來說，家庭和事業是一生中兩個最重要的方面。這兩方面的失敗感長期存在，對一個人的影響將是致命的。

理查德是另外一個有強烈失敗感的人。在他看來，自己家庭失敗，事業失敗，健康失敗，愛情也失敗。

理查德身患艾滋病，健康受到嚴重侵害，自己還要面對持續不斷的病痛折磨。在病魔面前，自己一步步失去享受生活的能力，也一點點失去尊嚴。所以，在健康方面，他是一個失敗者。在家庭方面，他也是個失敗者。他沒能組建家庭，他與女朋友Clarissa 和男朋友Louis Richard 之間的愛的最終結果是失敗的。他沒能像大多數人那樣結婚生子，這可能因為他自己成長的家庭本身就殘缺不全(母親試圖自殺，隨后又離家出走)。家庭不幸讓理查德后來對組建家庭信心不足，甚至持悲觀心態。他家庭失敗的一個重要例證就是在他的自殺現場，除了好朋友 Clarissa 再無他人，場面顯得孤單和凄涼。在事業方面，他也感覺到自己的失敗。他厭倦了這種生活，想放棄。在他看來，自己的生活就是個失敗的例子。

家庭主婦布朗太太也認為自己是個失敗者。她的失敗包括家庭失敗和事業失敗。在她看來，自己做不好家務就是失敗的象征。例如：對其他女人來說烤面包是很容易的事，但對她來說相當困難。她經常有一種挫敗感。此外，她還覺得與自己孩子Richie相處有困難。 “Alone with the child, though, she loses direction. She can’t always remember how a mother would act”. (獨自和孩子在家時，她失去了方向感。她常感到不知道如何來擔當母親的角色)[5]在她看來，自己的婚姻從某種程度上說是失敗的。她對自己的婚姻不滿意。這是因為丈夫不能真正理解她，無法了解她內心深處的痛苦和需求。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婦生活耗費了她大部分寶貴的時間，犧牲了她的天賦和事業。她想擁有自己的事業和天地。她受夠了乏味的日常生活，對自己深陷這種無法自拔的生活感到氣憤。她在絕望中想到結束自己的生命。

以上分別從童年精神創傷和親人的喪失、疾病、人格的敏感、抑郁特質、死亡情結和失敗感等幾方面分析了三位主要角色自殺的重要原因。自殺的誘因是多方面的，“當然，所有的自殺誘因都不是單純的，而是多種因素交叉組合而成的”[6]。所以，要綜合分析他們自殺的誘因，才可能更加全面合理。

3　自殺的社會意義

本篇小說中三個主要人物都試圖自殺，作者坎寧安選擇自殺作為小說主題之一的原因是什么？作者探討自殺、死亡又有什么深層社會意義？

對死的認識終歸要落到對生的態度上, 即怎么活著的問題。作為一名極具時代使命感的作家，坎寧安通過透視自殺現象來探索個體生命存在的意義。對死亡的重視，其實就是對生命的尊重。盡管在坎寧安的小說中有著太多的死亡, 但是作者想要傳達給讀者的卻不是那種悲觀厭世絕望的情緒。恰恰相反，讀完小說之后，我們會明白，他描寫死亡是想表達雖然每個人都不能夠逃脫終有一死的結局，但是在結局來臨之前有更值得做的事情和追求的價值[7]。作者借主人公的死使人們重新審視現在的生存秩序和生存意義，重新思索個體生命的終極價值。死不絕對是生的對立或否定，也可以作為生命價值與意義的參照，以某種方式引發個體對生死的頓悟從而帶來另一層面的新生。選擇自殺死亡除了負面的影響，也有其積極的方面：在極端無助、沒有其他方法走出困境的情況下，人們還有選擇自殺的自由。例如，身患重病的人，在病魔一步步吞噬掉人的健康和尊嚴，無法忍受病痛摧殘的極端情況下，可以選擇自殺來結束生命。自殺可以讓病人脫離極度痛苦，保持尊嚴。同時，病人選擇離去也會給周圍照顧的人以自由，使他們有機會過更好的生活。自殺給深陷絕境的人以選擇的主動權——或繼續忍受或結束生命。

小說中人物的主動選擇死亡讓人們對生死產生深刻反思，讓其他人重新思考生命的意義和價值。他們在經歷了由死亡帶來的頓悟后，也會升華為不凡的真正意義上的生命。這應該是作者選擇這一主題的深層意義。

[1]自殺[EB/OL]. http://www.zwbk.org/MyLemmaShow.aspx?lid=414285.

[2]埃米爾·迪爾凱姆.自殺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

[3]阿爾貝·加繆.西西弗的神話[M].杜小真，譯.上海：三聯書店，1998.

[4]Ruth Webb.VirginiaWoolf[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9.

[5]Cunningham, Michael.TheHours[M]. New York: Picador USA, 1998.

[6]王衛紅.抑郁癥、自殺與危機干預[M].重慶：重慶出版社，2003.

[7]于怡.論邁克爾·坎寧安小說中的死亡主題[D]. 濟南：山東大學，2009.

(編輯：劉彩霞)

Multi-Dimensional Analyses of Suicide in American novel The Hours

QIU Lin-Lin

(Public English Department，Shengda Trade Economics & Management College of Zhengzhou，Zhengzhou 451191，China)

In American novelTheHours, three characters attempt to suicide, and two of them died. By analyzing the nove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uicide, this thesis studies the causes of their suicide and the great social significance of the novel：the author attempts to reveal the possible ways to live a meaningful life in difficult situations, and encourages people to cherish life and go on living happily and optimistically.

TheHours; suicide; causes; meaning

2014-11-22

鄭州升達經貿管理學院校級課題(SDXM2014010).

邱琳琳(1979—)，女，河南信陽人，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I106.4

A

2095-8978(2016)02-005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