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冰杰 謝偉莉(西南民族大學 四川 成都 61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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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經濟·法律★
傳統土司制度對民族地區社會治理的影響探微
——以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咸豐縣唐崖土司為例
譚冰杰謝偉莉(西南民族大學四川成都610041)
【摘要】土司制度是我國歷史上實行的一種地方行政制度,是我國“自治”長河中的一環,我國現今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也正是“土司制度”的一種傳承和發展。本文通過深入分析鄂西唐崖土司時期的政治制度、社會控制、文化教育等,從社會治理的角度去考察土司這一特殊勢力,總結歷史經驗,為當代民族地區的社會治理提出有力的借鑒。
【關鍵詞】土司制度唐崖土司社會治理
唐崖土司覃氏是由鐵木乃后裔率領的一支蒙古族軍隊在平息南蠻叛亂時駐守唐崖一帶,與當地土著覃氏融合,逐步成為當地土家族中的“強宗大姓”——覃姓。隨著鄂西土家族中的強宗大姓的形成,其勢力和影響也不斷增強,對中央王朝的威脅也越來越大。為了加強對鄂西土家族地區的政治、軍事和文化控制,從元代開始,中央王朝在鄂西土家族地區實行“土司制度”。唐崖土司的興起,是鄂西土家族強宗大姓的形成與中央王朝土司制度的推行相結合的歷史產物,有其特定的歷史背景。
宋代在鄂西的西南地區設置了羈縻州六個,其統治地區并不大,大部分仍為各族強宗大姓所占據,這些強宗大姓紛紛崛起,形成了各據一方的格局。元王朝為了籠絡這些豪強,廣置土司,進行綏撫。清同治《咸豐縣志》卷十“土司”載:“縣境內周秦以來,日漸開化……五代及宋,設州分治,其視宣,利兩邑,頗有文野之分。”元代,封建中央王朝在鄂西建置了14個土司,唐崖土司為其中之一。
唐崖土司從元正六年(1346年)建立,到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廢止,共歷時389年,十八代土司。唐崖土司建立后,便進入了逐步發展的階段,在古代巴蜀和荊楚大地形成了一定的勢力,其勢力曾觸及貴州和云南邊界,一度達到鼎盛時期,后又逐漸衰落,直至改土歸流廢止。期間,唐崖土司被朝廷頻繁征調,據唐崖《覃氏族譜》記載,先后有14次被征調,并多次受到嘉獎。
(一)籠絡土司,鞏固中央政權
唐崖土司屬于武職,是軍政合一的政體,是寓兵于民、全民皆兵的社會。土司之職,一般為世襲,但其職位的任命、升降、廢除則由封建中央王朝決定。鄂西土司雖然在政治上相對獨立,但必須無條件接受中央王朝的管理。鄂西土司均為武職,歷代唐崖土司任職包括宣慰司、宣撫司、安撫司、長官司、蠻夷長官司,均為朝廷命官,由中央王朝指派。在土司的管轄境內,土司可以自行任命官職。
(二)嚴格控制土司的承襲制度
土司的承襲制度為封建世襲制度。襲制一般是父死子襲,或者兄終弟及。襲職者無論是誰,均上報朝廷。土司襲位除土司印之外,還許持有號紙。號紙十分嚴密,號紙的頒發、填注、呈報、換給、銷廢均有一定的規定,并對宗派冒混作弊予以嚴懲。從唐崖《覃氏族譜》的記載來看,十八代土司中,除第十四代土司和十八代土司“弟承兄職”,絕大部分都為子承父職。這也避免了以爭襲為理由而被中央廢除,鞏固了唐崖土司權力世代相傳。
(三)“土流參治”的行政管理模式
少數民族比較特殊的民族構成與較大的風俗文化差異使得許多民族地區不具備實行與內地一致的行政管理模式。歷代王朝為了加強對唐崖土司的統治,曾試圖派遣內地官員到此赴任,由于不同的教育背景和文化熏陶與無法適應惡劣的自然環境,都很難有效地對轄區進行管理。故此,就出現這種以“土官為主,流官為輔”的治理模式。唐崖土司轄區大小事務都由土司進行管理,流官大多為文官,往往只是輔助管理,其主要任務監視土司,定期向朝廷報告。這項措施既避免了不必要的政治動亂,進行了有效的管理,籠絡了土司,也使中央控制深入到鄂西地區。
(四)“以夷治夷”、“以蠻攻蠻”的兵制及征調
由于土司制度是軍政合一的制度,根據“以蠻攻蠻”的原則,中央王朝允許土司設立武裝軍隊。因此,在土司統治的轄區內,各大小的土司不僅是地方上的最高行政長官,也是最高的行政軍事長官,他們都各自擁有一支數量不等的軍隊,俗稱為“土兵”,其編制單位也有營和旗兩種。
“由于土兵習戰斗,諳邊情,凡有重大戰事,清廷均加以征調。”中央王朝戰時征調土司的軍隊,成為封建王朝軍事力量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唐崖土司在歷史上參與過鎮壓農民起義,反清斗爭等。既有正義戰爭,也有非正義的戰爭,這既體現了對中央的服從,維護了封建王朝的社稷穩定,土司也從中獲取了政治、經濟和文化利益,達到“以夷治夷”的政治目的。
(五)責任與義務的統一,土司的貢賦和納稅
唐崖土司與封建王朝的關系的最基本的特征是封建王朝在政治上利用唐崖的覃氏貴族進行統治,經濟上讓原來的經濟方式維持下去,同時對封建王朝承擔一定的義務,土司在封建王朝政治統一下,向中央王朝承擔交納貢、賦和征調兵役的義務。貢賦和納稅是唐崖土司維系和封建中央王朝關系的重要途徑,也是社會經濟生活的重要方面之一。
隨著土家族地區農業生產與商業貿易的逐步發展,土司等民族上層人物為了密切與封建中央王朝的關系,取得更多的“回賜”,鞏固其統治地位,紛紛爭相“朝貢”。到了元代,唐崖土司對封建王朝朝貢有了經濟義務,元代頗為重視各少數民族土司的朝貢,進一步明確了土司與中央王朝在政治、經濟上的關系,把朝貢看作:一是考察土司的“歸化之心”,對元王朝的忠心和順從程度,二是可以籍使土司來成瞻仰“天朝威儀”,使之向風幕化,折心臣服。民國的《咸豐縣志物產》載:“唐宋地理志所載,施屬貢品,按之現今土產,又不盡同。”
在土家族土司管轄地區,開始并不承擔封建王朝中央王朝納稅的義務,直到宋代嘉佑五年,包括唐崖土司在內的所有土司都開始繳納賦稅。《元史》卷五八《地理志》記載:“云南,湖廣之邊,唐所謂羈縻州,皆賦役之,比于內地。”中央王朝十分重視對少數民族地區的賦稅的征收,這不僅可以增加封建王朝的經濟收入,而且還把土司承擔納稅義務作為直接接受封建王朝統治的一個重要標志。
(六)傳播漢文化,促進文化交流,培養國家認同感
封建王朝一直以來把漢文化當作思想控制和文化統一的工具,希望通過傳播漢文化來改變民風民俗。弘治十四年,明孝宗下令規定:“土司,土官子弟,凡是承襲土職的必須入學,不入學者,不準承襲。”目的是從文化上加強對土司的控制,迫使其接受儒家思想和漢文化,實行強行的同化,在客觀上,有利于當地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有利于土司接受新思想擺脫愚昧,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各民族間的文化交流,增強土司對國家的認同。
(一)中央向少數民族地區地方政府“放權放利”——讓地方政府有權利
在封建王朝社會,保持封建專制的政權長期統一和穩定是歷代統治者的最高政治目的。在土司制度下,中央對少數民族地區的治理拿捏有度,一方面土司控制下的少數民族地區都在中央的管轄之下,屬于封建王朝的下屬地方。另一方面,中央王朝對土司管轄區相對寬松的治理模式維護了民族地區的社會穩定。在當代社會,中央也應該向民族地方政府下放權力,通過拓寬民族地方政府財政的收支范圍,擴大地方財政的支配權和管理權,有了經濟支撐的地方政府在區域治理就有了更大的積極性。
(二)“土流參治”行政模式的延續——任用少數民族干部
一般而言,民族地方的少數民族干部與本民族人民有著天然的聯系,相比其他非少數民族干部更加了解本民族的歷史、文化、風俗習慣,他們與本民族人民擁有相同的文字語言和共同的民族情感,更能得到本民族成員的信任和擁護。在管理的過程,更能結合民族文化特色和民族自治地方的特點創造性地貫徹中央的方針、政策,提高政府執行中央決策的能力。因此,國家大力扶持和培養少數民族干部,特別是在少數民族地區積極任用民族干部。
(三)賦予民族自治政府更多的自治權,正確界定和把握自治權的尺度
傳統的土司制度是當代民族區域自治的一個歷史縮影。在土司制度下,中央王朝對土司自治區域實行充分放權的政策,只要土司不叛亂,中央王朝并不干預土司的內政。而當代民族區域自治呈現出嵌入式的行政區域的區劃特點。由于我國實行自上而下集權的行政體系,在人權、事權、財政上實行統一管理,在管理少數民族地區過程中,無法協調民族自治政府的上下級關系和兼顧民族自治區的特殊性,這都限制和制約了民族區域自治的自由發展空間。要賦予民族自治地方政府更多的自治權,尤其是管理層次的自治權,需要從民族自治地方與上級政府和中央政府進行合理分權,但要注意正確界定和把握自治權的尺度。
(四)政治認同和文化認同上升為國家認同
土司時期,中央王朝就通過宣揚漢文化和儒家思想來對少數民族人民進行意識形態上的教育和宣傳,以此來穩定王朝政權,增強土司及土民對封建王朝的向心力。現今政府在少數民族地區特別是邊疆地區通過加強對“中華民族”精神的宣傳和教育,促使少數民族人民對國家的認同集中表現為人們對社會主義的政治認同上,培養少數民族人民愛國、愛黨、愛民族、愛政府、愛社會主義的精神。文化上通過對民族地區特別是邊疆地區的漢文化教育,引導少數民族學習和吸收其他民族先進文化,克服本民族文化中與時代不相適應的消極因素,在尊重少數民族文化語言文字的同時,提倡更多的人學習通用語,擴大知識面和交流能力不斷增強民族對中央政權的認同感。由于邊疆地區民族問題的高度敏感,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從意識形態上對其進行治理,通過在政治認同和文化認同的統一中上升為國家認同,來加強對邊疆民族地區的控制。
【責任編輯:蔣林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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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覃氏族譜》(唐崖土司屬).
【中圖分類號】D9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8784(2016)02-107-3
收稿日期:2015-11-03
基金項目:本文系西南民族大學研究生創新型科研項目“傳統土司制度對民族地區社會治理影響探微——以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咸豐縣覃氏土司為例》”(項目編號:CX2016SP38)的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譚冰杰(1991—),女,土家族,西南民族大學行政管理研究生,研究方向:公共政策分析;謝偉莉(1991—),女,土家族,西南民族大學行政管理研究生,研究方向:公共政策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