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鐮倉時代日本禪宗的特點及其對武士道的影響

戴 琴， 左天倫

(1. 貴州大學 人文學院， 貴州 貴陽 550025； 2. 貴州師范大學 歷史與政治學院， 貴州 貴陽 550001)

●歷史學研究

淺論鐮倉時代日本禪宗的特點及其對武士道的影響

戴 琴1， 左天倫2

(1. 貴州大學 人文學院， 貴州 貴陽 550025； 2. 貴州師范大學 歷史與政治學院， 貴州 貴陽 550001)

日本武士所創造的武家文化在其歷史發展過程中逐漸構成了日本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作為有“武士宗教”之稱的日本禪宗從產生之日起就同武士政權發生密切的關系，并在鐮倉時期逐漸形成了“武士好禪”的時代特點。一定程度上規范了武士的行為，啟發了武士的生死觀，指導了武士的武道修習，深深影響了當代日本人的國民性格、道德規范以及價值觀念。

鐮倉時代； 日本禪宗； 特點； 武士道； 影響

在日本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武士曾作為一支強大的新興勢力登上過歷史的舞臺，并建立起武家政權統治日本近700年，開創了日本歷史上著名的幕府時代。同時也創造了自己的文化特色——武家文化，成為整個日本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而興起于鐮倉幕府時期的日本禪宗不僅有著自身特點，且在日本武士階層中廣為流傳，成為完成武士人格修養的基本方法，對作為武家文化核心內容的武士道產生過深遠的影響。分析和探討鐮倉時代日本禪宗的特點及其對武士道的影響，將有助于我們深入地了解古代日本的思想文化，同樣對于研究當代日本國民性和價值觀也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鐮倉時代日本禪宗的由來

從后鳥羽天皇建久三年(1192年)源賴朝受封為征夷大將軍并在鐮倉地區建立將軍幕府，到醍醐天皇元宏三年(1333)北條高時滅亡為止，被稱為日本歷史上的“鐮倉時代”。在這一時期涌現出了許多杰出的僧侶，他們確立了獨特的教義體系及其實踐的方法，對日本文化產生很大的影響。日本的佛教是從中國大陸地區傳過去的，而作為中國土生土長的佛教宗派——禪宗傳入日本的時間較晚，但正是這一宗派在日本佛教史和日本文化史，乃至整個日本歷史上都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眾所周知，佛教起源于古印度。所謂禪是梵文“Dhyana”(禪那)的音譯，意譯為“靜慮”，指安安靜靜地苦思冥想。據傳佛祖釋迦牟尼曾在靈山法會上拈花示眾，將禪法傳給了弟子摩訶迦葉，指示其“不立文字，教外別傳”。[1]之后便由西土二十八祖達摩祖師于公元6世紀傳入到中國大陸地區，經過不斷地演變和發展，有了中國的禪宗。特別是在東土五祖慧能法師的大力弘揚下，禪宗開始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成為中國佛教最具影響力的教派之一。因此，當禪宗在它的故鄉發展至頂峰，在它最豐富飽滿的時候，天時地利人和自然而然地就傳到了東鄰這個被稱為“扶桑”的島國。[2]1

在日本歷史上，始終深受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和熏陶，它的傳播渠道則是從隋唐時期借助于佛教徒的傳教求法運動而不斷傳播到日本本土的。禪宗亦不例外，它的東渡正值中國宋代。此時已融合了中國傳統儒、道兩家學說的禪宗，其聲勢地位無法撼動，成為宋代佛教各教派中的佼佼者，并隨著中日兩國禪師的密切交往而傳入到日本，在這個島國上逐步發展壯大起來。其中以榮西、道元兩位日僧為主要代表，他們多次入宋求法，遍參大德，分別將禪宗的兩大門派--臨濟宗和曹洞宗引入日本，開創了日本佛教的新紀元。

二、鐮倉時代日本禪宗的特點

鐮倉時代的日本禪宗基本上就是中國宋朝禪宗的直接輸入，處于初創階段，然而這一時代的禪宗特點卻十分明顯。

(一)禪宗作為一個獨立的宗派在日本勃然興起，并得到迅速發展

在榮西、道元之前無論是日本求法僧人，還是赴日傳法的中國高僧，其中雖不乏傳授禪法者，然而都只是兼習、兼傳，未能形成獨立之宗派。到榮西大師時曾兩次入宋求法，傳承臨濟正宗，歸國后大興臨濟禪法，臨濟宗也由此成為一個獨立的宗派而最早在日本誕生和存在。榮西再傳弟子道元同樣入宋求得曹洞禪法，回國創立另一日本禪派——曹洞宗，聲勢極為宏大。在此之后甚至還出現了日本禪宗二十四門派，這林林總總的分支派別，實際上都仍是在臨濟和曹洞兩大主脈上展開的。[2]2故鐮倉時代的臨濟和曹洞二宗作為日本禪宗的兩大流派，一直并行發展，源遠流長，可以說這兩大宗派自創立之后使得日本禪處于一種胎動狀態，開始有了初步的發展，并引領著日本禪在未來的的各個時期逐漸走向興盛和繁榮。這也是鐮倉時期日本佛教發展的最大特色。但也有學者認為此時的日本禪或多或少還是會帶有濃厚的中國禪原味，直到在鐮倉時代末期，由于南浦紹明以及夢窗疏石等人的出現，日本禪宗才走上自己的發展道路。[3]

(二)禪宗開始同日本文化相融合

日本禪文化是日本佛教文化最為重要的部分，其發展經歷了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最初正是在鐮倉時代伴隨著中國禪宗輸入日本，并在日本發展、流傳的基礎上形成的內涵豐富的文化形態。它是中國文化與日本文化相結合的產物。[2]7宋元之際中日禪僧頻繁的交往，促進、推動了禪宗日本化的進程。宋代的程朱理學在這種交往中也傳入到日本，中國傳統的書法、繪畫、飲茶、建筑等也一并在其過程中為日本民族所吸收，對日本文化的發展影響至今。尤其是茶道可以說是日本禪宗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日本獨特的民族文化和藝術之一。[4]真正把茶道文化傳入日本，對日本茶文化發展作出巨大貢獻的便是日本臨濟宗的開山祖師榮西，他在鐮倉時期不僅將中國的種茶技藝帶入日本，還將禪僧的吃茶風習，茶與禪的真諦介紹進日本禪林，并著有《吃茶養生記》，成為名副其實的日本“茶祖”。從此，茶與日本禪結下了密不可分的關系，“茶禪一味”的思想深深影響了一代代日本國民。

(三)日本佛教日益民眾化

鐮倉時代以前的日本佛教大都具有濃厚的“貴族性”，但隨著凈土宗、日蓮宗等教派的興起，使得深奧復雜的佛教教義逐漸通俗化，修行方法也日趨簡便。而禪宗的出現則更是把佛教的教理，化為具體的日常生活。禪宗倡導“人人皆有佛性”，認為每個人都有成佛的可能。并在修行方式上，創立了一套“直指人心，頓悟成佛”的思想本性，即不用刻意地去念經、打坐、拜佛等，成佛只需一念頓悟的瞬息之間。六祖慧能曾言“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5]即使是吃飯睡覺、搬柴挑水這些看似平常之事也都是禪，它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是息息相關的。禪宗的這套教義實際上是把早期佛教那種苦苦修行的方法，一下子全拋棄了，使人們有了一種新的解脫方式，這種解脫方式就是不必解脫，回頭看去，此岸就是彼岸。因此這樣的教派自然深受大眾歡迎。自鐮倉時代禪宗在日本扎根后，從天皇到幕府，從武士到百姓，皆成為傳播對象，甚至一度有所謂“臨濟將軍，曹洞土民”的說法。所以鐮倉時代禪宗的流行，即為當時佛教民眾化的具體表現。

三、鐮倉時代日本禪對武士道的影響

鐮倉時代是一個幕府執掌政權，天皇淪為傀儡，武士成為統治階級的時代，產生于這一時期的日本禪宗不可避免的就要與武士政權發生著密切的關系。而作為日本武士所創造的武家文化核心內容的武士道，也于這一時期深受著日本禪的影響。

所謂武士道是指武士在其職業上和日常生活中所必須遵守之道。用一句話來說，即“武士的訓條”，也就是隨著武士階層的身份而來的義務。[6]14它指示著日本武士的道德修養和精神情操，對近現代日本人的國民性格、道德規范以及價值觀念等方面發揮著巨大的作用。隨著平安時代日本武士團的逐漸形成而產生的武士道，在武家執掌政權的鐮倉時代開始慢慢發展興盛起來，與同樣興起于此階段的日本禪相互結合，并在以后的發展過程中促使武士道內容大大豐富和趨于完善，提高了武士的哲學觀念和個人修為，共同構建了近700年幕府統治時期的武家文化以及當代日本人的傳統道德。

武士道和禪宗的結合，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因為當時新興的鐮倉武家剛剛掌握政權，迫切需要借助宗教的力量來維護統治。一方面，此時最新引入的禪宗正處于發展階段，恰好可以同京都貴族階層的舊佛教宗派勢力相抗衡。另一方面，禪宗思想又與武士的日常生活和自身修養相適應，為了給武士階級提供精神支柱和掌握全國教權，武家統治者盡其所能保護、倡導和推崇禪宗。[7]因此，曾隨幕府政權的興衰而消長的日本禪，在得到了以幕府為首的武士的支持下，出現了相當大的發展。

當時禪宗兩大派別——臨濟宗和曹洞宗都在幕府武士中形成自己的陣營，即臨濟宗主要和幕府上層武士關系密切，而曹洞宗則注重在地方上發展，得到各地領頭等中下武士的支持。有學者又將日本禪宗稱為是“武士的宗教”。[2]3既顯示了鐮倉佛教的欣欣向榮，又預示著以后日本佛教中心的轉向，對武士道的各個方面都產生深遠的影響，成為武士道最為重要的思想淵源和意識形態之一。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對武士的生死觀具有強烈的啟發性。

武士道崇尚好戰勇武，要求武士心甘情地愿效忠主君，甚至為主君慷慨赴死，在所不辭。這一點都是深受禪宗的影響。禪宗主張一切皆空，無念無住亦無相，生死都如同夢幻泡影。這種觀念不光是外在于人的宇宙本質的存在狀態，也是內在心靈本質的最終境界，是人排除對于現象世界的一切虛妄的認識以后，所產生的一種清靜狀態。它將武士引入進這種“空”的境界，強調所謂“生死皆妄念”、“生去死來都是幻”。故禪宗這種“生死如一”的觀念，掃除了武士心中對現象世界的迷戀和執著，斷絕了生死上的羈絆，迎合了武士“勇武”、“無畏”的心理。從精神上支撐著鐮倉時代的武士在戰場上敢于拼殺，不畏艱險，視死如歸，直面生死命運。并迫使其一生都嗜殺如命，誓死效忠于主君。

其次，對武士的武道修習具有指導作用。

禪宗提倡本心清凈，萬般皆空。通過禪定來獲得心地純潔清凈，摒除一切雜念，以此達到佛教所追求的精神境界。鐮倉時期的武家社會大量吸收了這些思想，將此作為武士的行為規范以及武道修習的主要內容。武士們在禪宗的引導下，大量提倡克己忍受、勤儉節約、心無雜念等修養方式。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日常生活中，武士必須“喜怒不形于色”，面部流露出感情，也會被認為不是男子漢大丈夫。[6]62此外，武士還將以靜制動、處變不驚的禪法也運用于武道修習之中。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難以預料，這就要求武士必須時常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沉著冷靜的心態，以不變應萬變。所有這些都與禪宗所提出的觀念頗為符合，是每一名視戰爭為生命的武士所必備的修養方式。禪宗還主張依靠自渡，教導人們潛力只存在于自己內部，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增強。[8]日本武士發現這種教義符合他們的性格，都選擇用禪修來增強個人的內在修為。因此，鐮倉時代的武家政權借助禪法來指導武士的武藝鍛煉和道德修為，促使他們在其人生哲學和行為規范上都建立一種忍辱負重、鎮定自若的精神境界。

最后，對武士制定武家禮法具有借鑒作用。

禪宗傳入日本后，為嚴正禪風，弘揚禪法，整頓日本禪僧的修習，禪宗訂立了種種清規戒律。使鐮倉時代禪風大振，大有壓倒其他所有宗派之勢，這就為新的歷史時期禪宗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雄厚的基礎。因此，一些上層武士也紛紛效法借鑒這一有效經驗，不斷制定出許多武家禮法，將日本武士的思想作風和行為準則固定下來。貫徹了武家首領的意圖，強調了嚴格的紀律，約束了武士們的日常行為，并逐漸演變為日本武士道的德目內容。據記載，在鐮倉幕府統治時期的1232年8月27日，北條泰時等人制定了“關東御成敗式目”五十一條，即著名的《貞永式目》。這是日本歷史上最為重要的一部武士法規，它的頭一條就強調武士必須敬神，保護神社和重視祭祀，以及平時要參禪悟道等。把禪宗思想注入武家訓誡中，使禪宗的清規戒律武士化。此外，鐮倉武士小笠原貞宗平生篤信佛教，對禪宗更是推崇備至，他借鑒了禪宗中的清規戒律，制定了日本第一部武家禮法，對之后室町、江戶幕府時期的武士道影響深遠。

綜上所述，興起于鐮倉幕府時代的日本禪宗在武家政權的積極倡導、扶持和推崇下，走上了獨立發展的道路。不僅同日本文化相融合，還逐漸走向民眾化，并在武士階層中廣為流傳，“武士好禪”成為那個時代的一大特色。總之，作為享有“武家的宗教”之稱的日本禪宗在鐮倉時代啟發了武士的生死觀，指導了武士們的武道修習，還使武家政權借鑒了禪宗的清規戒律，制定出了約束、規范武士行為的武家禮法。從而維護了鐮倉武家政權在全國的統治，對武家文化的核心——武士道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1]普濟. 五燈會元(卷一)[M]. 北京:中華書局,1984.

[2]梁曉虹. 日本禪[M]. 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7.

[3]尾藤正英. 日本文化的歷史[M]. 彭曦， 譯. 南京大學出版社,2010：58.

[4]王立峰. 淺議禪宗對日本文化的影響——禪與茶道和武士道[J]. 北方工業大學學報,2000，(2)：74—78.

[5]慧能. 壇經[M]. 尚榮， 譯. 北京:中華書局,2010：58.

[6]新渡戶稻造. 武士道[M]. 張俊彥， 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1993.

[7]婁貴書. 日本刀刃上的文化——武士與武士道[M]. 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2：229.

[8]魯思·本尼迪克特. 菊與刀[M]. 呂萬和， 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220.

The Characteristics of Japanese Zen and its Impact on Bushido during Kamakura period

DAI Qin1, ZUO Tian-lun2

(1. School of Humanities,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550025， China； 2. School of History&Politics, 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 Guiyang 550001, China)

The warrior culture of Japan created by Japanese samurai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Japanese culture during its development.The Zen thoughts of Japan which was named“warrior religion”have a close relation with the warrior regime after its birth,and form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imes called “The warrior infatuated with The Zen thoughts” gradually.In a sense,define the warriors’behaviour,demystify their attitude on life and death, guide the warrior to exercise the Bushido, at the same time, it have a deeply influenced on Japanese disposition,moral standard and values.

The Kamakura period; Japan Zen; Characteristics; Bushido; Impact

2015-09-09

戴琴(1989— )，女，貴州赫章人，在讀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近代史研究。

K313.31

A

2095-7408(2016)02-007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