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歷史分析方法及其在中國的發展

符小麗

信陽師范學院大學外語部，河南信陽,464000

話語-歷史分析方法及其在中國的發展

符小麗

信陽師范學院大學外語部，河南信陽,464000

為進一步推動話語-歷史分析方法在我國的研究和發展，介紹了該方法的五大語篇策略、十大重要原則和八大分析步驟，概述了該方法近年來在中國的發展現狀，分析了現有研究的優點與缺點：現有研究將該理論應用于分析漢語語料，既提高了其普遍適用性，又豐富了漢語語篇方法研究；然而，現有的應用型研究都沒有闡述語境的作用，不符合該方法所倡導的語境原則。

話語-歷史分析法；語篇策略；語境

1 問題的提出

批評話語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簡稱CDA)興起于20世紀90年代。1991年1月，van Dijk、Norman Fairclough和Ruth Wodak等參加了在阿姆斯特丹舉辦的專題研討會，專門討論話語分析尤其是批評話語分析的理論和方法。此次研討會的召開，連同van Dijk在1990年創辦的期刊《話語和社會》以及Fairclough[1]、Wodak[2]和van Dijk[3]著作的問世，標志著CDA理論的形成。

從根本上講，CDA主要關注語言中顯示出來的透明以及不透明的統治、歧視、權力和控制的結構關系，旨在對社會中的不平等現象進行批評性的語篇分析[4]10。由Ruth Wodak等主編的《批評話語分析方法》介紹了CDA的不同研究方法，如定因分析(Dispositive Analysis)、社會認知分析方法(Sociocognitive Approach)、話語-歷史分析方法(Discourse-Historical Approach,簡稱DHA)、語料庫語言學分析方法(Corpus Linguistics Approach)、社會行動者分析方法(Social Actors Approach)以及辯證-關系分析方法(Dialectical-Relational Approach)。其中，CDA中最具影響力的三大主要流派是Fairclough的辯證-關系分析方法、van Dijk的社會認知分析方法和Ruth Wodak的話語-歷史分析方法[5]。鑒于國內對DHA尚未給予應有的重視，本文將主要介紹其分析方法和原則，并對其近年在中國的發展進行評述。

2 話語-歷史分析方法

DHA是奧地利語言學家Ruth Wodak等人在分析反猶刻板印象過程中形成的。反猶刻板印象出現在聯合國前秘書長庫爾特·瓦爾德海姆參與1986年奧地利總統大選時的公眾話語中，庫爾特·瓦爾德海姆曾長時間地隱瞞自己在二戰時期的納粹背景。DHA在之后的許多研究中得到詳細的闡述和發展，如反對羅馬尼亞移民的種族歧視、奧地利國家身份建構以及歐洲身份建構等。

DHA分析包含三個層面：(1)確定具體話語的具體內容或話題；(2)研究話語策略；(3)檢查語言手段和具體的、依賴語境的語言體現形式。分析具體的話語和相關文本時，有一些策略值得特別注意。Reisigl等[6]94提出了5種語篇策略：提名策略(nomination)、述謂策略(predication)、論辯策略(argumentation)、視角化、框架化或話語再現策略(perspectivization, framing or discourse representation)以及強化弱化策略(intensification, mitigation)。

提名策略的目的是對社會行為者、物體、現象、事件以及過程、行為進行語篇建構，所采取的方法包括成員分類法、指示成分、姓氏等；比喻手法如暗喻、轉喻和提喻(如部分代整體，整體代部分等)，用來指代過程和行為等的動詞和名詞。

述謂策略的目的是對社會行為者、物體、現象、事件/過程和行為進行正面或負面的語篇描述，所采取的方法有評價性的正面或負面的特性(比如，采取以下形式形容詞、同位語、介詞短語、關系從句、連詞從句、不定式從句、分詞從句或詞組)；明確的謂語或謂語性的名詞/形容詞/代詞；搭配；明確的比較，明喻，暗喻，和其他修辭手法(包括轉喻，夸張，間接肯定法，委婉語)；暗指，喚起，預設/含義。

論辯策略的目的是辯解和質疑主張的真實性和標準的正確性，所采取的方法有正論和謬論。論辯方法有合理的和荒謬的，前者叫正論,后者叫謬論。正論包括有用/有利、無用/無利、定義、危險和威脅、人道主義、公正、責任、負擔、財務、事實、數字、法律和權力、歷史、文化和濫用。

視角化、框架化或話語再現策略的目的是定位說者或作者的觀點和表達參與或距離，所采取的方法有指示成分；直接引語、間接引語或自由間接引語；引號，語篇標記/小品詞；隱喻。

強化弱化策略的目的是改變(強化或弱化)言外之意，并因此改變語段的認知或道義地位，所采取的方法有指小詞綴或指大詞綴；(情態)小品詞，反義疑問句，虛擬語氣，猶豫，模糊表達；夸張，間接肯定法；間接言語行為(比如，以詢問方式發出的請求)；感知動詞(說，感覺，認為等)。

DHA的三維分析基于語境概念，強調分析時要考慮4個層面的語境：(1)直接語言或文本內部的上下文關系；(2)語段、文本、體裁和話語之間的文本間性和話語間性關系；(3)具體情境語境的超語言的社會變量和機構框架；(4)話語實踐嵌入其中，并與之有關的、更寬泛的社會政治和歷史語境[6]93。DHA強調對歷史的分析，即語境主要被理解為歷史語境[4]26。DHA關注政治領域，為政治話語形成了概念框架，對于DHA而言，意識形態是由相關的思維表征、主張、觀點、態度和評價組成的片面的視角或世界觀，由具體的社會群體的社會成員共享。

Reisigl和Wodak[6]95總結了DHA的十大重要原則：(1)跨學科性，涉及到理論、方法、方法論、研究實踐和實際的應用；(2)以問題為導向；(3)綜合多種理論和方法，這種綜合有助于充分理解和解釋研究對象；(4)研究把具體研究和人種志結合起來(研究內因)，進行全面分析和理論化；(5)研究必然在理論和實證數據間循環往復地進行；(6)各種體裁、公共領域以及文本間和話語間的關系得到研究；(7)在解讀文本和話語的過程中，注重考慮歷史語境；(8)分類和工具不是一成不變的，必須根據具體的研究問題對其進行詳細說明；(9)“宏大理論”常常充當基礎，然而，在具體的分析中，“中等程度理論”通常提供更好的理論基礎；(10)研究結果的應用是個重要目標，即研究結果應該傳達給大眾，應用于大眾，并且讓大眾可以利用。

Reisigl等[6]96-119以氣候變化的話語分析為例，提出了DHA的分析八步驟：(1)激活并參考以前的理論知識(例如，收集、閱讀和討論以前的研究)；(2)系統收集數據和語境信息(信息采集主要依靠研究問題、不同的話語和話語事件以及社會領域；同時也關注參與者、符號媒介、體裁和文本)；(3)為具體的分析選擇和準備資料(依據相關標準和錄音抄本等來選擇和縮小資料數據范圍)；(4)詳述研究問題，將研究問題具體化，形成假設；(5)定性實驗研究(可以檢測分類和驗證初步假設以及進一步詳述假設)；(6)詳細案例研究(主要采用定性研究，局部輔之以定量研究)；(7)形成批評(闡釋結果，考慮相關背景知識，參閱批評的三個層面)；(8)運用經過詳細分析的結果。這一理想化的、典型性的DHA分析八步驟，在擁有充足的時間、人力和資金的跨學科的大項目中得到最好的體現，但較小的研究也是有用的、合理的[6]96。一般而言，這八個步驟是采用遞歸的方式展開的。

3 DHA在中國的發展

筆者在中國知網上搜集DHA的相關研究時發現，國內學者對DHA的翻譯也不盡相同，如語篇-歷史分析法[7]、語篇-歷史分析方法[8-11]、語篇-歷史法[12]、話語-歷史方法[13]、話語-歷史的分析方法[14]、話語歷史分析[15-17]；有的學者甚至在同一篇文章中對DHA的翻譯也不統一，如季麗[18]用了“話語-歷史”方法、“話語-歷史”分析方法、“話語-歷史”分析法、“話語-歷史”研究法、話語歷史分析、話語歷史分析法和話語歷史分析方法等7種翻譯。顯然，譯名的不統一不利于DHA在中國的發展和傳播，考慮多方因素，筆者建議采取直譯加意譯的方法來翻譯DHA，即話語-歷史分析方法。

筆者發現，國內研究DHA的文獻大致可以分成四類：第一類是部分提及型；第二類是理論述評型；第三類是理論應用型；第四類是語料庫結合型。國內大部分涉及DHA的文獻屬于第一類，即部分提及型。這一類文獻對DHA介紹只限于語篇/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的述評中，如劉立華[13]、紀衛寧[12]、李會民[13]、趙林靜[16]和魏欣欣[19]等。這些文獻基本都是對CDA領域中的流派，特別是最具影響力的四大流派，即Fowler的批評語言學、Fairclough的辯證-關系分析方法、van Dijk的社會認知分析方法和Wodak的話語-歷史分析方法進行評述，對DHA的引介不是特別詳盡，對中國讀者了解DHA的操作流程幫助不大。

趙林靜[15]、項蘊華和紀衛寧[20]的研究屬于第二類，即理論述評型，它們對DHA進行了較為詳細的介紹。趙林靜從4個方面介紹了DHA，即宏觀批評視角、理論方法、原則特征和缺口的填補，詳細探討了法蘭克福學派對DHA尤其是對其宏觀批評視角的影響[15]。項蘊華闡述了DHA的理論意義和應用價值、主要內容與特色、不足及其修正以及在中國的應用；并指出了DHA的三點不足，即語篇分析的政治性較強、理論的普遍適用性有待提高、方法的可操作性有待加強。針對這三點不足，作者提出了修正方法，即突出語篇分析的客觀性，弱化其政治性；通過對漢語語料的分析，提高其普遍適用性；通過對相關理論和方法的整合，提高其可操作性，如與多模態研究相結合、與語料庫語言學相結合等。值得一提的是，項蘊華認為，對DHA的借鑒、揚棄和修正應結合我國的具體國情，使其適應以中國傳統文化為背景的當代中國新話語，進而推動漢語的語篇研究[8]。紀衛寧主要從話語觀、理論基礎和分析模式三個方面對DHA進行評析，并對DHA的優缺點進行綜合評價；主要闡述了DHA對話語、批評和語境的界定，認為DHA是在認知科學和社會心理學的基礎上構筑自己的理論模式，其分析程序是解釋性的，并指出DHA的優越性，即語料搜集的廣泛性彌補了CDA分析語料的零散性；同時還指出了DHA的優缺點，優點包括：強調分析時必須結合歷史語境對語篇中的現象作出解釋，語料的語料庫特征；強調分析結果適用于解決社會生活中的具體問題；DHA的跨學科性。缺點包括：DHA大多是圍繞文本進行語言分析，而沒有對話語的其他形式如圖像等視覺符號提供多模態分析的方法。值得一提的是，紀衛寧提到的優點和Reisigl等所提的DHA的4大優勢(跨學科的導向、三維原則、歷史的分析、研究結果的實際應用)是一致的[20]，但筆者對“DHA沒有涉及其他話語形式”這一觀點不敢茍同。例如，Wodak主要論述了圖像是如何被用于政治和媒體利益，并指出理解和解釋不同語境下圖像的意識形態功能是一大挑戰，最后還提出了基于三個層面批評概念(文本或話語內部批評、社會診斷性批評、預期批評)的圖像分析三步驟：首先，解構其復雜性，發現一系列不同且常常互相矛盾的解讀；其次，對其進行闡釋；最后，從預期批評的角度，發現其他的、或許顛覆性的和創新性的解讀。

鑒于DHA本質上是一個話語分析流派，近年來，國內也出現了第三類文獻，即理論應用型，這一類又可細分為文本分析型和教學應用型。文本分析型的文獻包括潘麗萍[22]、張瑞雪[9]、孫詠梅等[5]、季麗[18]、黃驥[10]、王王月[11]等學者的著作。這類文獻都涉及對所選語料的語篇策略分析，其中季麗和王王月用的是英語語料[11，18]，其余都是漢語語料。孫詠梅等人涉及個體或機構身份的話語建構[7，22]，如以北京大學網站上的學校簡介為例，分析了北京大學在簡介中建構其機構身份時所采用的話語策略[7]。另外，項蘊華的研究屬于教學應用型，她探討了DHA的五大分析策略對英語寫作教學的借鑒意義，指出學生寫作時應分清“組內成員”與“組外成員”、表明其態度、靈活選擇視角、強化弱化某些觀點、確定辯題和論證觀點[5]。項蘊華把DHA和英語教學結合起來在國內尚屬首例，無疑擴大了DHA在中國的本土化應用的分析。

黃曉英等人的研究屬于第四類，即語料庫結合型。她在DHA框架內，運用網絡語料庫“Webcorp”針對中國形象進行批評話語分析，首先建立主題即“China”，然后就網絡媒體對中國報道的視角化策略進行分析[17]。DHA與語料庫語言學相結合，符合DHA的跨學科學性導向，值得嘗試和推崇。

4 結 語

通過對現存的資料進行分析，發現DHA在我國學術界尚未得到應有的重視。研究發現，現有的DHA研究有其優點，即把該理論應用到漢語的語料分析中，既提高了該理論的普遍適用性，又豐富了漢語的語篇研究方法。但目前的研究也存在不足之處，即所有的文本分析型研究都沒有涉及語境尤其是歷史語境的闡述，這是有悖于DHA的語境原則的。鑒于語境知識在DHA中具有至關重要的地位，今后關于DHA的研究應該注重對語境的描述，應把語境分析列為研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1]Fairclough N.Language and Power[M].London:Longman,1989:2-32

[2]Wodak R.Language,Power and Ideology[M].Amsterdam:Benjamins,1989:xiv-xix

[3]van Dijk T A.Prejudice in discourse[M].Amsterdam:Benjamins,1984:10-36

[4]Wodak R，M Meyer.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history,agenda,theory and methodology[M]//R Wodak,M Meyer.批評話語分析方法：2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1-33

[5]項蘊華.維也納學派語篇-歷史分析方法及其在中國的方法[J].武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13(1)：104-108

[6]Reisigl M,R Wodak.The Discourse-Historical Approach (DHA)[M]//R Wodak,M Meyer批評話語分析方法：2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87-121

10.3969/j.issn.1673-2006.2016.03.014

2015-12-03

信陽師范學院青年骨干教師資助計劃(2015GGJS—03);信陽師范學院青年基金項目(2014-QN-021)。

符小麗(1985-)，女，河南信陽人，碩士，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系統功能語言學、批評話語分析。

H0.06

A

1673-2006(2016)03-005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