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藝術是為人類生命活動的需要而誕生的。一切真誠的藝術家,都在自覺不自覺地穿越社會生活的層面,歷史文化的層面,藝術本體的層面,向生命體驗靠近。也就是說,最深刻的筆墨形式其實是傳達著最完整的靈魂訴求。鑒此,就不難理解鄭楷書畫作品的精神向度和藝術旨歸。在他的筆下,水墨的逸韻,踏著傳統文化的節奏,把畫家崇高的氣息逼近。一代又一代賢人逸士在墨痕里驚鴻一瞥,清幽一現便隱入歲月的皺褶,唯剩一紙的魂魄。
中國文人崇尚簡雅,疏淡,而簡約則是文人畫中最具代表,最能體現“士”氣的一種風格。方寸盈谷,片紙煙云,鄭楷的畫傳遞著一種空靈簡凈的效果,畫面呈現出空間的視覺效果與中國文人畫要求的虛實相生或畫外之意都能契合。他的畫主要傾情于山光水色,或大河兩岸,或奇峰峻嶺,或水村山廓。浮光瀲滟,浩浩蕩蕩,別具風味。尤其他畫的煙村,漁舍,云樹,霧林等平凡的景物,最是見長。他是將禪家的平常心即道,落實到畫中,用造型的語言,表現對世界的感悟。
他有意學徐渭、學八大、學吳昌碩、學黃賓虹、學黃秋園、學石魯,不僅學其筆墨,而且學其精要,并在傳統筆墨的形式如皴法之外,對線和點的表現力作了拓展。用筆不圓不方,不澀不滯,不滑不俗,線條疏秀,富于渾成感。山取一角,樹取幾枝,屋露一線,江上的漁舟泛泛如鷗,遠岫縹緲,波痕隱隱,天影云水溶成一體。意象是精微的,韻味卻是悠遠的。因而,他筆下的山川風物,寧靜而非喧囂,潔凈而非蕪雜,飄遠而非世俗,淡逸而非繁瑣,幽冷而非熱烈,將平和的心靈融入群山萬壑之中,融入性天化育之中。
詩書畫印兼擅,既是對鄭楷的雅稱,也是對他藝術功力的肯定,其間脈動著淵博的學識和修養。謙和儒雅,寧靜淡泊的鄭楷偏安一隅,默默向學。他為人寬容,治學嚴謹,大事當小事看,小事當大事做,風范自信而又深賦內涵,其談吐無引經據典,無大話凌人,卻飽含傳統文化的哲學力度。他對書法、繪畫、印譜、文史、經學、辭章、歌賦均有涉獵和研究,卻不事張揚,淡泊名利,隱逸出一種傳統文人的高潔和典雅。
這種高貴的精神氣質自然而然地折射浸潤到筆墨之中。因而,從文化視角講,較為喜愛他的書法。鄭楷以行楷見長,篆隸兼善,渾厚遒勁,瀟灑飄逸。他把繪畫的筆墨之法融入書法,時濃時淡;又將干濕之筆巧妙滲入,時枯時潤。行筆流暢,巧拙若稚;行間疏朗,大智若愚。字的大小欹正皆出于天然,或如枯藤老樹,或如鴻泥錐沙,在作品中表現出淡雅幽靜的感覺,營造出天真空靈,超越塵世的意境。
我和鄭楷是很好的朋友,很喜歡他中庸間藏進取,博雅中見精深的處世風范。常常于茶韻之余,斗室之中,暢談藝技,結構筆墨。
交往愈深,愈發覺他的藝術世界,像一面廣闊的明鏡一般的湖,沒有神奇幽邃的裂口,也沒有超越浮世的倒影。我們無需關心他的深度,只欣賞他的湖面;湖面映射一切,把潔凈、完整的宇宙影像,藝術地呈現在我們面前,同時呈現的還有他的精神向度,靈魂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