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的冬天是什么顏色的?說實話,直到出發時,我都不知道。
說來有趣,宋朝開始婺源被劃為古徽州的管轄區,之后國民政府又將它劃到了江西,之后又劃回了安徽,就這樣來來回回數個回合,現在歸在了江西省,所以很多朋友一直留有“婺源是安徽的”的印象,當然,婺源自身的徽派建筑也“誤導”了很多人。

村里人有話直說 城里人想太多
婺源的冬季彌漫著一股清冷的空氣,相比于春天的游人如織,冬天的這里連“淡季”都稱不上。大紅燈籠高高掛的李坑幾乎看不到一個外來游客,原住村民們在門口干著自家的活曬著自家的菜,小孩子們在橋上追逐打鬧,幾個婦女在河邊洗衣服,唯一對我們開啟了歡迎模式的只有村口的幾條中華田園犬,但在確定我們身上沒帶任何口糧后便自顧自地跑開了。有幾家客棧在裝修,有幾家特產店關了門,村民們投來了習以為常卻又略帶驚訝的目光,我理解為“這天還有人來玩?”的目光。“真是沒人情味啊”我內心剛吐了個槽,就看到同行的小伙伴和村民大叔聊起了天,大叔指著村口的老樟樹說道:“在婺源,我們都信樟樹神,誰家生了小孩就會把生辰八字寫在紅布上系到村口的老樟樹上,祈禱樟樹神保佑自家小孩。”見有人湊過來聽后,大叔轉身開始推銷起了自家的樟木梳,大伙一下笑著散開。原來是為了賣梳子的小伎倆。
直到之后去的每一個村莊都有著一棵老樟樹,老樟樹上都系著孩子們的紅布條,我的心里開始不斷責怪當初出現復雜想法的自己,也深深為沒能掩飾揶揄表情的自己而自責。

順便一說,婺源新通的高鐵有一段架在了李坑邊上,走出李坑的瞬間,我回頭看到了難忘的一幕:古老的村落和現代的高鐵合在了一起,勾勒出一幅說不出哪里古怪的風景畫。也許隨著婺源旅游業的發展,高鐵、大酒店等配套設施不可避免地要進入“如何避免煞了古人的風景”這個我們現代人不斷面臨的課題吧。
他們休整 為迎接下一個春天
江灣里有個領導人題字的江灣中心小學,我們路過時正值中午放學時間,小朋友們三五成群地結伴放學,面對我們這群外來客的“長槍短炮”他們也是習以為常,只有當鏡頭對準他們時,才會露出害羞的表情。他們可能并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去拍學校的大招牌,也不明白為什么每天上學放學的小路會吸引那么多攝影師。
用餐的農家樂拿出了婺源的招牌紅鯉魚,我和我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這,這,這錦鯉大神還能吃?!朋友圈經常有人轉發錦鯉求大運,是不是吃了錦鯉更是日進斗金分分鐘變身白富美高富帥走上人生巔峰了?!還沒等我想完,紅燒鯉魚已經上桌了……農家樂的院子里掛滿了腌物,香腸、咸肉、鴨子,走兩步都要撞著頭,店主說這是為春天準備的儲備,我們現在來了,正好能吃到腌得剛剛好的味道,瞬間覺得自己真的好幸運。
江灣的商業狀況也和冬日里的陽光一樣,懶洋洋的,唯一一條商業街上都是店主們聚在一起拉家常,看見我們進去也就抬頭看看。有一家舊書店,放著七十年代的連環畫和陶瓷杯,瞬間勾起了我的興趣,最終因為價格小貴讓我放下了,回神看看小伙伴們也多在拍照,老板開心地揮著手“隨便拍隨便拍,不買也沒關系,回去帶我多宣傳宣傳我春天才能生意好嘛”,之后還拿出了村里“特產”——火盆凳,給我們體驗了一把,順便贊揚了我們這么冷的天還來玩,勇氣可嘉。之后路過幾家在裝修的店,上前打聽了一番,不是轉手了就是重新裝修,“因為過完年很快就是春天旺季了,得做好準備嘛”,一家特產店的店主笑嘻嘻地,仿佛已經看到了游客滿滿生意滿滿的春天。
美麗風光 咸菜蘿卜
無論是宋代的彩虹橋還是古老的徽商聚集地思溪延村,冬日里都是空空曠曠的,讓小伙伴們產生了“包場”的錯覺。
走過村口的小巷,兩旁古老的房子里時不時能夠看到一兩個老人在門口靜靜地曬太陽,對他們來說,已經習慣了自己家成為參觀點,無所謂游人的各種張望,不迎合,不排斥,和游人也是達成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這里,你們自己看吧”的默契。
破舊的祠堂,幾十年前書寫的大字報,古時嫁女兒送的春宮圖,村里的時間似乎停留在了很久很久以前,遲遲不肯接受現代喧擾的到來。每當這時我都會思考,我們引以為自豪的旅行方式,對他們的生活究竟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江嶺的山道上空無一人,窗外錯落有致的梯田此時都是綠油油的,完全沒有我預想中的凋落感,當地人在田里勞作著,大黃狗跟在旁邊撒歡。在這里,春天有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秋天有完全盛開的大片菊花,村里人春天榨菜油秋天曬出菊花茶,他們這么做并不是為了制造美景而做,只是,這就是他們祖祖輩輩的生活。
冬天的江嶺褪去了艷麗的色彩,沒有了漫山的游客,卻為我們展現出了更為本質的東西,只剩下當地村民的清冷村落,卻喧囂著的生活炊煙。
松哥只身一人從安全的觀景區走進了沒有路的大山里,背影在懸崖邊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我們緊緊盯著那個小黑影就怕萬一出意外,結果回來后他說剛站立的崖邊上有人曬了蘿卜干,我笑了,原來我們企及的風景,只是這里人們曬曬咸菜的平常生活。
夢里老家 鹽重好色
思來想去,糾結了一番要不要好好寫寫這幾日吃到的美食,不寫吧,好像這次的婺源之行就不完整,寫吧,怕是寫得太有感情了暴露出我是個吃貨的事實。
婺源菜既有江西菜偏咸偏辣的口感,又有徽菜就地取材,以鮮制勝的特點,婺源的特色食材也以顏色劃分,有紅色的荷包魚(也就是紅鯉魚),黃色的油菜花和菊花等,短短幾天,我們卻吃了不少當地菜,每頓過后都只能摸著肚皮緩緩挪動。
最后一頓,帶隊的小方哥帶我們去了一家兔肉館,對,沒看錯,是兔肉館,傳說這里是他圈子里最愛的一家,這家最受歡迎不是兔肉,而是米粉大腸,堪稱每桌必點。
我順口問道:“那為什么不叫大腸館?”
小方哥沉默了三秒:“因為……這也太不好聽了吧……”
說起這個大腸,我真是只能用“能給我打包三十份回南京嗎?”來表達它的好吃,糯糯的米粉伴著紅辣椒青辣椒,咸辣適口,大腸切得碎碎的深深埋在里面,每一次動筷子挑大腸都像一次冒險,要么成功夾到,要么只能吃一嘴輔料。但!就著這輔料,我自信自己也能吃下去三碗飯了!
走出兔肉館,滿肚子的葷油,蒙蒙細雨的夜晚大家不忍離別,熱情的小哥提議再去喝杯菊花茶。清甜的菊花茶,直爽可愛的婺源妹子,時間在這里似乎停滯了,讓我們忘卻了即將離別的不舍……
回來的那天,我們還遇上了號稱“世紀寒潮”的先遣部隊,清晨的大雨和路上的大雪,恍惚間使我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高速路邊閃過無數徽派小村,白墻黑瓦馬頭墻,在暴雪中顯得格外清冷,它們散落在古徽州的大地上,用沉默向路過的人們訴說著時代的故事。
路邊的雪景飛快地閃過,回程的我遲遲不舍睡去,這里的夢里老家比夢境更美,有麻辣的酒糟魚,有清香的菊花茶,還有特別好吃特別香的大腸……夢里老家,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