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有個很要好的朋友,我們一起在放學的路上唱張明敏和張薔的歌。受他的影響我接觸到書法,龐中華、沈鴻根、顧仲安、楊再春等等先后是我們共同的模仿對象,他能把龐中華字體里的筆劃單獨臨寫好幾頁,常常見到滿頁的一、辶、乀等筆劃。后來我們去了不同的中學讀書,聯系就越來越少,不知道他有沒有繼續練字,而我也失去了方向,從此不再練字。偶爾寫幾個字,那也是興趣使然。
后來我們天各一方,有許多年未曾見面,也不曾有過消息,當我們再次聯系上時,彼此都從懵懂少年變為中年大叔了。往事像被時間雕琢過的玉,晶瑩透剔,閃閃發光。
時間就像歲月里的匠人,能把幼苗滋養成大樹,讓淳樸少年成長為蓋世英雄,讓天各一方的陌生男女喜結連理,讓青絲變白發,把滄海變桑田。
當年松江的廣富林遺址被發現的時候,它轟動了考古界,證實了從黃河流域來此居住的移民是考古中發現的上海地區首支移民。只是,誰會想到,在時間的長河里,最初是移民為主體的上海,現在仍然是以移民為主,不同的是,從前的原始村落已經演變成一座國際超級大都市了。
可以說,最初的上海是舊時松江的作品,現時的松江是如今上海的作品。而催生這一切演變的正是時間這位匠人。
通俗地講,匠人就是有手藝并一貫堅持這門手藝的人。隨著時代的發展,這類人沒有以前多了,但比以前更具備極致精神了。一雙皮鞋的做法有很多,大規模生產線上每天能產出上萬雙鞋,而一只經典的手工皮鞋往往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打磨,品質和個性是皮鞋工匠大師的追求。現時的匠人除了要滿足生活需求外,還能將這件事做到極致。
那天,我們慕名參觀了正在建設中的松江深坑酒店,這是由迪拜帆船酒店的團隊設計的掛在深坑懸崖壁上的超豪華酒店。從建筑工藝上來說,這已超出常規酒店的范疇,是諸多“不可能”等待著挑戰,需要有鉆研精神的大量匠人聚在一起,才能完成這件創下多項記錄的作品。
上海本身就是國際大都市,在各方面做個領跑者是它固有的姿態。作為上海之根的松江,自然也會表現出色。這大概是每一座優秀城市所必須具備的創新和追逐精神。
在松江采風時,陪同我們的是陸先生和詹先生。陸先生是當地人,見證了松江點點滴滴的前后變化。一路上他跟我描繪從前的松江和現時松江的區別,文化、風俗、美食、特產他都了如指掌,而他并不是導游。陸先生的身份是當地一位公務員,僅僅是出于對松江的熱愛,他給我們做起了“義務”導游。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他都知道。高速發展的松江有一些老字號的店面永遠消失了,只有當地人才能感受到這份無奈和遺憾,但陸先生對這種變遷表示理解,任何事物總是在發展的,時間會改變一切,一切終將越來越好。
作為新松江人,詹先生談起松江時整個人都顯得很興奮,這次我們松江之行就是他作出的邀請。他覺得旅游文化包含著各種層面的需求,不僅僅是大好河山的美景,一個地方日新月異的變化,以及前世今生的故事更應該是每一個行者目光聚集的“風景”。
松江老城保留著原汁原味的地方風俗;松江大學城是全國最美的大學城;泰晤士小鎮上流淌著濃郁的英倫風情,各式時尚店面應接不暇,最美書店鐘書閣位于其中;遠東第一大教堂矗立在佘山;廣富林遺址的恢弘大氣彰顯著這座城市遠古文明的璀璨風姿。古典文化、現代時尚文化、宗教文化、以及海派文化融匯在松江,盡顯魔都之根的魅力。
詹先生目前在松江從事著頂級手工鞋履服裝移動互聯網定制服務,這是他的興趣,也是他的情懷所在。松江作為上海之根是滬上文化最原始的源頭,在此創業更能接上海文化的地氣。詹先生是原森達集團的高管,那些年森達鞋業各項指標遠遠領跑國內其他品牌,一直與世界同步。在與世界的對話中,他結識了眾多意大利、臺灣等地著名工匠大師。后來他離開了制鞋企業,但內心里一直放不下手工皮鞋的情結,所以,如今他希望將這些頂級的工匠們匯聚到一個平臺上,共同去做有趣的事。
如果說時間可以讓淳樸少年成長為蓋世英雄,我希望詹先生能披荊斬棘成為手工鞋履領域的英雄。
那天,我們在泰晤士小鎮看到許多臺灣的文創產品,每一件都讓人愛不釋手。事實上,這些文創產品的靈感都來自于民間,經過手工匠人的精心編織、研磨最終成為賞心悅目的作品。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我們未曾意識到的美好,在后來的時間長河里,總有一天被推倒了淺水的沙灘,被人彎腰撿起。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贏下來的江山,會被海水覆蓋;擦肩而過的人,總有回首的一刻;鳥兒飛上了枝頭,魚兒沉到了水底,很少人會想到有一天它們會在藍天白云間相遇。
你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將被時間釀造成叫做往事的老酒,當我們有一天相遇的時候,就以這壺酒,聊以慰風塵。我相信時間這位匠人,能抹平天下紛爭留下的創傷,化平凡念想于繽紛現實,如潮起潮落,淡泊明志,在剛好遇到的歲月里彼此努力,成為想要成為的人。
松江之行有些倉促,但關于這座古老城池的許多傳說,已根植于心。舊時的松江很大,涵蓋如今的江浙滬部分城市,是個非常繁華的地方,名人自然不少。比如,東吳地理學家陸機,唐代醫藥學家陸贄,江湖散人陸龜蒙,著名的紡織技術革新先驅黃道婆,開創一代畫派的大宗師董其昌……這些名家為后人在文學、繪畫、書法以及農耕等方面留下了濃墨重彩。這讓我想起從前,和那個很要好的朋友一起練習書法的情景。
想說的是,很多年前,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尋游上海之根,遇見醉白池,拜見董其昌。
想說的是,我那個兒時很要好的朋友就是詹先生,“一線工匠”的創始人,新松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