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茹(以下簡稱白):前段時間,我在網上看到有一些文章說,中國的80后青年藝術家的發展勢如破竹,說下一位當代藝術名家將從他們中誕生,但是也有一些報道說中國的80后藝術新生力量出現了一些萎靡頹廢的走向,對于這些觀點,您怎么看?
王宏偉(以下簡稱王):我不太關注媒體,總覺得這些只是藝術家們狹隘意識之間的恩恩怨怨。藝術的本質實際遠遠超越地域、文化和時間,從藝術誕生的那天起它的進程總是借“時代”的革命,不斷相互詆毀與取代,看看后現代藝術的“寬容”就能發現藝術進程的尷尬。講這些是說藝術不能離開兩個東西,一是時代性、二是人性。時代性體現著文獻價值跟藝術好壞沒有絕對關系,對于研究文化定位起著重要的作用,而人性則能反映其情感的精神層面。實際藝術的本質與情感有著內在的暗合,因為藝術產生于情感而終結于觀念。有關80后藝術現象的說法只是一家之說,說下一位當代藝術名家將從他們中誕生,不能絕對,這與當代藝術的多元性發展的確無法自圓其說。我不是說新生代不能產生藝術名家,而是認為評判藝術成就的標準同樣是多元的,關鍵看我們如何看待。像古埃及金字塔、中國秦長城、羅馬斗獸場以及古老的巴比倫文化,這些偉大的帝國藝術已一去不復返。我們生活在安逸的時代,多數喜用取悅的“通俗”、近似沒有靈魂的“優雅”審美來理解我們的周圍。如今遠古身上的英雄性已蕩然無存。多元就是平庸就是抵消。
白:如今的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的前景一片大好,很多藝術家的作品在拍賣會上,尤其是在國際的一些大型拍賣會上,都被賣出了天價,美國《芝加哥太陽報》撰文說,這些藝術品里的一流作品價格漲了2000倍;而二三流的作品,5年前一萬美元就是令人羨慕的高價,如今,開口十萬美元恐怕也不見得能讓賣家抬一下眼皮。這種現象您有什么樣的感想?人們去爭相高價競拍當代藝術的時候,對于藝術家的創作是好事還是壞事?會不會促生一些劣質、低俗的作品產生?
王: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的前景一片大好,當然是件好事兒啊,因為藝術市場的繁榮說明了藝術的普及,也說明人民對于精神的追求。說到當代藝術品價格的不斷抬升,以至拍出天價,這一現象的確需要冷靜思考。藝術作品的好與壞不能單單取決價格,衡量和判斷藝術品的好壞有著不同的系統:個人價值、社會價值、歷史價值。個人價值體現在自我價值判斷標準上,歷史價值決定藝術品經歷不同時期不同審美標準后的終極判斷,而社會價值往往建立在流行、大眾文化的基礎上。這種文化的夾生狀態總讓我們覺其媚俗、粗糙。前些天朋友來家還聊起此事兒,想想真覺費解。聽朋友說當代名家國畫拍出天價,蓋過了明四家沈周。到底這種現象是好是壞,我們暫且不去定論,但當今藝術市場的過度膨脹勢必會誤導文化取向。所以說藝術市場的繁榮,一方面能不斷激發藝術家的創作熱情,而另一方面必然促生一些劣質、低俗的作品產生,因為藝術最終不是“市場”是藝術。
白:中國的油畫經歷了許多年社會、經濟等諸多因素的變化,有了很大的發展,作為一名專門從事油畫創作的藝術家,您覺得中國的當代油畫創作現在處于一個什么樣的階段?
王:這個問題太大,真是沒有能力回答。就個人感覺而言,油畫這一西方繪畫樣式,自明清之際傳入中國,還有五四運動文化的革命,還有美術學院體制的完全西化,人體寫生、焦點透視、繪畫材料的不斷出現,都對中國油畫的發展影響很大。這里客觀說有利有弊,因為油畫的發展過程,特別是在其對立的文化環境中發展是難而又難,舉個簡單例子如果把南方花草放到北方來種植,其結果是可想而知的。現在中國油畫的發展確實較過去有明顯的變化,我想其原因有兩個:一是對中國文化的自信,二是技術平臺標準的提升。
白:油畫是從外來藝術發展成為中國繪畫的組成部分的,中國的藝術家經歷了漫長的學習、吸收和成長過程,相信受到西方藝術的影響很深,那么您覺得中國的油畫作品中是否對于我們自己民族的風格會有一些缺失?中國的當代油畫,如何使它更富有中國本民族特有的韻味?
王:國外辦展、出訪、留學經歷看過很多博物館,應該說對西方繪畫藝術有了一些了解。油畫作為西方繪畫樣式,的確和它的文化有著直接的聯系,正像太極圖的虛與實和東西方音樂中的十二音律與五聲,西方藝術總是用“實”控制和表現世界,而東方文化中的模糊性則體現在對世界的動態再造上。所以它們之間的文化差異總讓我們很難弄清油畫語言的真髓,因為藝術的樣式不同它所傳遞的信息會直接反映大文化指向。用油畫樣式如何表現中國?可以說從明清之際利瑪竇攜圣像畫來到中國,中國畫家就在不斷思考和嘗試油畫技術與東方文化的統一。中國油畫的發展總的來說是一種多元化的趨勢,這可能跟中國藝術家的變通心理有關系。中國油畫民族化很早就被提出,看常玉、林風眠先生還有很多老一輩畫家的畫就能感受到。那么如何能使中國的油畫更富有中國本民族特有的韻味,我覺得該是揚長避短,揚其油畫技術的表現力來表達東方的“詩意”。因為我認為求其“神”比求其“形”更近于中國。
白:在當代中國繪畫創作中,傳統中國畫與現代油畫在手段、趣味、形式方面是相互流通、相互影響的。油畫界對此似乎是樂觀其成,而國畫界則對此痛心疾首。對于這一現狀您有什么樣的看法?
王:這個問題有點近似前面的問題。中國油畫發展到現在,可以說已沒有明確的概念,現在說什么是油畫也說不大清。我們都知道油畫的表現力涵蓋很大,像西洋樂器中的鋼琴近似一個樂隊。正是這點導致油畫量感遠遠大于其他架上畫種,當然我們不能把油畫和國畫相論,因為它們是兩個系統。說到融會貫通,只能講從趣味和樣式上互相吸取,而面貌和技術是很難借鑒的。我們很難像國畫家一樣用心、手、筆、紙不確定動態的過程來畫油畫,雖然油畫存在一定偶然性,但油畫的表現還是理性思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