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圖像構成本身而言,風景繪畫是一種從真實自然中投射出的藝術家“情緒”的反映,W·j·T·米切爾在《帝國的風景》一文中把它解讀為“純粹形式上的現代現象”。自然,山河,甚至于一片云,一棵樹,一朵花都激發著人類的好奇心和對自然的敬畏。當風景畫的美學理想與現實的物質世界相聯系的時候,這種現代的風景美學又帶有一種象征性的色彩,它記錄了我們對自然的認識和再造,由此可見風景繪畫是“帶有媒介使命的藝術類型”,風景在藝術家眼里已不再是風景本身,而成為塑造刻畫的對象,甚至于對象本身都不再存在,它是對自我的塑造和架構,它是一種以文化、哲學意指為媒介的對自然以及自我的再造,是一種文化的“實踐”。
無論自然主義的摹寫,還是抽象的表現,從純粹的形式語言來分析,它們的終極都是對自然的自然呈現。愛默生說“風景沒有所有者”。可見,風景屬于每一個個體,它是一種對主觀感覺主義內心心理狀態和精神狀態的承載。無論田園牧歌,風景如畫的山谷抑或霧霾聚攏的城市街道,風景都是我們無法回避必須面對的景象。主動去觀看,會發現風景不僅是眾多物象的集合,這種言說方式的存在和發展都帶有歷史情節的轉變,從宗教到世俗,從古典到表現,風景從來都沒有脫離人而獨立存在。
隆冬時節,大地沉寂,清華園的湖岸滿眼盡是枯黃的草和無規則交織在一起的丁香枝干,蕭條感在陰霾的天空下彌漫。白色湖面上錯落的點綴著幾個人影,或聚或散,或靜或動,或遠或近,人物本身也成為了一道風景。這些使得原本靜謐的湖面變得喧囂起來。一個個符號般的人物迸發著生命的活力。作為隔岸觀者享受著寧靜與繁華,但此時卻被湖面上的熱情與自然景物之間的映襯所形成的一幅幅畫面瞬間感染了,我開始思考是什么打動了自己,是冰冷的到處充斥著物欲的城市中還有這樣一片精神樂土嗎?看來人對于自然的親近和向往也是一種現實情感的回歸。應該怎樣把這樣的情感充盈到畫面之中?怎樣把運動中又不失寧靜的意味表達準確?是自己一直以來努力追尋的方向。
首先,把內心強烈的生活感受真實融入創作之中,找到一種最能準確表達這種感受的繪畫語言來加強畫面的現代性意味是第一要務。藝術家自身的藝術感受建立在對創作對象的真誠體悟之上,抓住感悟最強烈的一點,放到畫面之中,用一種最樸素最單純的藝術語言來表現此情此景。這也是藝術構思過程中必須要做的。正如林風眠先生所說:“藝術是以情緒為發動之根本元素,但需要相當的方法來表現此種情緒的形成。形式之構成,不能不經過一度理性之思考,以經驗而完成之”。 為了把這種感受一點點提煉出來,我幾乎每天都拿出一些時間徘徊于湖岸,觀察,拍照,體悟,記憶著每一個場景。
另外,創作《On the Ice》的過程中也有不穩定性,我嘗試用過很多語言來表現這種情感,最后確定用淡淡的檸檬黃和淡墨的互融來表現湖岸的枯黃蕭條。墨色沒有暈染到的地方用白粉做一些肌理,來加強地面殘雪的味道。局部的冬青叢和丁香枝干尋找一些線形的感覺。這種線形的處理區別于傳統的樹法和石法的勾勒皴擦。在塑造人物的時候,我有意用一種相對工細簡潔的線形來刻畫。用一種近似于平涂的水墨暈染來強化人物與背景的關系,從技術層面把畫面藝術形式的創造性加強。把一種精細的心性寄于作品之中,對細節的處理和大場景感受的表達集合在一起,彰顯出空間感與形式感,這是一種自覺性的探索,一種實踐性的摸索。這種突破與調整是一種基于“現代”之中的描述。這些元素的運用在傳統水墨畫中很難見到,這種貼近生活的藝術處理,加強了作品的現代性和時代感。從這種意義上來分析,對水墨人物畫現代性進行探詢的課題便有它實踐的合理性。
在創作冰戲系列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一系列具有挑戰性的處理形式要求自身融入到不斷變化的現代環境中來,這種自覺性有個人的意志,也有外力的影響。藝術的現代性永遠處于不斷的波動中,正如水墨人物畫創作本身,我們不能用傳統的美學價值觀來衡量它,或者,準確一點講,它自身充斥的與社會現代性緊密關聯的藝術特質才是最有價值的。水墨人物畫同其它形式的藝術一樣,它的現代形態必然要在一定的時空內展現,否則它的價值將難以確定。當然,對水墨人物畫現代性的探索也不能局限于語言形式風格的創新,或許水墨人物畫的現代性并非完全由作品本身所運用的藝術語言來決定,它更多程度上取決于作品背后所反映出的現實社會的某些特性。現代性無法預設,它是一種建立于實踐基礎上的探尋,它更是一種態度,一種對過往傳統和現代社會心理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