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蝗蟲的大腿,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蜻蜓的眼睛,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蝴蝶的翅膀,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沒問題,沒問題……”
張楚的《螞蟻螞蟻》,聽這歌就問自己,螞蟻跟蝗蟲的大腿、蜻蜓的眼睛、蝴蝶的翅膀有啥關系?問題始終回答不了。當我看到鹿野騁畫作的時候,開始覺得,螞蟻跟其他的生命物種都有關系。這就是鹿野騁的高明之處。他是屬于活在三次元和四次元之間的人類,他看到的世界跟普通的人儼然不同,不僅擁有透視眼,更多的是自我的觀照與其他生靈之間的對等關系,讓有些讀者著實摸不著頭腦??此坪唵蔚摹皠游锸澜纭?,即可關乎一個人的靈魂寄托。我曾經想,鹿野騁如果是一位醫生的話,應該是骨科或者精神科杰出的大夫。
鹿野騁跟我是大學同學,我們都因堅持著藝術的路在北京漂著。艱辛有之,慶幸有之。鹿野騁的畫,顏色新、亦又舊,設色通透,有高遠文士情節的鋪墊。我認為畫畫的再好,也不如一個真實的人,那么我了解的鹿野騁為人低調,對生活有“偏見”,對藝術創作有敏感觸覺,憤世嫉俗后有些愚鈍的智慧,足可照見自我。
當一群又一群藝術青年的作品涌入市場,接受市場大浪淘沙似檢驗的時候,鹿野騁選擇有章法的生活方式,把洪水猛獸的侵襲淡入筆底。在空靈的情緒下,能指世界的一端,這一端是蠶叢蠕動,桑葉念想。季節里的夏天,仍有清風徐來,鹿野騁的畫筆清零寂寞,空想世界能讀懂他的心,只不過只有弱小的生靈能懂罷了。放大再放大,活靈活現的命里關系,讓觀者看到循環的輪回。一個能動的畫面在靜止的那一刻,完全是普通人不在乎的情況,讓鹿野騁捕捉到處女座的細節,記憶重新開始,筆墨浮現紙上,一筆一筆的呈現,讓它不再因為時間而靜止不前,這些是一個藝術家的眼淚,活潑潑的、無聲無息地流淌。
很久以前我發現我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對于一葉扁舟的藝術,我喜歡固執,我覺得真的不是真的。那么鹿野騁的畫我也認為真的不是真的,真的是因為那些都是真的,所以我覺得不是真的。有些人在創作藝術規律,而有些人是在創作自己,鹿野騁應該屬于后者,因為他把自己物化成小小的生靈,畫出來的就是自己。我之所以如是說,是我在鹿野騁的畫里看到一雙雙倔強的眼神,不屈不撓的信念堅守。我看到了蟬蟲,想到了吶喊與鳴叫;我看到了螳螂,想到了螳臂擋車的勇氣;我看到了鍬甲,想到了搏擊的斗志;我看到了螞蟻,想到了奮斗。鹿野騁把自己隱喻成昆蟲,一個有著猛士精神的斗士。不折服于亂世的變化和交替,也不懼于環境的嘈雜,動物純粹的生存法則是鹿野騁一直遵循的,動物間的爭斗和交配,遠比人類來的更近“人情”。
每一個生物都是一個精靈,包括人。鹿野騁筆下的畫面是極富生命氣息的,他是一個生活觀察者,更是一個語物者。人類之所以屬于高級動物,高級點只不過有了語言和文字。剩下的可能并不比其他的動物強,甚至更弱,包括智能。仔細觀察,動物都是好動的。鹿野騁是安靜的,他在觀察著他們的動。動靜者,天地之氣質也。就是這樣相對中和的生態關系,讓鹿野騁的畫有了新境,擺脫舊時繁瑣的畫面關系,直入主題和自我表達,各樣的形式畫面統籌內心安靜。
寫到這里,我越來越佩服鹿野騁,越發覺得鹿野騁是一個睿智的青年,時刻能夠保持清醒的頭腦來面對滄桑,生老病死的脆弱我們無力控制,但是,活著就必須戰斗。生命都是脆弱的,包括人類,說不好明天那些昆蟲是被人類烤了下酒,還是被奔馳的汽車碾死在柏油路上,亦或是在灑滿農藥的田地里服毒被殺,一切都說不好,鹿野騁也想到了這里,他把他們畫下了,即使是死亡,可是在畫面里永遠都是活著的,此刻沒有筆墨,只有生命。藝術家的靈魂在找尋其他物種的寄托,是藝術創作的一種方式,任何一個物體都可能與自己對話,人和人的交流想要更加簡單純粹在現在看來是極為奢侈的事情,索性選擇其他的生命。他們和我們同樣生活在一個地球上,沒有語言也能懂的生物圈才可能有靈魂。試問自己,我們能不能看到自己的靈魂,能不能看到別人的靈魂。我看到了,我看到鹿野騁的靈魂,他把靈魂賦予在他摯愛的昆蟲身上,讓全世界都能看見。
我經常自問,新生和死亡哪個是開始,哪個又是結束?我們眼睛看到的死亡不一定就是死亡,看到剛出生的嬰兒也不一定就是新的生命,在宇宙星際的關系之中,靈魂始終存在,新的生命只是一個軀殼寄托。那么物(包括石頭,木頭、骨頭、金屬、動物、植物、五谷等)也是有生命的,不在于藝術家或者工匠把物本身雕琢還是修飾成所謂的“樣子”,而在于人用什么樣的眼睛來看到它就是一個生命。就是這樣,鹿野騁的眼睛看的很透徹,冰冷中透著溫暖,黑暗中看到光明,藝術家的眼睛從此不再孤單,有了可以對話交流的“物”,里面穿插著的是滿滿的自由,對于別人看來他傲慢的心態其實不算什么,只不過是“語物”后的思考罷了。
我是一只螞蟻,生下來胳膊大腿就是一樣地細,我還在繼續思考“螞蟻跟蝗蟲的大腿、蜻蜓的眼睛、蝴蝶的翅膀的關系”,直到螞蟻沒問題,陰天看見太陽也看見自己。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