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麗
(阜陽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 安徽 阜陽 236037)
語料庫輔助語言教學的理念與實踐闡釋
王月麗
(阜陽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 安徽 阜陽 236037)
從Wittgenstein“意義即使用”的語言哲學觀至Firth的“語境意義論”,再到Sinclair基于語料庫的“意義單位”研究,確立了基于頻數的語言觀。在教學實踐中,語言教學要聚焦于日常用語中高頻詞的典型意義和典型短語范式,不僅需要語料庫輔助語言教學理念的指導,還必須經歷一個多方位、動態發展的“教學資源”與“教學手段”的加工過程。
語料庫; 數據驅動學習; 語言教學; 教學加工
語料庫是一個由大量在真實情況下使用的語言信息集成的專供研究使用的資料庫,[1]其最大特點是能快速提供大量真實語言材料并進行相關統計、提示從構詞、短語到句法結構及語篇幾乎所有語言單位的語言生態(language ecology)。語料庫與計算機技術的結合使得語料庫語言學得以誕生,它給語言教學提供了一套全新視角,也帶來了顛覆性的變化。其中,新技術支持下的數據驅動學習模式指引學習者基于大量的語料庫數據觀察,概括和歸納語言使用現象,自我發現語法規則、意義表達及語用特征。[2]同傳統教學模式相比,數據驅動學習模式更好地體現了“以人為本”的教育思想。學習者不僅可以根據自身的語言水平、興趣愛好自主選擇學習內容、調整學習進程,而且能獲得海量真實語境中的語言輸入、激活其有關真實世界的自身經驗,在互動交流中進行積極的意義建構,從而促進語言習得。另外,以數據為驅動力、利用語料庫輔助語言教學,不僅能改變傳統外語教學單純依靠教師和教材的被動局面、解決語言教學資源的真實性和多元化問題,而且適應外語教學立體化、網絡化和個性化的實際需求。[3]目前,語料庫輔助語言教學已成為大學外語教學發展的必然趨勢。然而,要成功實現大學外語教學模式的轉變、真正將語料庫融入日常外語課堂教學及學習者的自主學習中,一線外語教師需要深刻理解語料庫輔助語言教學的理念及其實踐基礎,以提高其行動的自覺性與實效性。
(一)語言意義探索
作為一種教學理念,語料庫輔助語言教學主要得益于語言哲學及語言學對語言意義的不懈探索。20世紀英籍奧地利哲學家Wittgenstein在其著作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中提出了“意義即使用”[4]的重要命題。他認為:不存在抽象的語詞意義,語詞意義在其具體的使用之中;同一語詞在不同語境中的意義和用法也不盡相同。Wittgenstein的語言哲學觀,為后來Firth的“語境意義論”(1957)及Sinclair(2004)基于語料庫的“意義單位”探究提供了哲學層面上的支撐。英國語言學家Firth,深受英國人類學家Malinowski的“語境”思想影響,注重探索語言符號與“情景語境”的關系,提出“由詞之結伴可知其詞”。[5]12Firth認為,“研究語言應該基于來自語境中那些典型的、反復出現的,以及可重復觀察到的完整話語事實……作為語境一個組成部分的語篇以及詞語在該語篇中形成的語境模式(contextual patterning)都共同對該詞語的意義其決定性作用。”[5]19“可以通過詞語的搭配了解詞的意義。”[5]11這里的搭配不僅包括“詞語搭配”(具體詞項間的共現),也包括“類聯接”(抽象語法范疇間的組合)。雖然Firth并沒有對如何研究詞項及語法類別的相互預見性進行系統探討,但他提出的語境意義模式和搭配概念卻為后人在語料庫視角下研究“意義單位”奠定了理論基礎。
作為新弗思學派( Neo-Firthians) 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Sinclair在意義探索的實踐方面,提出了構建詞匯拓展意義單位的工作模型,[6]即3C2S模式。[7]其中,3C指從核心詞(core,通常形式不變)出發,通過其語境共現獲取其與周邊詞語的典型詞匯搭配和類聯接(collocation和colligation);2S指基于前面兩層分析而歸納核心詞的語義偏好和語義韻(semantic preference和semantic prosody)這兩個更高層面的共選模式。
(二)基于頻數的語言觀
語言學家對“意義單位”廣度和深度的探討超越了傳統語法中的“空位——填充”式意義構建模式,帶來了語言研究的革命。語言學家重新審視語言的本質,他們認為:語言表達具有短語傾向,詞匯和語法是密不可分的整體,二者往往互選。這些發現確立了基于頻數的語言觀,即語言的結構、意義和功能來源于語言使用的頻繁程度,[8]語言教學應從使用最頻繁的語言現象入手,應該把日常用語中高頻詞的典型意義和典型短語范式教給學習者。此外,認知語言學研究發現,語言學習是一個基于圖式的重構過程:“圖式”(schemata)構建條件,引起“注意”(noticing)的頻數原則和凸顯原則及激活語言加工和記憶的“連通論”(connectionism)都在語言學習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同時,這些重構圖式的要素與規模語料庫所特有的頻數特點、凸顯手段和語境界面密切相關。研究[9]發現,語料庫特有的語境共現界面有助于學生在一批相同或相類似的語境信息刺激下,激活認知圖示或者大腦的神經網絡;同時,反復出現的語境共現提供語言的意義背景,使語言的應用規律或規則得以浮現,逐漸使知識“圖示化”而進入大腦記憶,然后再通過加工記憶轉化為學習者內在的語言系統,并在需要的時候被提取使用。
那么,在教學實踐中,如何將語言教學聚焦于日常用語中高頻復現詞的典型意義和典型短語范式呢?這自然離不開語料庫輔助語言教學理念的指導。此外,教學實踐探究發現,語料庫輔助語言教學實踐的實施還必須經歷一個多方位、動態發展的“教學資源”與“教學手段”的加工過程。
語料庫語言學順應現代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為語言教學的資源優化、環境優化和手段優化提供了巨大潛力。目前,我國高等教育和基礎教育領域的計算機普及率雖然增長很快,但在利用語料庫這個巨大而豐富的語言文化資源來促進外語教育教學方面還相對滯后。這一方面是因為現有大型語料庫多著眼于語言研究,內容繁多,檢索復雜,不能直接與語言教學接軌。另外,現已應用于外語教學中的語料庫還多僅限于純文本語料庫,跟不上已跨入“多媒體”[10]48時代的教學趨勢。任何語言教學理念和教育技術的實施和應用都必須“結合日常教學實際情況進行適應性協調”,[11]要將語料庫語言學的理論和方法延伸至語言教育教學領域,還必須通過語料庫的“教學加工(pedagogic processing)”,即將大型語料庫的語料、頻數結果乃至語料庫技術轉化為實現語言教學目標的資源以及教學手段。[12]
(一)教學資源加工
作為一種教學資源,語料庫的內容與形式必須符合語言教學的目標與要求。一般大型通用語料庫或專門研究用途語料庫都是為某一特定目的創建,不宜直接用于語言教學,其轉化加工主要體現在“將大型語料庫的調查研究結果轉化為教學大綱設置和教材編寫的科學依據,也包括教學活動的設計以及建設專門的教學語料庫作為日常教學平臺”。[10]48Sinclair和Renouf曾在對大型語料庫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外語教學“詞匯大綱(lexical syllabus)”。他們認為,外語教學首先要從目標語中最頻繁出現的詞匯及其最核心的意義和搭配入手,短語是語言的教學重點。[13]繼詞匯大綱之后,國外已有學者編寫出初、中級EFL教材——Collins Cobuild English Course和中級語法書——Natural Grammar。這些教材都著重凸顯日常英語中高頻的詞或短語的典型意義及典型使用范式。
在教學資源加工中,利用語料庫檢索軟件,如AntConc, Wordsmith等,將語料庫資源轉化為教學活動,可以設計出多種多樣的語言練習形式。就語境共現行而言,可以設計為語境行的前后部分對接、語境填空、語境猜詞、短語匹配等;語料呈現的方式也可以采用掏空、打亂排序或者按照頻數、字頭字母以及字末字母排列等。隨著專門用途語料庫的發展,“創建多模態語料庫,即語料庫與音頻和視頻相鏈接的、甚至是同步共現的綜合性教學資源庫將會是語料庫教學資源加工的一個重要趨勢”。[14]
(二)教學手段加工
與借助圖像、音頻和視頻來創設語言使用的外部環境的計算機輔助教學和多媒體教學相比,語料庫輔助教學(尤其是語境共現行界面)則更凸顯語言使用的內部環境,如目標詞周圍的詞匯共選、語法共選和語義共選等;語境信息的呈現方式包括語境共現行(concordance)、搭配詞表(collocation list)、詞簇表(cluster list)、詞頻表(word list)、關鍵詞表(keyword list)等。[10]49而語料庫要真正走進語言教學,上述的技術手段就必須轉化為能夠快速檢索出師生可掌控內容的教學方式,以便于教師課堂上的即時操作和學生課后的自主探索。
就語料庫輔助課堂教學而言,教學手段的加工包括建立“微本”、編輯加工、教學設問等過程的技術加工。這里的“微本”是指在特定教學目的的指引下,通過檢索軟件從大型語料庫中獲得的、包含若干索引行的微型文本,即通過抽樣的方法歸納和總結語言現象,以發現語言的使用規則。比如,運用COCA在線檢索系統,以probably為節點詞,設定跨距為常規的+4/-4、共現詞的最小頻數為10,檢索模糊限制語probably與be動詞(包括其變形)的搭配實例,以“逢30進1”的原則呈現20~30例語境共現行,形成歸納probably與be動詞最常用語法構式的備用微本,以在課堂上引導學生對模糊限制語probably的語義表達及語用功能的認識。
然而,作為語料庫特有的信息凸顯方式,語境共現行要真正成為教學中吸引學生注意力的有效手段,還需要根據教室大小、學生規模及需要凸顯的信息數量等對”微本”中的索引行進行必要的編輯和加工,如調配字體大小和顏色、增加語例呈現的數量和前后語境長度、隱藏語料中與當前教學無關的內容等。在教學實踐中,教師要根據教學內容確定教學點,并把它轉化為可操作的活動指令,尤其是要通過問題設置,一步步引導學生去觀察批量語言信息并對其相同或相似性進行組合或歸納,以引導學生的注意力、激活其聯想力,培養其批判思維能力。不同于教師指引下的語料庫輔助課堂教學,開放式語料庫輔助課外自主學習要求教學手段的加工更為深入。實踐證明,將語料庫索引與文本、音頻、視頻有機結合的基于服務器的超媒體集成平臺,既可以實現對純文本語料和多媒體語料進行常見的檢索和統計分析,又可以將檢索結果以聲音、視頻等多媒體形式呈現出來,便于學習者的直觀學習和模仿。[15]目前,人機交互式全方位語言學習模式構建與實踐推廣已成為語料庫輔助語言教學的一項重要內容。
隨著計算機技術的飛速發展,語料庫正以前所未有的巨量真實信息儲備、高速精確的計算機提取方式和鮮明突出的語境共現界面,在語言教學中倍受青睞。它一方面為語言教育教學提供大量的優質資源,另一方面可以創設大信息量、多維演示的立體教學和人機互動的優質教學平臺,能夠較好地實踐“以學生為主體,注重實踐和創新能力培養”的現代教育理念。對語料庫輔助語言教學的理念及實踐基礎闡述,有助于推動語料庫走進日常教學的步伐。多模態教學語料庫的建設、教學設計和工具軟件的開發、實施與評估、一線教師語料庫教學應用和操作能力的強化[16]也必將成為語料庫融入語言教學常態化的重要課題。
[1]LEECH, G. The state of the art in corpus linguistics[A]. In K. AIJMER & B. ALTENBERG (eds.). English Corpus Linguistics[C]. Singapore:Longman,1991:8.
[2]甄風超. 語料庫數據驅動的外語學習:思想、方法和技術[J]. 外語界,2005(4):19—27.
[3]教育部高等教育司. 大學英語課程教學要求[M].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4.
[4]WITTGENSTEIN L.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 [M]. 3rded. Translated by ANSCOMBE G E M. New York:Mcmillan,1953: 20.
[5]FIRTH J. R. Papers in Linguistics 1934—1951[M]. 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57:11—12,19.
[6]SINCLAIR J. Trust the Text: Language, Corpus and Discourse [M]. London: Routledge,2004:24—28.
[7]R? MER U. Progressives, Patterns, Pedagogy:A Corpus-Driven Approach to English Progressive Forms, Functions, Contexts and Didactics [M]. Amsterdam: John Benjamin Publishing Company,2005:12.
[8]何安平. 從“意義即使用”哲學觀到語料庫的“意義單位”探索[J]. 外語與外語教學,2013(3):44—48.
[9]石志亮. 語料庫視角下的大學英語教學模式研究[J]. 中國成人教育,2012(11):149—151.
[10]何安平. 語料庫的“教學加工”發展綜述[J]. 中國外語,2010(4):47—52.
[11]MAURANEN, A. Spoken corpus for an ordinary learner. In SINCLAIR J. (ed.). 2004.HowtoUseCorporainLanguageTeaching[C]. Amsterdam:John Benjamins. 2004:89—105.
[12]何安平. 語料庫如何走進課堂教學——原則和方法探究[J]. 中國外語教育,2008(4):214—216.
[13]SINCLAIR & RENOUF.Alexicalsyllabusforlanguagelearning[M]//CARTER, R. & M. MCCARTHY. Vocabulary and Language Teaching. London:Longman,1988:140—160.
[14]何安平. 語料庫的教學加工理念與應用[J]//語料庫語言學與中國外語教學. 現代外語,2010(4): 419—426.
[15]吳進善. 基于多媒體語料庫的數據驅動學習模式研究[J]. 當代外語研究,2010(6):44—47.
[16]梁紅梅, 何安平. 讓語料庫走進日常教學——第九屆教學與語料庫國際研討會綜述[J]. 大學英語教學與研究,2011(6):26—28.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Exploration on Corpus-assisted Language Teaching and Learning
WANG Yue-l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Fuyang Teachers’ College, Fuyang 236037, China)
Scholars’ successive researches on the meaning of language-from Wittgenstein’s “meaning as use” to Firth’s “contextual theory of meaning” and further to Sinclair’s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exploration of “unit of meaning”-have established that language is frequency-driven. Consequently, the typical meaning and phraseology paradigm are considered as the core of language teaching and learning. However, the application of corpora into routine language teaching and learning is bound to go through a dynamic and multi-dimensional pedagogic processing and modification both as teaching resources and teaching techniques.
corpus; data-driven learning; language teaching; pedagogic processing
2016-04-08
安徽高校省級人文社科項目(2015SK005)、阜陽師范學院人文社科項目(2015FSSK03)、上外教育出版社委托項目(SK2015A799)。
王月麗(1979— ),女,河南項城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語篇分析與語料庫應用研究。
H319.3
A
2095-7408(2016)04-008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