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旸
“黃金海岸”的“沖浪者天堂”對小偷而言,確實是遍地黃金的天堂。
表妹Z和男友L在布里斯班讀書,異國重逢,前往“黃金海岸”。Z和L在沙灘椅前鋪了塊布,包一扔就跑開了,我將包放在沙灘椅上,到不遠處的海里游泳。出于對澳大利亞人的良好印象,以及認為這里是高素質的發達國家,兩個包就這樣扔在沙灘上,但始終在我的視線內。不一會兒,救生員對我和男友H說,這里有漩渦不安全,建議去遠處人多的地方。
我和H走到200米開外,我撿了個紫色貝殼,想回去放進包里,遠遠就看見沙灘椅上空無一物,以為Z和L把包放好了,“包呢?”“不是在后面嗎?”這句話猶如五雷轟頂,包失竊了!包括相機、手機、所有現金和護照,連衣服都不翼而飛。忙問躺在沙灘椅后曬太陽的黑人,他說5分鐘前,一對法國男女找他問路,一個搭訕做掩護,一個盜竊,他敢肯定就是他們偷的,還指了逃跑方向。我們飛奔而去,可哪里還有小偷的影子,那天是趕集日,小販、游客熙熙攘攘,追了幾分鐘,只是徒勞。Z和L去報警,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我不知所措,想不出辦法、掉不下眼淚,茫然地在人海中找H。當務之急是借手機注銷信用卡、借記卡、支付寶等,而信用卡是無密碼的,注銷的過程漫長而令人崩潰。
Z和L折返說必須失主本人報案,我們帶上了黑人目擊者,我穿著比基尼從沙灘走到鬧市,腦子一片空白,最基本的英語都說不利索了,女警察面無表情,并不理會目擊者,理由是他只是“推測”誰是小偷,而不是“確定”。做完筆錄,女警察說:“有消息會通知你的。”“有沒有可能抓到?護照都在里面啊。”“很遺憾,這種事經常發生。你可以去廁所或垃圾桶找找,他們把值錢的東西拿走后,會把包扔了。”“沙灘有沒有監控?”“沒有。”“可人不會憑空蒸發,總會走到有監控的路段吧,求求你們了。”女警察不理我了,從警察局出來天色已黑,萬念俱灰的我癱坐在門口臺階上,進出的警察只有同情地說聲“Sorry”。兩小時過去了,女警察說沒發現小偷。
告別了好好曬著太陽,卻被拉來做證人的黑人,我執意把沿途的廁所、更衣室和垃圾桶都翻了一遍,拜托清潔工如撿到包交給警察,有的廁所被占用著,趴在地上從門縫望進去,除了各種腳別無他物,路人投來奇異的目光,以為我是個偷窺癖。失竊處有一片雜草灌木林,手機只能照亮一小塊地方,一腳高一腳低地窩在樹叢里一點點搜尋,不放過任何可疑的陰影,破布條、垃圾袋、流浪漢。

回去路上,失魂落魄地看著窗外,握著H的手相對無言。我去過貧窮的柬埔寨、混亂的越南、強悍的俄羅斯,偏偏在富裕的澳大利亞,在親人的帶領下失竊了。我不知道剛開始的旅行要怎樣繼續,不知道沒有了信用卡和錢要怎樣不露宿街頭,不知道丟了護照、攻略和手機要怎樣找到回家的路。相機里的風景、一路寫的隨筆、初戀情人送的禮物、戴了多年的玉佩,甚至眼鏡都沒了。攤開手掌,那枚紫色貝殼是我僅有的東西。
一夜無眠。翌日,趕在中午12點前去大使館辦臨時護照,工作人員聽聞后笑道:“中國人在這里早就被小偷叫做‘移動錢包。”
半小時后,Z接到電話,她說:“包找到了。”失而復得的狂喜,急忙趕往“黃金海岸”,一路上設想過很多可能,離警察局越來越近,一言不發地走路,心跳越來越快,比查高考分數還緊張,不知道拿到的會是什么。和我的包分開了二十幾個小時,重逢的一刻陌生又熟悉。不出所料,值錢的東西都不在了,可當我在一堆衣服下摸到兩個塑料瓶時,心里一驚,因為所有的美元就藏在里面,第一反應是空的,打開一看,分文不少,經過無數人的手,居然完璧歸趙,連準備送給Z的壓歲錢紅包都沒被發現。他們偷走了一萬元的物品,卻把兩萬元現金還了回來,被他們知道該有多捶胸頓足,簡直是小偷送給我們的禮物。